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泽宗

更新时间:2023-06-29 19:35

荷泽宗,禅宗支派,以荷泽神会为宗祖。神会初受大通神秀的提携,后至曹溪,入大鉴惠能之门,北游增广见闻,受具于长安,复随侍晚年的惠能而嗣其法。惠能寂后,神会住洛阳荷泽寺,订定西天东土列祖之传承,并为六祖惠能建祖堂。

简介

唐·开元二十二年(734)于滑台,宣称神秀等人之北宗禅并非达摩正系,只是渐悟之教。主张惠能之南宗禅为禅宗正统。上元元年(760)示寂。据《圆觉经略疏钞》及《禅门师资承袭图》所述,神会之弟子有住太行山之磁州法如、洛阳同德寺之无名、荆州国昌寺之行(惠)觉、沂州宝真院之光瑶(宝)、进平、河阳空、福琳、志满、圆震、神英、道隐、慧演、皓玉、云坦、广敷、乘广、惟忠等人。法孙有无名之法嗣清凉澄观、云坦之法嗣全证、道隐之法嗣辩真等人。另依圭峰宗密《禅门师资承袭图》所述,荷泽宗之师资相承为神会□法如□南印□道圆□宗密。但依近年的研究,发现实际的师资相承应为净众神会──南印──道圆──宗密。

学说

依《禅门师资承袭图》所述,本宗之宗要乃“知之一字,众妙之源。’知即灵知,为达摩所传之空寂之心。迷于此知,故起我相(自我之心),妄计我、我所(将客观之外境,视为自己所有),不能脱离自他、善恶等相对待的世界。若悟空寂之心,爱恶自然淡薄,悲智自然增明,罪恶自然断除,功行自然精进。

◎附∶印顺《中国禅宗史》第八章第三节(摘录) 是为了南宗而竭尽忠忱的弟子,从《南宗定是非论》、《坛语》、《语录》来看,不失为继承南宗的大师!《坛经》的主体部分,是‘说摩诃般若波罗蜜,授无相戒’。神会所传,是肯定的说是摩诃般若波罗蜜,如《南宗定是非论》说∶‘问曰∶禅师修何法?行何行?和上答∶修般若波罗蜜法,行般若波罗蜜行。’

《坛语》也说∶‘登此坛场,学修般若波罗蜜。’关于‘无相戒’,《坛经》约自性说。而神会《坛语》所说──敬礼三宝、忏悔、斋戒,都约事相说。约‘直了见性成佛’说,这不免渐诱了!

差异

先从‘见性成佛’来说∶‘性’、‘自性’、‘本性’、‘自本性’、‘法性’、‘自法性’,为《坛经》的常用语,而‘佛性’仅偶尔提及。但在有关神会的作品中,见性是以‘见佛性’为主的。‘见法性’与‘见本性’,反而要少些(偶一说到了自性)。如《神会集》中说∶

‘顿悟见佛性。’‘定慧等者,明见佛性。’‘自身中有佛性,未能了了见。’‘一一身具有佛性。(中略)一切众生本来涅盘,无漏智性本自具足。(中略)要因善知识指授,方乃得见。’‘见法性本来空寂。’‘见本性空寂。’‘见本性清净体不可得。’‘若人见本性,即坐如来地。’

‘本性’与‘法性’,约众生(法)说,重在空寂性。‘佛性’,重在本来涅盘,本来具有无漏智性。‘见佛性’是《大涅盘经》所常说的。佛性与如来藏,原是一样的。《坛经》所说的‘性’、‘自性’,如说∶‘性在身心在,性去身心坏’,‘性’是生命的主体。又如说∶‘性含万法’;‘万法在自性’;‘不思量性即空寂,思量即是变化’──‘性’为万化的根源。这都是流转生死,变现诸趣如来藏性说。在佛性说中,这种思想是不大明显的。神会重佛性,所以在有关神会的作品中,也没有发见这种思想。‘性’、‘自性’,贯彻于《坛经》炖煌本全部。所以说《坛经》是神会或神会门下所作,是一项根本的错误。这种自性说,实为‘南方宗旨’的特色。

神会在‘本心’外,又立‘佛心’,如《神会集》说∶

‘真如之相,即是本心。’‘真如之体,以是本心,(中略)我心本空寂,不觉妄念者。若觉妄念者,觉妄俱自灭,此则识心者。’‘众生本自心净。’‘众生心是佛心,佛心是众生心。’

神会的‘本心’说,受有《起信论》的影响。‘本心’就是‘真如’∶‘真如之体’,是‘心真如’的如实空义;‘真如之相’,是‘心真如’的如实不空义。‘识心见性’的心,也就是指这‘本心’说的。‘心若无相,即是佛心’。众生心本净,所以众生心就是佛心。在这一意义上,从‘见性成佛’,说到‘唯指佛心,即心是佛’,如《坛语》说∶‘马鸣云∶若有众生观无念者,则为佛智。故今所说般若波罗蜜,从生灭门顿入真如门。(中略)唯指佛心,即心是佛。’

〈宗密传〉说荷泽宗为∶‘寂知指体,无念为宗’。比对有关神会的作品,这就是‘无住为本’,‘无念为宗’。这大体是近于《坛经》的,而有了进一步阐述。《坛经》是一切依‘自性’说的,但神会不用‘自性’一词,而称为‘心’。立‘无住心’,又以大同小异的名称,来表达心的意义,如《神会集》说∶

‘一切善恶,总莫思量。(中略)无忆念故,即是自性空寂心。’‘自本清净心,(中略)不作意取,(中略)如是用心,即寂静涅盘。’

‘若有妄起即觉,觉灭,即是本性无住心。’‘心无住处。和上言∶心既无住,知心无住不?答∶知。知不知?答∶知。(中略)今推到无住处便立知,知心空寂,即是用处。’

在禅的参究中,‘一切善恶总莫思量’(即‘莫作意’),体悟到‘心无住处’。心没有一毫相可取可住(‘无物心’),即是本性空寂。空寂不只体性不可得,而即空寂体上,有能知不可得的知──‘知心无住’(依教理说,是‘自证’)。神会引《金刚经》来证明这一意义,如《坛语》说∶‘般若经云∶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所住者,今推知识无住心是。而生其心者,知心无住是。’

神会系的传说(见石井本《神会语录》),惠能是听到《金刚经》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才顿悟见性的(《坛经》炖煌本缺)。这一‘无住心’说,神会〈答拓跋开府书〉也说得非常明白∶‘但莫作意,心自无物。即无物心,自性空寂。空寂体上,自有本智,谓知以为照用。故般若经云∶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应无所住,本寂之体。而生其心,本智之用。’

本寂体上有本智,本智能证知本体空寂,所以宗密就简称为‘寂知指体’。《坛经》说‘无住为本’,是‘本性’的念念相续,念念不住,表示了一切时中的了无系着。而且,‘一切法在自性’,一切是‘自性变化’,‘性含万法’的。神会对‘无住为本’的阐明,着重于心体空寂,空寂心的自证,不住一切法。而对‘本性’的念念相续,念念不住,却没有说到。

说到‘无念为宗’,无念为悟入的重要方法;神会近于《坛经》的思想,而更倾向于否定的说明。在有关神会的作品中,有一重要术语──作意、不作意,以‘莫作意’来说明无念。《坛经》说∶‘大众作意听!’又说∶‘学道之人,作意莫言先定发慧,先慧发定,定慧各别。’这只是作意不要说定慧各别,如作意说定慧不二,不正是对了吗?而神会却丑化了作意,如《神会集》说∶

‘既是作意,即是识定。’‘但不作意,心无有起,是真无念。’‘不作意,即是无念。’‘但莫作意,心自无物。(中略)但莫作意,自当悟入。’‘为是作意不作意?若是不作意,即与聋俗无别。若言作意,即是有所得。’‘无作意,亦无不作意。如是者为之相应。’

作意,就是有所得。不作意,就是无念。但进一步(后二则),无作意也不是的。没有作意,也不是不作意,才是真的无念。依《坛语》说∶

‘闻说菩提,起心取菩提。闻说涅盘,起心取涅盘。闻说空,起心取空。闻说净,起心取净。闻说定,起心取定。此皆是妄心,亦是法缚,亦是法见。若作此用心,不得解脱,非本自空寂心。’

从此可见,作意就是起心;作意沐是起心取。不作意,不是没有心,而是不起心去取相境界。也就是‘不于事上生念’。‘莫作意,心自无物’;‘不作意,心无有起’,是同一意义。不过直说作意、不作意,容易引起误解。胡适引杜甫诗∶‘谁谓朝来不作意,狂风挽断最长条’,而解说作意为∶‘打主意’、‘存心要什么’,是当时的白话。其实,‘作意’为经论常见的名词。如心所中的‘作意’,是动心而使向于境界的心理作用。‘如理作意’的作意,是思惟。修习定慧,如‘了相作意’等,是注意于内心所起的境界。一般来说,修定──‘系心一处’、‘摄心’、‘住心’,都是要‘作意’修的。神会评斥一般的作意修定,而大大的应用这一名词,而以‘不作意’为‘无念’的同义词。‘不作意’为‘无念’,多少是偏于遣破的。但也有进一层的说明,如《神会集》说∶

‘若在学地者,心若有念起,即便觉照;起心即灭,觉照自亡,即是无念。’

‘若有妄起,即觉,觉灭,即是本性无住心。’

‘有无双遣,中道亦亡者,是无念。无念即是一念,一念即是一切智一切智者即是甚深般若波罗蜜,甚深般若波罗蜜即是如来禅。’

(一念)‘相应义者,谓见无念者,谓了自性者,谓无所得(般若)。以无所得,即如来禅。’

‘问∶无者无何法?念者念何法?答∶无者无有云然,念者唯念真如。(中略)念者真如之用,真如者念之体。(中略)若见无念者,虽具见闻觉知而常空寂。’

‘但自知本体寂静,空无所有,亦无住着,等同虚空,无处不遍,即是诸佛真如身。真如是无念之体,以是义故,立无念为宗。若见无念者,虽具见闻觉知而常空寂。’

这部分的‘无念’,达到了妄灭觉亡的境地。那时,有无双遣,中道不立;这样的‘无念’,就是‘般若’、‘一行三昧’、‘如来禅’的别名。说明这悟入‘无住心’的‘无念’,说‘念者唯念真如,(中略)念者真如之用,(中略)具见闻觉知而常空寂’。后二则所说,与《坛经》说相近。然据《坛经》炖煌本所说,与神会所传,不免有貌合神离的感觉。《坛经》是这样说的(大正48·338c)∶‘无者无何事?念者何物?无者,离二相诸尘劳。真如是念之体,念是真如之用。性起念,虽即见闻觉知,不染万境而常自在。’

‘念’,是名词。‘无念’,不是没有念;没有的,是‘二相诸尘劳’。念是真如的作用,是从‘性’而起的。念是众生‘本性’的作用,是‘念念相续,无有断绝’的,断绝便是死了。‘无念为宗’,只是本性的,人人现成的念──见闻觉知。从平常心行中,‘于自念上离境,不于法上生念’就是。‘念是真如之用’,不是圣人才有的,不是悟证了才有的。念是自性的作用,所以《坛经》坚定的反对没有念,如说∶

‘莫百物不思,念尽除却。’‘若百物不思,当令念绝,即是法缚(原作‘传’),即是边见。’

明藏本《坛经》有评卧轮偈的传说(大正50·358a)∶‘有僧举卧轮禅师偈曰∶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师闻之曰∶此偈未明心地,若依而行之,是加系缚。因示一偈曰∶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这一传说,也见于《传灯录》卷五,思想是一贯的。然神会在遮遣方面,无念是‘不作意’,是‘起心即灭’、‘心无有起’;主张‘一切善恶,总莫思量’(不思善,不思恶,与此说相当)。这与‘除妄不起心’的禅法,不是有类似的意趣吗?‘念者真如之用’,似乎与《坛经》相近。但在神会,这是般若、一行三昧、如来禅,诸佛真如身的作用。所以以‘念’为动词,说‘念者唯念真如’。这样的念,是悟见无住心的境地,而不是众生本性的作用。神会所传的禅法,不免有高推圣境,重于不起念(不作意)的倾向。

神会以‘无念为宗’,而悟入‘无住知见’,略如《神会集》所说∶

‘今推到无住处便立知。知心空寂,即是用处。法华经云∶即同如来知见,广大深远。心无边际,同佛广大;心无限量,同佛深远,更无差别。’

‘但自知本体寂静,空无所有,亦无住着,等同虚空,无处不遍,即是诸佛真如身。真如是无念之体,以是义故,立无念为宗。若见无念者,虽具见闻觉知而常空寂,即戒定慧一时齐等,万行俱备,即同如来知见,广大深远。’‘灭诸相故,一切妄念不生,此照体独立,神无方所。知识!当如是用。’

‘神会三十余年所学功夫,唯在见字’。‘无住知见’,被宗密赞誉为(大正48·402c)∶‘空寂之知,是汝真性。(中略)知之一字,众妙之门。’然与《坛经》炖煌本所说的‘无念’,念是众生本性现成的,自性所起的用,不完全相合。如不认清《坛经》(炖煌本所依的底本,是南方宗旨本)的主题实质,见到文义部分与神会说相同,就说《坛经》是神会或神会门下所造,极为谬误!神会的‘无住知见’,重在空寂的自证,作为荷泽派下的宗密,早就有异议了,如《圆觉经大疏钞》卷三之下说(卍续14·558下)∶

‘圆通见者,必须会前差别取舍等法,同一寂知之性。寂知之性,举体随缘,作种种门,方为真见。寂知如镜之净明,诸缘如能现影像。荷泽深意,本来如此。但为当时渐教大兴,顿宗沉废,务在对治之说,故唯宗无念,不立诸缘。’

[参考资料] 宇井伯寿《禅宗史研究》;镰田茂雄《宗密教学の思想史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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