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1-03 10:06
山东的一种食品。鲁中、鲁西北人吃饭的时候,总要有点儿“喝头儿”,这顿饭才能吃得顺畅。否则,总觉得胃里不怎么舒服。实在没喝头儿,也要倒上一碗白开水,咕嘟咕嘟喝下去,谓之“灌灌缝儿”。早年,山东人的喝头儿,主要就是粘粥。
以省会济南为例,济南人把粘粥的“粥”读成轻声的“箸”音,许多上了岁数的济南人还是叫“粘箸”。就像泰安一带的人们把粘粥叫作“糊都”一样,都是一种相沿成习的口语。
粘粥也有优劣之分,好一些的用小米面,次之用玉米面,再次便是用高粱面了。
用大米、小米熬成的粥,不在粘粥之列,济南人叫作“大米稀饭”或“小米稀饭”;如果掺上绿豆,则叫作“大米绿豆稀饭”或“小米绿豆稀饭”,和粘粥是两个概念。
做粘粥的时候,济南人不说“熬”,也不说“煮”,而是说“打”。男人下班回来,一看没有喝头儿,便对女人说:“忒干得慌,打点儿粘粥吧。”
细究一下,济南人用的这个“打”字,更为传神。做粘粥的时候,锅里放水煮开,把小米面或是玉米面放入碗中,加上凉水,用筷子或勺子搅匀,可以谓之“打”;倒入锅中以后,依然要用勺子搅匀,又可以谓之“打”。由此可见,许多民间的口头语言,确实生动。
济南人把小米面叫作“米糁儿”。用米糁儿做的粘粥,有一股清香,随着热气飘散出来。倘若有大鱼大肉垫底儿,再喝上一碗米糁儿粘粥,确实非常舒服。但贫穷人家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哪里敢奢求这种享受。因此,虽然米糁儿粘粥的清香尚在,但人们只是当成了一种“灌缝儿”的喝头儿,仅此而已。
许多贫穷人家的孩子,肚子里常年没油水,“淡靠”得慌,便在粘粥里做些文章,常常往里面倒点儿酱油。大人见状,不等孩子们动手,便拿过见了底的香油瓶子,控了又控,好不容易才能控进去几滴香油。实在控不出来,便用小勺挖一点儿炼好的大油,放进孩子们的碗里。孩子们一面舔着嘴唇儿,一面用筷子搅,一碗粘粥很快就澥了。孩子们转动着碗,左一口、右一口,恨不得一口气喝下去才解馋。
为了让孩子们能稍微解解馋,大人们在做粘粥的时候,有时加上菠菜,再放点儿盐,做成咸粘粥。富裕人家也做这种喝头儿,但只是为了换换口味儿,有时还要加上粉条儿、豆腐丝儿、花生米之类的东西。这不叫粘粥,而是叫甜沫儿了。
随着粮食的日趋紧张,不少人家在冬天常常喝地瓜咸粘粥。把麦茬地瓜切成块儿,放些青菜叶,如果有条件,再放上一把豇豆。既能当喝头儿,也能当饭吃。
1959年到1961年期间,粮食相当匮乏,米糁儿、玉米面都难得一见,就是高粱面粘粥,也是清汤寡水,人们只能喝个“水饱”。好多人都因此而得了一种疾病,叫作“水肿”。看起来“胖乎乎”的,其实是喝稀粘粥喝的,皮下组织里面积满了水。
文革初期,粮食依然限量供应,许多人家都不够吃。当时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提倡“吃忆苦饭”,有些人还搬出领袖的语录,提倡“忙时吃干,闲时半干半稀”。这里的“稀”,就是指的稀粥。其实,就是没有这些人的点化,平民百姓的粮食缸里也自有分寸。能“吃干”的时候,自然要“吃干”;不能“吃干”的时候,自然会“半干半稀”,甚至光喝稀了。
生活好了,喝头儿也多了,光是这汤那汤,就有不少名堂,至于粥类,名目更是繁多。有一家粥府,声称有近百种粥品,令人瞠目。西门里的马路南面曾有一家“雷家粥铺”,粥品只有甜沫儿,难与“粥府”相比。但老济南人都还记得这家粥铺,记得这里的甜沫儿。
至于居家过日子,许多济南人依然经常要打点儿粘粥当喝头儿。只是有些年轻人都不叫“粘粥”了,而是把稀饭都包括在内统统说成“粥”,似乎非这样说而不能超凡脱俗。不知道这是不是语言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