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17:11
《答侯高第二书》,是唐代,李翱创作的一篇散文,作品出自《全唐书》。
答侯高第二书
足下复书来,会与一二友生饮酒甚乐,故不果以时报。
三读足下书,感叹不能休,非足下之爱我甚,且欲吾身在而吾道光明也,则何能开难出之辞,如此之无忧乎?
前书所以不受足下之说而复辟之者,将以明吾道也。
吾之道非一家之道,是古圣人所由之道也。吾之道塞,则君子之道消矣;吾之道明,则尧舜文武孔子之道未绝于地矣。
前书若与足下混然同辞,是宫商之一其声音也,道何由而明哉?吾故拒足下之辞,知足下必将愤予而复其辞也。
足下再三教我适时以行道,所谓时也者,乃仁义之时乎?将浮沈之时乎?苟仁且义,则吾之道何所屈焉尔;如顺浮沈之时,则必乘波随(一无此二字)流望风而高下焉,若如此,虽足下之见我,且不识矣,况天下之人乎?
不修吾道,而取容焉,其志亦不遐矣。故君子非仁与义,则无所为也。如有一朝之患,古君子则不患也。
吾之道,学孔子者也,孔子尚畏于匡,围于蒲,伐树于桓魋,逐于鲁,绝粮于陈蔡之间,夫孔子岂不知屈伸之道耶?故贤不肖,在我者也;富与贵,贫与贱,道之行否,则有命焉。
君子正己而须之尔,虽圣人不能取其容焉,故孔子谓子路、子贡曰:“《诗》云:‘匪兕匪虎,率彼旷野。’吾道非耶?吾何为于此?”子路对曰:“意者吾未仁且智耶?而人之不我信与行也。”子曰:“有是乎?使仁者而必信,安有伯夷、叔齐?使智者而必行,安有王子比干?”子贡对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盍少贬夫子之道?”子曰:“良农能稼,而不能为穑;良工能巧,而不能为顺;君子能修其道,纲而纪之,统而理之,而不能为容。尔不修道而求为容,赐也而志不远矣。”谓颜渊,如谓由也赐也、颜渊对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虽然,推而行之,不容何病?夫道之不修也,是吾丑也;夫道既已大修,而世不用,是有国者之丑也。不容何病,不容然后见君子。”孔子盖叹之也。
以孔子门人三千,其圣德如彼之至也,而知孔子者,独颜回尔,其学焉而不能到者也。
然则仆之道,天下人安能信而行耶?
足下之言曰:“西伯、孔子,何等人也?皆以柔气污辞,同用明夷也,以避祸患。斯人岂浮世邪人乎?”
西伯圣人也,羑里之拘,仅不免焉;孔子圣人之大者也,其屈厄如前所陈,恶在其能取容于世乎?故曰危行言逊,所以远害也,其道则尔,其能远之与否而必容焉,则吾不敢知也。非吾独尔,孔子亦不知也。
仆之道穷,则乐仁义而安之也;如用焉,则推而行之于天下者也。何独天下哉,将后世之人,大有得于吾之功者尔。天之生我也,亦必有意矣。
将欲愚生民之视听乎?则吾将病而死,尚何能伸其道也;如欲生民有所闻乎?则吾何敢辞也。然则吾道之行与否,皆运也,吾不能自知也,天下人安能害于我哉!
足下又曰:“吾子夷齐之道也。”如仆向者所陈,亦足以免矣,故不复有所说。
若韩、孟与吾子之于我,亲故知我者也,苟异口同辞,皆如足下所说,是仆于天下众多之人,而未有一知己也,安能合于吾心乎?
吾非不信子之云云者也,信子则于吾道不光矣,欲默默,则道无所传云尔。
子之道,子宜自行之者也,勿以诲我。
李翱(772—836),唐代思想家,文学家。字习之,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东)人,一说为赵郡(今河北赵县)人。
李翱自幼“勤和儒学,博雅好古”,是唐德宗贞元年间(785—804)进士,曾历任国子博士、史馆修撰、考功员外郎、礼部郎中、中书舍人、桂州刺史、山南东道节度使等职。著有《复性书》和《李文公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