更新时间:2023-09-23 20:45
传统戏曲的服装一般通用于各个传统剧目的演出。戏曲服装来自生活,但同历史上的生活服装又有区别。在封建时代,等级制度也鲜明地反映在服饰的规制上。为了防止艺人“僭越”,封建统治者不但规定了艺人的生活服装“不得与贵者并丽”(《宋史·舆服志》),而且对舞台上的服装也有许多限制。
故宫博物院藏有清代管理内廷演戏及奏乐机构南府的档案,《穿戴提纲》是其中之一,共两大本,封面上都写着:“穿戴提纲,二十五年吉日新立”。这是管箱人的档册,即管理道具人员的工作手册。第一册封面上横写“节令开场:弋腔,目连大戏”;第二册封面上直写:“昆腔杂戏”。第一册记载有从元旦到除夕的“节令开场”承应戏六十三出,另有承应大戏三十二出;弋腔剧目五十九出,另有一全本《目连记》。第二册里记有昆腔杂戏三百一十二出。这两大册《穿戴提纲》里写到的数百出戏,每一出戏都详细记载着全部剧中人物的服装、道具、扮相的名称,是一份内容非常丰富的戏曲服装史料。
由于封面只写有“二十五年吉日新立”,没有年号,因而只能从剧目来推断这份史料的年代。按清代超过或达到二十五年年号的有:康熙、乾隆、嘉庆、道光、光绪五朝。从提纲所在新编戏中,已经有“文氏家庆”“贾岛祭诗”等乾隆年间新编的戏,因此,上限可以排除康熙时代。提纲所记载的“目连大戏”,从各出的角色来看仍是旧本,而不是乾隆中期以后改编为二百四十出的《劝善金科》。这样,可以说明下限不包括嘉庆。于是,就可以判断这两本《穿戴提纲》是乾隆二十五年南府所记载的。
第二本档册中三百一十二出昆腔剧目的穿戴,没有按照某若干出戏属于某一本“传奇”的系统记载,而是分散的按当时演出习惯记载的。这些传统剧目不仅是宫中常演的剧目,在当时应该说首先是民间常演而为观众所熟悉,已经是不存在演整本传奇要求的戏了。另外从南府花名册中可以看到乾隆年间南府的民籍教习、民籍学生的人名全是江南取名的习惯字样;并且有时遣送民籍外学回籍省亲养病一类的记载,总是交苏州织造办理。说明当时在宫中演上述三百余出戏的,主要是南方的一些优秀演员,也可以说这些戏就是他们带来的。这些剧目中有些现在看来是极冷僻的,例如“扣当”,就是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提到的“刘二当衣”;又例如“茶坊”,就是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提到的“茶博士”。在南北的小说中有所反映,说明这类戏是当时南北都很流行的,并不冷僻。
从这两本档册所载数百出戏的穿戴,可以看到乾隆年弋腔、昆腔两个剧种在舞台上所有每一出戏、每一角色的明确扮相。对照起来,大多数角色的穿戴和近数十年来昆腔、弋腔、皮黄腔、梆子腔,在舞台上同一人物、角色的穿戴基本上一样(指的是穿戴衣物从名称上看来相同)。当然也有和近数十年来不一样的,例如昆腔中的“游园”“惊梦”的杜丽娘,提纲载:“游园,杜丽娘,月白衫子,小云肩,裙。”按近数十年已没有用小云肩的了。“惊梦,杜丽娘,红袄,软披,云肩,插二凤;柳梦梅,晋巾,红褶子,柳枝”,都和近代现代不同。
按近代以至现代演“游园”“惊梦”,杜丽娘的裙衫当然仍旧不变,但出场时披斗篷,包头,在唱“袅晴丝吹来闲庭院……”一支曲子的时候,由春香给杜丽娘脱下斗篷,解下包头,露出里面穿的衫裙。这一身衫裙从这支曲开始,到“惊梦”的尾声唱完下场是一直不换的。
当梅兰芳先生在世的时候,我曾向他说过这份提纲上关于“惊梦”换衣裳的记载。
据梅先生说:“我学戏的时候,听陈老夫子(指陈德霖)说过,老规矩,‘惊梦’换大红,头上插‘戳枝点翠凤’。”足见这个扮相是流传有绪的。
梅先生还说:“‘惊梦’换装,是为表示梦境,‘惊梦’的第一支曲子‘没乱里春情难遣……’是还没入睡时唱的,所以仍穿着游园的衣服,到睡魔神举着铜镜子到桌子前面站着的时候,由检场的给穿衣、戴凤。好在是‘万年欢’的牌子正在吹打着,耽搁一会儿也不要紧,等换好了,睡魔神从里场把杜丽娘引出来,到台口和柳梦梅见面,俩人一对红衣裳。等到‘堆花’”一场过去,杜丽娘和柳梦梅又上来,唱第二支‘山桃红’,把杜丽娘送进里场椅,柳梦梅的曲子还没唱完的时候,检场的给杜丽娘脱下大红,摘掉点翠凤,又恢复了‘游园’的扮相。换大红是为渲染梦景绚烂迷离的幻象,不是没道理的。不过我开始唱‘游园’‘惊梦’的年头,戏班里已经没有这样预备的了。我也没提倡,所以这个扮相后来也就没人知道了。”据梅先生的话,这项穿戴的今昔不同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