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1-13 23:36
父死兄瘫后,妤小姐成了甄家大院的主人,她一心追回已逝的青春,寻求从不曾得到过的自由和欢乐。然而,封建家庭对她身心的毒害难以祛除,父兄的阴影亦时刻将她包围。
最终,她以青春、激情和生命为代价,向黑暗的封建礼教作出了自己的抗争。
故事的背景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尾声
新版后记
作者年表
《花影》是我在一个旧书摊上买的,记得当时翻开书的第一页的时候就看见了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当时的第一感觉是,由如此具有意境的诗句作为开头,其衍生出的故事必定很美,遂将它买了下来。
回去后继续往下翻,在书的第一段,叶兆言先生也这样的文字作为背景的铺垫:
“二十年代江南的小城是故事中的小城。这样的小城如今已不复存在,成为历史陈迹的一部分。人们的想象像利箭一样穿透了时间的薄纱,已经逝去的时代便再次复活。时光倒流,旧梦重温,故事中的江南小城终于浮现在我们的面前。”
读起来有点像王安忆的《长恨歌》中的某些片断,给人一种浓重的黑白电影的感觉,说不出是沉重还是惆怅。
或许在某个特定时期代表性背景的刻画上,作家的才华都有着惊人的相似表现。
想起了一首叫做《小城故事》的歌,完全不同的背景,完全不同的味道,却能折射出某些相同的心境。
我买的这本是90年代出版的,装帧很简单,也没有内容简介。所以,书读到这里让我很是期待,因为美妙的开头,因为淡淡的,如丝线般飘摇的唯美。
这种感觉,就像当今平面设计工作者经常使用的朦胧效果,把江南的山呀、斑驳的古宅呀、婀娜的女人呀,统统给他加上这个么遮罩,遮住了山上的乌云、古宅的垃圾和女人脸上的雀斑,看起来很完美。
我的自欺欺人被一位同事一下揭穿。这东西不就是几年前所谓的艺术照嘛,骗人的玩意。在人们依旧羞羞赧赧依靠照片招亲的年代,这玩意不知欺骗了多少人的眼睛和感情。
实际上,这可恶的表象才刚刚开始。
作者似乎没有那个耐心,他并不想让我的唯美心境维持多久。
前几页还没看完,甄家老爷子的死就使我脑子中的色彩一下子从《小城故事》转到了《大红灯笼高高挂》。
接下来,故事的情节在作者平淡的文字中急剧流转,甄家少东家乃祥和甄老爷子在淫字面前一个瘫痪,一个暴亡。到这个时候,我心里已经没有任何的古典唯美情绪,甚至连甄家两个主人香闺纵欲的场面也很模糊。
很奇怪,我这时想起来的是《甲方乙方》当中,由葛优、徐帆扮演的那对抽着大烟的财主夫妻,阴沉沉的,压抑得很。
我一直认为自己很有想象力。
我开始在脑中描绘《花影》的各个场面。灰白灰白的小巷子,怀抱孩子坐在门口的女人,穿着长袍、吊带衫或旧时马褂的男人们。咚咚响的木阁楼和木楼梯,漆纹暗淡的庭柱,梁山好汉聚义厅一般的祠堂。红漆破落的宅院大门,青苔滋溜的墙桓,残红褪尽的青楼灯笼。
我知道我的想象有问题,因为天是阴的。
那个年代的晴天,究竟是什么样子?
受了甄老爷子西门庆式死亡的影响,虽然作者一直强调这是江南,但我却没有任何办法将它和我过去所认识的江南联系在一起。我想起的是《孔乙己》、《祥林嫂》。虽然不是同一个地方,但大概,就是那个时代的风貌吧。
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应该是书中所说的贴在电线杆上的花柳广告。
原来城市牛皮藓在那个时候就有了。
接下来的故事大概没有概述的必要。因为张国荣的死,使人们又一次回顾他的电影,包括《风月》,也必然带出叶兆言的《花影》。
尽管,《风月》不是《花影》的全部,但是,它还是能满足很多人的期望,浮躁、新鲜、困惑、压抑、暴发、谦恭、嘲弄等等。
《风月》应该不是《花影》的翻版,我认为。所以,郁忠良不是小云,也不是查良钟。
我突然觉得妄自评价《风月》和《花影》所描绘的东西很愚蠢。叶兆言已经写得如此形象,张国荣和巩俐也已经让我们看懂了很多东西。
懂了,不代表明白和理解。就像哥哥的死。
所以我尽量挑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电影中、书中,那个二十年代上海的拆白党郁忠良和那个骑着自行车提着鸟笼说自己正在上学的小云,都能够很和谐的融进那个大宅子中去,教那个大小姐骑车,和他发生关系。他们都同样的让那个懵懵懂懂的男孩咬牙切齿,嫉恨非常。
郁忠良、小云和查良钟是三个不同的人。在两部不同的艺术作品中,他们发生着类似的故事。从故事上说,他们都发生的很自然。
我想,那个大宅子,那个大小姐,和那个怀甫,为何有着这样的包容性?
我在想,如果我是郁忠良(小云、查良钟),宅子里还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如果是你呢?
书中不止一次提到了那个变成植物人的大少爷的眼睛。但是这个眼睛在《风月》中很茫然。
我在好多武侠书中看到,真正高明的武者,善于隐起自己的锋芒。他们平时的目光,呆滞,混沌。
大少爷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什么都知道?
作为艺术加工的一种手段,在某些男男女女的苟合面前,在大宅子天天发生着的新旧冲击面前,安排着大少爷这样一个角色是作家和编剧的策略。
我们不能忽略故事发生的时代,二十年代的中国。那时已经有许许多多的中国人开始各种各样的救亡运动。
不知其他人是否和我想的一样,我很希望甄家大少爷只是躯体的瘫痪,他的脑子依然清晰。
那样,他就可以看到自己的老婆的喜怒哀乐,闺中哀怨,以及它和查良钟的床上协定。
这时我觉得自己和十来年前那些旧王朝的支持者们一样。他们无不希望旧王朝在腐化的体制下依旧保留一颗清醒的脑袋。所以,要改良,要维新。
那些拿起枪杆子起义的人的确很伟大。因为要想冲破自己的最初想法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就像我们对瘫痪大少爷的最初期望一样。
看了一些影评,人们对张国荣和巩俐的演出存在着过多争议。《风月》好像还出现了一个“海外加长版”,耐人寻味。
看书的时候我就在想像小云和查良钟的模样。
小云应该是一个文质彬彬但又带着强烈的性格扭曲,接受了一些新事物但却又有着非常顽固的守旧气息的年轻人。
可是不尽然,小云出场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个鸟笼。年轻人手里提个鸟笼不得不让人感到奇怪,特别是那个时代一个正在上学的年轻人。
查良钟则有点坏,是那种很吸引女人的坏。只是奇怪的是,读到查良钟我脑子里想起的却是《烈火金刚》中抗日大英雄肖飞的形象。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把这样的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大概是当时肖飞的薄薄的微笑充满了机警和智慧。
查良钟应该也是个很聪明的人。聪明人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应该都长得差不多吧?
感觉不是必然的,即使是看到类似的故事情节。一看到哥哥扮演的郁忠良,我就感叹陈凯歌的敏锐,叹息自己对作品颜色领悟力的苍白。
至少,在整部片子的观看过程中,我自始至终都有本文众多提到的那种朦胧感觉,或强或烈,伴随着故事的发展,书中的一幕幕在画面中出现,至少,哥哥饰演的《风月》没有书中所写的那么颓乱。
《风月》在票房上是不成功的,在影展上也是不成功的。人们说它是陈凯歌导演生涯的悲剧。
比起北京城里发生的《霸王别姬》,江南小镇的20年代应该更有市井的魅力。
至于激情的演出,每天都在各种各样的电影中发生,如果争议因此产生,那么评论界真是瞎了眼。
两位主角所饰演的角色,本身就赋予了这样的秉性,可叹的是,现在的不少人,还在用这样的一种眼光来审视艺术。
有些事,就像我们吃饭一样,天天都在发生,甚至改变着我们的生活。但是至今仍有人用异样的眼光来检视他,说起来头头是道,自己行动起来却是乐此不疲。
这种眼光,和那位大少爷的神采一模一样。
还有一个人物很有意思,那就是大小姐的跟班,家族过继给大小姐的那个人。
有人说这是一个悲剧人物。其实,从他个人来说,至少在某种程度上,在某段时间上,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无知者无惧,无知者无畏。这种人不应该是悲剧。
当他成为大小姐的有时毫无感情的性工具的时候,他是带着深厚感情的,歇斯里底。
唯一的缺憾,就是在大小姐的眼中,他们没有任何进行生理以上层次沟通的必要。
相对而言,郁忠良比他痛苦多了。
后来人们说,是张国荣让郁忠良更加痛苦。
其实这不重要。即使把郁忠良拆解到书中的小云和查良钟身上,痛苦也不会较少半分,只是略微有所不同。
我是电影看到一半才明白《花影》和《风月》的关系的。当时看着看着,真的有种多年来的记忆被层层剥开的感觉,原来自己半年前刚刚浏览过《花影》。
然后我开始比较自己看书时脑子里勾画的小镇和电影画面上的小镇。
看书的时候我想像不出晴天时小镇的颜色。在电影中我却看到了,但是看到的却是经过颜色处理的镜头。
阳光没有任何威慑力。偶尔透过已经开始破败的檐角洒到庭院深处,和某些常年没有光照的角落两相交错,呈现出一种落寞的黄色。映造着巩俐苍白的脸和张国荣的吊带衫。
我那时很想去拍摄地看看。
实际上,那个地方我是去过的。但是我竟然没有任何将这地方与这本书和这部电影挂钩的想法。我对自己感到很困惑,也对这个地方感到很困惑。
我在网上查到《风月》的拍摄地——西递之后,心里咯噔了一下。
西递位于安徽黔县,就在黄山脚下,我在那曾留下了几张照片,有院墙,有窗花,还有祠堂。
西递这个地方,应该是陈凯歌挑的。然而那里究竟是不是叶兆言先生意愿上的故事发生地,我只好再去找找书看看。
我想我不致是个如此麻木的人,但整部电影看完,竟然没有发现电影中的地方自己曾经参观过,应该不会是因为哥哥的演出吸引了我太多的目光吧?
应该不是。这个地方吸引人的东西太多,但都是些小玩意。
它很难给人一个整体的印象。人一走进去,就迷失在宅院的缝隙中了。
就像那个怀甫,那个小云,还有查良钟和郁忠良,他们已走进大宅子,哪怕是嘲弄,哪怕是不屑,他们都不可避免的陷了进去。
叶兆言先生在书中写道:
“只有空气中,仍然洋溢着淫荡的气息,女人的脂粉气味,仿佛凝固在了南方特有的潮湿气氛之中。许多没人住的老房子正在开始漏雨。”
现在已经没有了淫荡的气息,和女人脂粉的味道。
即使有,我大概也认不出电影中的西递。
如果这不是导演故意的手段,那就是20年代的共性在迷惑我。
我在黄山西递旅游时买了本书,《桃花源里人家》。
仅从书名就知道,这是个很美的地方。
我至今还记得我参观的时候,导游指着每家每户客厅桌上的座钟、花瓶和镜子向我们介绍:
钟声一响,平(瓶)平静(镜)静。
《花影》的结局,小云把妤小姐也变成了植物人。她和她哥哥的眼中,是“永恒的呆板和漠然”。
但是那个时代已然过去,哥哥也已然安息。
钟声一响,平平静静。
她,暴虐乖张,却又单纯天真;他,敏感刻薄,然而感情真挚;他,老实木讷,其实阴郁内向……爱与毒相伴,缘与孽共生。他们,都成为没落大宅阴影下的畸人。
叶兆言,1957年出生,南京人。1974年高中毕业,进工厂当过四年钳工。1978年考入南京大学中文系,1986年获得硕士学位。80年代初期开始文创作,创作总字数约四百万字。主要作品有七卷本《叶兆言文集》、《叶兆言作品自选集》以及各种选本。另有长篇小说《一九三七年的爱情》、《花景》、《花煞》、《别人的爱情》、《没有玻璃的花房》、《我们的心多么顽固》,散文集《流浪之夜》、《旧影秦淮》、《叶兆言绝妙小品文》、《叶兆言散文》、《杂花生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