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2-11-16 16:15
全称《大唐皇帝等慈寺之碑》。唐颜师古撰文。无书人姓名,可能是其自书,无立碑年月。宋代赵明诚《金石录》认为碑成于唐贞观二年(628年),清王昶《金石萃编》认为成于贞观三年(629年)但是清方若认为成于贞观十一年(637年)之后。
碑石原在河南汜水(今河南荥阳县),碑记唐太宗李世民破王世充窦建德后在战处建寺,超度阵亡将士之灵,颂扬战功。碑文楷书,32行,每行65字,碑侧刻宋之丰、杨孝醇等题名,额篆书“大唐皇帝等慈寺之碑”3行9字,此碑20世纪50年代遭到破坏,现存于郑州博物馆。仅存四块。
碑文书法规整俊秀但不靡丽浮华,有规矩而不僵化,笔画流畅而不轻飘油滑,既有北碑遗意又初具唐楷风范,保持着隋碑的基本特色,结构严谨,行笔健劲,剥蚀极少,可为实用书法之范本。杨守敬《平碑记》云:等慈寺碑之书法“结构全法魏人,而姿态横生,劲利异常,无一弱笔,堪与欧虞(‘欧虞’指唐初四大书法家中的欧阳询、虞世南)抗行”。碑文“时逢无妄”之“无”字首横未泐者,为清嘉庆以前所拓。清道光间(公元1821-1850年)补刻跋文,无跋者为旧拓。清初拓本有殊拓、墨拓两种。明以前未见传世拓本。近有出版者,惜剪裱颠倒之处。末行“秘书少监轻车都尉琅玡县”误贴为“秘书都尉少监轻车玡县”。可能错在剪裱之不文。
此碑书法主要取法北魏,但有经隋入唐以来的尚法要求。用笔明净雄健,起收舒锋见神,行笔便捷,提按不显,而折角清朗。结体横平扁宽,笔画排列,突出平行映衬的艺术效果。因而既有茂密雄健之精神,又有匀净精劲之风采,为唐楷中之另一风格。以长期被“馆阁”要求所掩,未得弘扬。实际上,习楷从此入手,
既可上溯隋、陈、北魏之雅隽,又可下寻中,晚唐之婉丽。质言之,即使作硬笔书法,以此为范本亦甚得体。望启蒙之师能注意及此。
作为唐楷之一家的《等慈寺碑》,对于楷书结体的一般原则和要求,它全都符合,无须重复。这里所介绍的是几个具体而突出的个性特征。
第一,多以横扁取势。《等慈寺碑》中字的结构多取扁方之形(即左右占地宽,上下占地窄)。对那些本呈横扁之形的字,诸如“以”、“四”、“而”等,自不必说;对于其他的字也尽量压抑上下而放纵左右,使字势趋于方扁。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它把那些不得不取长势的字,如“自”、“目”、“日”等,都拉宽到不能再宽的程度;对有撇捺相对应或相叉的字,如“破”、“袂”、“人”、“交”、“文”等,把撇捺的坡度极力减小并写得很放纵;对带有“口”的字,如“加”、“石”、“古”等,“口”都写得极扁;对那些既可作长形安排也可作扁方形处理的字,大都处理成扁方形,如“仿佛”二字,将“方”和“弗”压缩在“彡”的下面,把整个字的上下结构变为左右结构。总之,为了使字势趋于横扁,采用种种的方法。不过也应该看到,《等慈寺碑》也并非一味地趋扁,不少字还是根据字的构形特点处理成方形或长形的。无论怎样处理,总以不影响字的体态美为原则。
《等慈寺碑》多以横扁取势的结果,是字的重心降低,使字势显得稳当、平缓而舒展。再加上全碑采用了上下字距略大于左右行距的字群排布法,使整体章法纵横有势、开阔清朗,取得了字法与章法的高度和谐统一。假如把碑文改为左右行距大、上下字距小的字群布列,那整个版面的艺术效果就会完全被破坏。这一点我们在临习中也是必须注意的。
第二,点画分布均匀。特别注意点画分布的均匀以造成构形中黑白、虚实的协调一致,是《等慈寺碑》结体的一大特点。字无论独体、合体,笔画不管是多是少,在同一个字中,相同点画之间或不同点画之间的距离、空白,往往差别很小,有的甚至没有差别。试看“递”、“冀”二字,“递”字采取北魏的传统写法,其中的“虒(suì)”,点画虽有轻重、粗细之分,但摆布得十分均匀,至使点画之间的距离与空白,无论上下左右都是那样的匀称、协调。“虒”与走之“辶”两部分相结合所形成的左右、上下的间隔距离,也恰到好处地与之相当。这样,就通过点画和部分对空间的分割所形成的黑白,虚实的协调,使左右两个部分融为一体,让整个字的结体具有一种均衡、恬静、不激不励的中和美。“冀”字也运用了同样的手段,把上中下三个部分化为一体而又使之和谐、层次分明。
《等慈寺碑》还很注意在全碑版的字中保持这种结字布白的一致性。对于结构繁杂、点画众多的字,采取略大其体或略轻其笔的办法,使点画之间的间隔不至于过小;对于结构简单、点画稀少的字,则采取略小其体或略重其笔的办法,使点画之间的空白不至于过大。如此两相折中,就不至于产生某些字因点画多而结密,实甚于虚;某些字又因点画少而结疏,虚甚于实的现象,使不同的字在结体布局上趋于协和一致。
第三,在整齐上求变化,于平正处追险绝。《等慈寺碑》之字虽然多呈横扁之形,点画分布又极均匀,但是体势并不板滞。这除了在总体上采用横画向上角倾斜、立势也多峻拔右上之角,使字具有超拔俊逸的气度外,与书家善于在整齐中求变化、于平正处追险绝是分不开的。比如:“州”字三个竖勾的形态虽然一样,并作等距离排列,但却从左至右,逐一增高,于是在整齐之中便有了参差的变化,之字焕发精神。“物”字的三撇画略有雷同、平行之嫌,但由于两个竖勾写得挺拔并处理得当,于是既保证了整个字的方正劲健,又中和了三个撇画的平行,避免了构形状的呆板。“廉”字的第二笔横画有意极力斜向右上角,对七个点的形态极尽变化之能事,这样既避免了点画并列平齐之弊,同时又增强了它们彼此间的迎送呼应之情,使整个字显得姿态优美、生动活泼。
《等慈寺碑》从总体上看,是以讲求平正为主,不以追求险绝见长,然而在部分字中,也充分表现出了书家善于“于平正之中见险绝”的本事。试看“虑”字,不仅改变了“虎头”的正常写法,而且明显右倾,与下面“思”的略事左倾正好相反。乍看这个字的上下两部似乎不够协调一致,但是通审整体,我们就会发现,正是由于“思”的略事左倾,才救正了整个字体向右倾倒的危险,实现了矛盾的统一,使字势依然端庄稳健。可见书家既敢于“弄险”,又能“化险为夷”。“(艹头加观)”字左右两部分高低、正斜反差之大,“艺”字中“丸”的长斜勾恣意放纵,也是明显的“弄险”之举,同样都取得了出奇制胜的效果。
《等慈寺碑》在结体上的个性特点,除了以上所列出几条之外,如果再具体分析,还可以举出不少。比如为了与它的以横扁取势相一致,增强字中笔画的左右走向和上下层次感,偏旁部首“雨”和“羽”中的点,“示”的第一笔,仍沿袭隶书写作短横,三点水“氵”的第二点也都写成近似短横的横点,等等。这些特点只要在临习中稍加留心,是不难发现和把握的。
《等慈寺碑》的笔法精熟,虽然经过了刻字者刀凿的加工和近千年的风化,字的点画形态已有所失真,不能再现当年书家墨迹的精神风貌。但是由于刻工和捶拓的精良,我们依然还能“透过刀锋看笔锋”,在很大的程度上领略到书家用笔的美妙。
《等慈寺碑》最为突出的用笔特点是:出之自然,灵活生动。所谓出之自然,是指点画形态没有任何故意造作的痕迹而又准确无误。每一个点画的起笔、运行和收结,都显得非常轻松自然,既无心手相违的生涩,又无刻意求工的矜持,全是书家谙于技巧又能充分发挥毛笔性能的自然流露。不论是笔锋的藏露、转折的方圆,还是运笔的提按、点画的衔接,都是顺势而为、随字而安,浑然天成。唯其如此,点画的姿态十分活脱,富于生机,并且在结体中具有彼此呼应、相互映带的情态。试察“沙”、“芜”二字,便可见一斑。
“沙”字三点水的第一点与第二点上下相承接,第二点收结出锋顺势写第三点,第三点出锋上挑,又顺势落笔写“少”的竖勾。这收笔与起笔的形断意连,不仅使这两个点画之间的照应关系明朗化,而且加强了“沙”字左右两个部分的有机联络。这个字的五个点从表面上看,似乎是随手点染,毫不经意,实则或侧或卧,或俯或仰,各具姿态,自有神机;虽然各自独立却又气脉相通,彼此关情。
“芜”字写的灵气活现。谛审其道,主要因为书家巧妙地穿插运用了露锋来体现点画映带、呼应的笔法,给整个字注入了无限的生机,再加上充分注意了同画变态,才使得这个具有四个平行横画、四个平行竖画、四个排点的繁复结构的字写得如此潇洒有神。细察书家对点画及其关系的处理,有动与静的对比,有伸与缩的交替,有开与合的反差,有连与断的映衬,而这一切又都是那样的自然,丝毫没有娇揉作态、存心“较劲”的痕迹,所有法度都化入了技艺的精熟之中,整个字的体势神情,沉着而飞动,端庄而流美,传统书法中所追求的中和美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从这两个字例我们也清楚地看到,用笔与结体是密不可分、相辅相成的。这两个字如果没有用笔的精到,也就不可能有体势的血气神采,即便结构得再合理,也只能是两副标本骨架而已。
《等慈寺碑》的用笔还有一些具体的特点,比如多用露锋而少用藏锋,横折笔画多用方笔,少用圆笔,竖勾几乎全写成顿折勾(即以垂露收结之势趯笔出勾,与颜柳的方折勾判然有别),竖弯勾的勾锋多回指字心,捺脚长而放纵,等等。这些特点都十分明显,无需举例。初学临习时注意到这些特征,便能“易得其形”,为进一步追求其神韵打下基础。
欧阳修《集古录跋尾卷五》 【唐颜师古等慈寺碑〈贞观二年〉】:右《等慈寺碑》,颜师古撰。其寺在郑州汜水,唐太宗破王世充、窦建德,乃于其战处建寺,云为阵亡士荐福。唐初用兵破贼处多,大抵皆造寺。自古创业之君,其英雄智略,有非常人可及者矣。至其卓然信道而知义,则非积学诚明之士不能到也。太宗英雄智识,不世之主,而牵惑习俗之弊,犹崇信浮图,岂以其言浩博无穷,而好尽物理为可喜邪?盖自古文奸言以惑听者,虽聪明之主或不能免也。惟其可喜,乃能惑人。故余于本纪讥其牵于多爱者,谓此也。治平元年清明后一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