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11 10:52
教学原文
——叶千华讲堂
在中国传统诗歌艺术长河中,抒情诗应该是最古老最重要的表现形式。抒情诗一直是中国诗歌的主流,从《诗经》《楚辞》到李白、杜甫、李商隐等,他们的诗歌作品都以抒情为主。
什么是诗呢?《毛诗·关雎序》有言:“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人们心中所想,心中所思,通过纸笔写下来就是诗。诗歌是人们内心的产物,情感是心灵的投影。如《尚书·尧典》里有“诗言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一个人的怀抱,可以通过诗歌抒发出来,他写的诗歌就是抒情诗。刘勰在《文心雕龙·宗经》“《诗》主言志,诂训同《书》,摛风裁兴,藻辞谲喻,温柔在诵,故最附深衷矣。”深衷指的就是人的内心。这就是说《诗经》采用了比兴手法,文辞优美,比喻曲折,最能切合人们的内心情怀。
一、诗词歌曲中之“情”
诗歌是如何承担抒情的功能的呢?“情”在中国古代佛家、道家的价值体系中是没有任何地位的。道家主张“无情、无欲”,佛家将“情”视为“痴”,视为给人们带来不尽痛苦的根源而要求“灭情”,认为世间的所谓的“七情六欲”的凡夫之情都会让人迷失在尘世中而不能修成正果。而儒家,虽然不阻挠人的情欲的自然存在,但同时又用“礼义”来加以节制。这种思想影响到文艺,就是《毛诗序》里说的“发乎情,止乎礼仪”。“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诗歌从而成为教化的工具。
到了魏晋时期,玄学大盛,玄学家追求“越名教而任自然”,于是追求自然、崇尚真性情的诗歌应运而生。陆机《文赋》中就有“诗缘情而绮靡”,意思就是诗歌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诗歌因情而发,就像是美好的素白缯那样的精妙。
到了唐宋,诗词中大量出现表达自我情感的诗歌,在诗中,李白的灵动飘逸,杜甫的沉郁顿挫,李商隐的凄艳浑融,白居易的通白晓畅等都对后人有着很大的影响。在宋词中,苏轼的豪迈奔放,李清照的温柔婉约,辛弃疾的亦庄亦谐,后人从他们的词作中汲取了许多营养。尹觉《题坦庵词》有这样的叙述“词,故事之流也。吟咏情性,莫工于词”。情,是贯通文章的经络。
刘勰的观点与此类似,《文心雕龙》指出“情者,文之经”,“文质附乎性情”,这就提出文章中得有情的存在。
二、抒情诗主要表现方式
判断一首抒情诗是否为佳作,其感人的力量和程度主要取决于诗的情感因素及表达方式。诗词歌曲的抒情方式有直接抒情和间接抒情两大类,间接抒情最常见的方式有三:
其一就是“以景载情”。诗人并不直接说话,而是通过笔下的景物来传情达意。诗所描写的景,就成了诗人情感的载体,情在景中,景就是情。这种写景抒情诗,其特点就是以景载情。正所谓一切景语皆情语。如王昌龄《从军行七首(其二)》: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这首诗是典型的以景载情类诗歌,上半部分作者用乐声衬托出哀情,下半部分已经说到征戍者“边愁”都“听不尽”,似乎看来已经结束,而后作者笔锋一转,“高高秋月照长城”一句,用高远的秋月照着长城一景,将那心中浓浓的“不尽愁”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二是“触景生情”。诗人被自身以外的事物触发情丝并将其表现出来。陆机《文赋》中有“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触景生情,因秋所感,由物象推及到人的感受。情因景而生而又缘于景。它的特点就是因景生情。如纳兰容若的一首《虞美人》: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
读这首词,必须得联系作者写这首词的背景。纳兰性德娶其妻卢氏,后卢氏难产而死,纳兰写了很多关于亡妻的词作,大都感人肺腑。通看这首词,我们可以感受到一个伤心的男人,逗留在秋草满地的庭院里,这里有他和她的很多回忆。那时的夏夜,蟋蟀声声,她扑着流萤,踏着轻快的步子,好不热闹。如今剩他一人在此地,蟋蟀声也不见,只在草丛中拾到当年她无意掉落的翠翘。秋尽草未凋,明月照孤影。作者由秋天、月夜、翠翘触发到对亡妻的思念,和对她难解的悲伤。
其三是“借物言情”。通过借助外物,来表达作者内心的情感。诗人把自己的性格、情感投射、灌注于外物,同时又汲取物的精神气韵于自己,物与“我”的情趣往复回流,浑然一体。如骆宾王《在狱咏蝉》: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诗中作者借助蝉这个意象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蝉,本是聒噪之物,然而身在囹圄的诗人却没有那样的自由。诗人在狱中看到这高唱的秋蝉,还是两鬓乌玄,两两相照,不禁自伤。在这个时代,自己的才华无人欣赏,不仅一事无成,还锒铛入狱。
三、诗情中的真实性问题
自古以来,不少人会为了出名而附庸文雅,这就是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所说的“为文而造情”,文章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而为了行文的需要铺设情感,那就是假情了。缀辞行文,铺盖文采,虚情假意,对于作文来说,实在没太多必要。元好问对此有很大批评:“斗靡夸多费览关,陆文尤恨冗于潘。心声只要传心了,布谷澜翻可是难。”诗文为心灵之声音,若能完整传述心意,作文之目的已达,并不需要再过多赘述,反而显得“斗靡夸多”。因此写作时情理与文辞结合时情理为先。如李白的一首《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是李白一首著名的诗《秋风词》,它还有个别称叫做《三五七言》。这首诗运用句子长短错落的特征,使诗歌显得典雅别致而带有便于咏唱的味道。在这首诗歌里,秋月、秋风、落叶、寒鸦烘托出悲凉的气氛,渲染了离别相思之苦。诗人在其中倾注了强烈的感情,使这般相思之苦更为凄惨感人。“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早知道这份感情如此让人牵挂,还不如当初没有相识。这种缠绵悱恻的心情,在李白这位有着许多豪放的诗人中是很少见的。可见,诗歌最重要的还是情。诗出于情,歌源于情,其情缘在于我们人和心。
通看古代优秀的抒情诗,可以知道,诗歌是心灵之感情的体现,无论是直抒胸臆的,还是含蓄委婉的,无论是借景抒情的,还是托物言志的,都通过“情”来打动读者。情,是写诗作文的根本所在;而真情,则是根本的根本。(2011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