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7-31 14:15
臧仲伦(1931年2月17日—2014年12月17日),江苏武进人,民革党员。著名文学翻译家,北京大学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翻译协会会员。臧仲伦195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系,195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俄语系研究生班。
臧仲伦(1931年2月17日—2014年12月17日),江苏武进人,民革党员。著名文学翻译家,北京大学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翻译协会会员。
臧仲伦195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俄罗斯语言文学系,195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俄语系研究生班。历任北京大学俄语系助教、讲师、副教授、教授。
臧仲伦教授1955年开始发表作品。著有翻译通史专著《中国翻译史话》。通过数十年辛勤笔耕,臧仲伦翻译出版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主要作品,它们包括中短篇小说《穷人》、《双重人格》、《白夜》、《小英雄》、《伪君子及其崇拜者》和《地下室手记》等,长篇小说《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死屋手记》、《罪与罚》、《白痴》、《群魔》和《卡拉马佐夫兄弟》等。此外,他还翻译出版有普希金、果戈理、列夫·托尔斯泰、亚·奥斯特洛夫斯基、屠格涅夫和高尔基等俄罗斯经典作家的作品,其中包括与巴金先生合作翻译的赫尔岑的《往事与随想》。
臧仲伦教授的文学译作既准确地把握了原著的内在精神、风格特点,又体现了汉语深邃博大、文采蕴藉的诗性特征,他以自己对历史、社会和人生的体验和思考来检视和解读俄国大师经典,并在翻译书写中与他们发生跨语言的共鸣,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这些译著业已进入中国当代翻译文学大系,成为中国当代文学-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臧仲伦教授翻译俄语文学作品总计约一千万字。另有二百五十万字的文学译作尚待出版或发表。臧仲伦教授的文学翻译实绩在俄国文学翻译界乃至外国文学翻译界均赢得了普遍赞誉。同时他的翻译成就也为从事俄国文学翻译乃至从事外国文学翻译的后辈译者树立了难以企及的标尺。其功之谓巨,其业之谓伟。2007年,臧仲伦教授被中国翻译协会授予“资深翻译家”荣誉称号。
数十年来,臧仲伦教授在进行潜心翻译创作的同时,对翻译文学问题展开了深入、系统的思考。他是新时期以后倡导和致力于翻译理论研究的第一批学者,并为北京大学俄语语言文学专业翻译理论学科的建设奠定了基础。迄今为止,臧仲伦教授为俄语专业“文学翻译”和“翻译理论与实践”方向培养了几十名博士生和硕士生,目前这些毕业生在文化教育、新闻出版、外事外交等领域发挥着中坚和骨干的作用。
1931年正月初一,一个足够吉祥的日子。“九一八事变”还没发生,除了国民党的反动“剿匪”,国家还算太平。这天上午,臧仲伦出生在江南水乡,江苏武进,一个人秀地灵的所在。
年轻人是富有理想和激情的,中学时,他就参加了共青团的地下组织。1949年建国之际,他刚刚高中毕业,怀着理想投笔从戎参了军,本来是要安排入南下部队的,因为是正经高中毕业生,属“高级知识分子”,被留在了南京临时组建的华东军政大学,学校由陈毅担任校长。当时的人际关系是融洽而愉快的,没有尊卑等级,大家可以随便开玩笑。臧仲伦还记得一个例子,当时有人议论,说这个学校人员太杂,小学生、中学生都有,算什么大学?陈毅校长反驳说,我们学校有4万多人,谁有我们大?当然是“大”学。
在很“大”的“学”校里待得不久,臧仲伦调去了华东军区(三野)外国语学校,表现突出,曾在“立功创模”运动中立过三等功。看起来一切都那么好,祖国正在光明的起点,20来岁的年轻人也一样,人生才刚刚起步,而且前途一片光辉灿烂。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过来。镇反运动中,有人完全没有任何依据地揭发说,“怀疑”臧仲伦是三青团成员。这个“怀疑”被写进了臧仲伦的档案,而他本人对此却一无所知。
1952年,国家调整政策,军区不再办大学了,华东军区外国语学校的建制随之撤销,校内教职员工大多转去华东外国语大学(现在上海外国语大学的前身),臧仲伦却因为“历史原因”,被刷了下来。他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出局了,变成一个没着落的人。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臧仲伦决定参加1952年5月初的高考。不是为了要读书,是要找个饭碗,一个安顿的地方。因为从1952年开始,国家教育制度改革,大学不但一律全免学费和膳费,而且通过申请,还有获得每月3块钱的补助。
可是考什么专业呢?这时的臧仲伦高中毕业已经三年,一直在社会上辗转,别的学业功课都忘了,只有俄语还用着,他便决定主要考俄语,此外也胡乱报了医学、工程等好些专业,完全是瞎猫抓死耗子的办法。至于选择报考北大外文系,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仰慕系主任曹靖华的大名和学识。
从华东军区外国语学校解散到高考,中间只有2周的准备时间。臧仲伦把自己关起来看了十多天的书便进了考场,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考的。不久,高考录取名单登在了上海的《解放日报》上。臧仲伦从中间――北外、上外――一所所大学往下看,到最后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心想没戏了,今年没考上。不甘心把报纸翻到前面去搜一眼,最上面是北大,第一个名字赫然就是“臧仲伦”。当年北大在华东区录取了7个人,他是第一名。
人生新的一页揭开了。虽然开头还有些波折――人是考上了北大,地方上却愣是不给他开户口迁移证。他去跑了好多趟,都因为档案里三青团的事被卡着。后来终于搞清楚状况了,负责办事的是个过江老革命,一次说漏了嘴,说臧仲伦的问题不是历史问题,而是态度问题。原来臧仲伦每次去办事,只喊他“秦某同志”,不叫他“秦所长”,秦所长不高兴了。下一次臧仲伦去,秦所长长秦所长短的,很快办妥了一切手续。人生新的一页真的揭开了。
臧仲伦在北大的求学经历也传奇。因为学过俄语,较之没有基础的同班同学,他学得相当轻松。年轻人闲不住,课堂上难免搞点鬼。老师觉得他上课不好好听讲,对别的同学影响不好,劝他干脆跳一级,这样他就直升大三了。才学了一年,1954年,又被保送读研究生,等于大学只读了2年。
反右时,臧仲伦正在读研究生。他那时正在为上海文艺出版社翻译一本书,天天抱着寄来的清样泡在图书馆,看稿子,没有一句话的言论,没贴过一张大字报。他的委屈就在这里。当时有个分配到外地大学工作的同学来信,问他关于北大大鸣大放的情况,他给同学回信,简单介绍了一下母校的情况,言简意赅地转述了一些言论。这份信的内容被同学转述后,引起其领导的高度重视,这位同学很坦然,按领导要求交出了私信。结果信中转述和介绍的文字,就成了臧仲伦的言论,由此戴上了右派的帽子,而且一戴二十余年。1957年,他研究生毕业,留校任助教。但那经历是惨淡的,9月份开学,11月就开始批斗他,之后的岁月里,同学、同事都对他冷眼相待,见面都不打招呼。他是另册上人物。臧仲伦说,他以前一直是个年轻的、要求进步的学生,但那些岁月里,他脑子里最经常响起的,就是《阿Q正传》里的那句话:“不许革命”!
5年时间,北大本硕连读,但臧仲伦学成毕业后,没有一天用到自己所学的专业,只是无尽的运动,连谈婚论嫁都耽误了。也曾在文革期间偷书看,也曾在繁重的劳动期间默背外文。但是,等到1972年摘帽时,臧仲伦自称已“心如死灰,只想做个享有公民权的普通人,娶妻生子,了此余生”。这位1957年毕业的研究生,直到1970年代末,名义上还只是“资料员”,结婚时单位介绍信写的是“教辅人员”。
1977年末,社会环境渐次回暖的季节。臧仲伦也跃跃欲试,想做点事情。但政治上和社会上的成见和老规矩、老习惯还在,门槛也多。他在彷徨中无所适从:一方面不甘心蹉跎岁月,欲罢不能,另一方面,作为“有历史问题”的摘帽右派,能干什么和怎么干,又不得其门而入。
就在这时候,他从报上报道得知巴金正在翻译赫尔岑的长篇回忆录《往事与随想》。臧仲伦在1950年代读研究生时,就购买和阅读了苏联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往事与随想》。他想学一点前辈翻译家的翻译技巧和翻译方法,就从北大图书馆借来了巴老在20世纪50年代翻译的《家庭的戏剧》(《往事与随想》第五卷的一部分),中俄对照,逐字逐句地研读。
在此过程中,他固然体会到了巴金翻译的一些妙处,但也发现了一些误译和翻译欠妥的地方。但以他的温绵性格和被长期曲折的经历,没有足够的勇气向“处庙堂之高”的巴金“提意见”,尤其担心自己“没事找事,自讨没趣”。但他的妻子胡明霞却是天然的乐天派和爽快人,她鼓励臧仲伦试试看,大不了碰个钉子,也不损失什么。臧仲伦这才写了封“言词恳切”的信。因为不知道巴金的地址,信是寄到《文汇报》编辑部请求转交的。
信于1978年3月初发出后不久,他收到了巴金的亲笔回信。信中写道:“仲伦同志:谢谢您的信,也谢谢您那些意见……”并自认翻译错误有的是“照英译本译的”,有些则是自己“弄错了,不能怪英译者”,表示重译时一定参考臧仲伦的意见,并请求臧仲伦为他校订《往事与深思》(巴金最初所译书名)的新译文。
巴金亲自开启了臧仲伦翻译事业的大门,从此,在北大筒子楼一间十四平方米的陋室里,他挑灯夜读,开始了兢兢业业、夜以继日的工作。他的优势是能够对照俄文原文校订,比如书名《Былоеидумы》,以前有人译成《往事与回忆》,巴老改译为《往事与沉思》、《往事与深思》、《往事与思想》等。臧仲伦提出若契合作者本意,译成“随想”、“随感”、“杂感”更妥当些。巴金因此将书名定为《往事与随想》,并称“从这里我得到启发,我为我晚年的主要著作《随想录》找到了名字”。
像所有的老辈学人一样,臧仲伦在工作方面严谨、规范、一丝不苟,他有一个大笔记本,逐年记录了他的“著译一览”,其中第一页记的是1979年,列着两条:1,赫尔岑:《往事与随想》(校),巴金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托尔斯泰:《谢尔基神父》(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80年,也是两项,此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工作成果越来越多,而且之前的多是“校”或“合译”,后面的“译”、“论文”和“讲座”多起来。
翻译貌似极简单,把别人说过的话换一种语言再说一遍。其实是高难度的再创作,是一种艺术。臧仲伦曾全力翻译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其间正好有机会于1992年前往莫斯科大学访问。借此机会,他踏遍莫斯科和彼得堡的大街小巷,一一寻访《罪与罚》中主要人物住过的公寓,书中提到的木匠胡同、干草市场、小市民街、叶卡捷琳娜运河等,痴迷至此,翻译起来才觉亲切。
30年来,臧仲伦不仅成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翻译专家,还翻译了普希金、果戈理、赫尔岑、列夫・托尔斯泰、亚・奥斯特洛夫斯基、屠格涅夫和高尔基等很多经典作家。经由他翻译出版的俄罗斯经典包括《驿站长》、《钦差大臣》、《往事与随想》(合译)、《罪与罚》、《白痴》、《群魔》、《卡拉马佐夫兄弟》、《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死屋手记》、《双重人格・地下室手记》、《伊万・伊里奇之死》、《克莱采奏鸣曲》、《舞会之后》、《暴风雪》、《自家人好算账》、《大雷雨》、《切尔卡什》等,近一千多万字。另有二三百万字的译作,由于种种原因,或还是手稿,或已经在出版社一躺十余年。2007年,他被中国翻译协会授予“资深翻译家”荣誉称号。
在潜心翻译创作的同时,臧仲伦对文学翻译的相关问题展开了深入、系统的思考,出版了专著《中国翻译史话》。他是新时期以后倡导和致力于翻译理论研究的第一批学者,为北大俄语专业“文学翻译”和“翻译理论与实践”方向培养了几十名博士生和硕士生,给北京大学俄语语言文学专业翻译理论学科的建设奠定了基础。
此外,他还为曹靖华、巴金、朱海观、王汶、郭奇格、朱祖荣和芳信等七位翻译名家校阅翻译作品包括《铁流》、《往事与随想》(第一、二卷)、《罪与罚》、《白痴》、《一江春水》、《托尔斯泰中短篇小说集》,总计约250万字。可是,校阅工作有时候连其署名权都被漠视了,即使署了名,仍然不被重视。我在高校做过随机调查,别说普通大学生和研究生,就是很多文科学者,也未必注意外国文学作品的译者是谁,非翻译专业的则几乎没人留心过校者。也就是说,臧仲伦的相对一部分工作,是真正的“默默无闻”。如果不是因为《往事与随想》影响的辐射,他的相当一部分工作并没有得到应有的肯定和重视。
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往事与随想》无疑是臧仲伦工作的两大巅峰,尤其是后者。他在巴老已经翻译出版的一、二卷之后继续翻译,2009年4月,全书译完出版。上下卷共一百多万字,这是继199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项星耀根据苏联国家文学出版社《赫尔岑九卷集》俄文本翻译出的版本之后的第二个直接译自俄文的版本。是他“拼了几年老命”工作出来的成果。
臧仲伦自我总结说,他的一生有三个30年的“想不到”,第一,1948年,因为看《家》、《春》、《秋》而向往革命,加入共青团,没想到30年后跟巴金一起校订翻译书稿。第二,因为慕曹靖华之名报考北大俄语系,1957年毕业,没想到30年后为刚刚过世的曹先生校阅其翻译代表作《铁流》。第三,1979年,巴金翻译的《往事与随想》一二卷在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没想到30年后,他出版了该书全集。有了这三点,他的人生倒也快意传奇。
臧仲伦将自己全部的心血献给了翻译事业,首先因为这是他的专业;其次,1978年时“什么都要通过组织和领导,连结婚都要”,翻译是他唯一自己能单干的事情,是他最后一块自留地,他的灵魂可以自由飞翔的唯一领地;最后,翻译也给了他极大的满足。巴金曾说自己喜欢《往事与随想》,是因为要借赫尔岑的口,说出对四人帮的控诉。臧仲伦也有很多话要说,也只能假他人之口。
多年来,臧仲伦的翻译工作到了疯狂的状态,虽然年逾古稀,而且患有青光眼,视力不好,但他每天早上5、6点钟起来,伏案工作一整天。在房间的另外一边,另一张书桌上,他的“仙妻”胡明霞埋头为他誊清译稿。 她熟悉他的字体、翻译风格、涂来改去删节添加的习惯,誊抄过程中还能帮助发现文字漏洞。誊录工作量极大,最严重的时候,胡明霞抄得右手肌腱损伤,手腕肿起来连笔都握不住。她从那一次开始下决心学电脑打字。不会拼音,就学五笔打字,第一个小时打了6个字。说起这些“趣事”,胡明霞哈哈地笑,满头银丝在笑中微微地颤。
很多年来,夫妻俩就这样在自家的小屋里,一个翻译,一个电脑录入,静静地工作,一日复一日。几千个日夜,换来几千万文字,还有默默的一声叹息。
采访中,臧仲伦说过一句听来痛心的话:“我翻译,并不是我只能翻译,我还能干别的。”老一代学人的人生当中,每每都有这个“别的”。但因为命运、机缘,还有时代的原因,那个“别的”,最终也只是一个梦,成为垂垂老者生命中一道绚烂又凄丽的霞光,或者,一道不足为外人道的伤痕。
但不管怎么说,臧仲伦对自己的人生是满足的。在可能的情况下,他做了最大的努力,将事业的可能性发挥到了极致。一个性情、志趣相投的老妻,一个幸福的家庭,和巴金共事的一段译界传奇,还有春秋每年定期的旅行和出游,他在书房里和阳光下,享受着自己迟到的事业灿烂和人生幸福。老夫老妻布满皱纹的手,总也拉在一起。
如今,翻译之余,臧仲伦也在写他的《随想录》,不是为了留世,只是出于一个学人的本能,思考、写作、记录……
翻译作品:陀思妥耶夫斯基
中短篇小说:
《穷人》、《双重人格》、《白夜》、《小英雄》、《伪君子及其崇拜者》、《地下室手记》等。
长篇小说:
《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译林出版社)
《死屋手记》(河北教育出版社,22卷全集第五卷)
《罪与罚》(湖南文艺出版社、重庆出版社)
《白痴》(译林出版社)
《群魔》(译林出版社)
《卡拉马佐夫兄弟》(译林出版社、河北教育出版社)
其他作家
赫尔岑:《往事与随想》(与巴金合译,译林出版社)
托尔斯泰:《克鲁采奏鸣曲》、《谢尔盖神父》、《伊万·伊利奇之死》、《舞会之后》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