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4-11 16:42
聂鲁达曾经激情洋溢地说过:“男女结合是天地间最美好的事物。”不过,要把粗陋的情欲写成美丽的诗篇却并非易事。笔者所见不广,不敢说《蔚蓝的星》是所有写情欲的诗篇中写得最美丽的诗篇,但它写得如此引人人胜,如此圣洁,给予人的是高层次的审美陶冶,离污浊与凡庸很远、很远,不得不击节赞赏、倾倒和深思。
你的美撩拨人心,令人痛苦,
你的美无与伦比,
它把我从贫乏而单调的生活里,
从艰难困顿中拯救了出来。
于是我升天了……我看到
从未有过的火焰,
一颗耀眼的蔚蓝的星
闪烁在我的眼前鲁
变换着灵魂和躯体,
曲调起而复落,
你的血液有如歌唱的诗琴,
不停地激荡和诉说。
香味如此甜蜜和浓烈,
它胜过生活中我所能找到的一切,
甚至胜过那生长在
高高的天国花园里的百合。
突然从被照亮的深处
复又出现了人间,
你霎时像一只受伤的小鸟,
战栗在我的面前。
你一再说:“我痛苦不堪”,
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我终于如此甜美地得知,
你不过是一颗蔚蓝的星而已。
情爱与审美之间存在着深刻的广泛联系,情欲不是人生而有之的原罪,不仅仅是人类的繁殖的生物本能,也不仅仅是生理快感的源泉。只有把情欲纳入到审美化的视野之内,它才最终把人与动物区别开来,人优于动物的未确性的本质特质,也反映在人的情欲超越动物的种的尺度生理本能之上。英国哲学家休谟在其巨著《人性论》中说到“美引起生理的追求”,其实只看到厂两者联系的一条渠道。事实是,生理的追求开放了全部感觉,从而使人发现了情欲对象身上更多的美。瓦西列夫在《情爱论》中指出:“男女彼此把个人属性偶像化是评价和理想化地认识感情对象的一种形式。与之意义相近的另一种形式就是情侣彼此把关系和属性审美化。”费尔巴哈说,爱情追求的对象既上升到天空,同时又回到地面。对象一身兼有神的超自然的完美和人的可以感知的实在性。我以为这是比较准确地把握了健康的情欲与审美的联系的,起码也是一条情欲通向审美的正路。因为它无须像弗洛伊德主张的那样,为了宣泄而去寻求力比多的转移和补偿。
《蔚蓝的星》的成功,虽然也是一种力比多的升华,他采取的却正是这种“个人属性的理想化和偶像化”的审美道路,情欲对象一身兼具神的超超自然的完美和人的可以感知的实在性。”不过,这只是一个普遍的公式,为从文艺复兴到批判现实主义作家的所共同采用的。《蔚蓝的星》的独特之处,还在于它继承了民族文学中的美学遗产。当我读到无与伦比的美反而令人痛苦,你把我从贫乏困顿的生活里拯救出来,女主人公在情欲的风暴中“霎时像一只受伤的小鸟,战栗在我的面前”等等传神人化的诗句,我马上就记起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美能拯救世界”的箴言,以及列夫·托尔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中安娜和渥沦斯基初次幽会场面的不朽描写。托翁笔下安娜那惊慌失措、苦不堪言的此情此景,不也是一只受伤的小鸟吗?!诚然,安娜的悲剧性的爱情具有更为深广的社会内容,《蔚蓝的星》的痛苦不堪,属女性情感上的逆心理反映的成分更多,但是这种受难的美毕竟不是生理上的,甚至也不完全是心理上的。它与宇宙万物运行的悲壮秩序,难道不曾存在着某种我们至今还难以完全说清楚的关系么?!受难的美,像是一束来自永恒的宁静的光芒,把尘世凡俗的爱映照得圣洁而光辉。这是女人脸庞上的圣洁的光环。世俗的神性,或神性的世俗化,该是诗篇之所以具有如此震撼人心的艺术魅力的最终原因。相形之下,男性被置于被拯救的肉身凡胎的膜拜者的地位,有些黯然失色,与诗人自身的思想境界也是合拍的。渥沦斯基终究比安娜矮了一头。不过,情欲本身成了净化和提高人的灵魂的熔炉,却是情欲审美化的逻辑结果。
尼古拉斯·斯捷潘诺维奇·古米廖夫(1886-1921),杰出的俄罗斯诗人,现代主义流派阿克梅派(高峰派)宗师。出身贵族。他才华卓越,充满幻想,酷爱冒险和猎奇,曾留学法国,漫游英国、意大利等,并三次深入非洲探险。著有成名作《珍珠》,以及《浪漫之花》、《异国的天空》、《箭囊》、《火柱》等八部诗集和一系列诗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