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23:59
薛易简,唐代琴家,天宝(公元742-756)以琴侍诏翰林。他九岁习琴,十二岁就能弹黄钟杂调三十曲,及《三峡流泉》、《南风》、《游弦》三弄,十七岁弹《大胡笳》、《小胡笳》及《别鹤》、《白雪》等传统琴曲。
薛易简为了吸众家之所长,“周游四方,闻有解者,必往求之。”先后弹过杂调三百,大弄四十,其演奏曲目之广,为当时琴坛罕见。但他认为“多则不精,精则不多”,故只对其中的优秀琴曲精益求精,并不是每首都下同样的功夫。
薛易简除加工整理旧曲,还着有《琴诀》一卷,在其中他讲述琴的作用是:“可以观风教,可以慑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
在演奏方面,薛易简批评了只讲究“用指轻刮,取声温润,音韵不绝,句度流美。”的形式主义,强调“声韵皆有所主”,即艺术手法必须服从于内容表现。演奏时要“定神绝虑,情意专注”,演奏效果要达到潜移默化,教化育人的目的,使“正直勇敢者听之,则壮气益增;孝行节操者听之,则中情感伤;贫乏孤苦者听之,则流涕纵横;便佞浮嚣者听之,则敛容庄谨。”为此,他还规定了演奏“七病,”对演奏姿态提出了严格的要求,这些理论均为后世琴家所推重,并演变出许多弹琴规范。
薛易简自九岁学琴,开始甚早。是成为一个职业琴家的良好开端。十二岁已能三十曲,显示他艺术才能之高及进取之力。十八岁又加大曲十八首,更见其艺术成熟之早。其后更周游四方,苦心追求,竟可掌握三百四十曲之多。终至能以琴待诏翰林。薛易简并非文人,所以其“琴诀”文辞近俚。“琴诀”中有关于古琴艺术之论述,也有其本人学琴经历自叙。可称为“诀者”应是篇首所列七项琴之善者可以达致的境地。不只是因其为现存最早的古琴美学专论而可贵,也因其所达到的深度和有系统性而难得。只是薛易简未进一步论述他所提出的古琴演奏美学观和其中已经体现的作为艺术家的古琴音乐思想。
“琴诀”提出的古琴可达到的七项艺术境界是: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尘俗、可以格鬼神。并指出“此琴之善者也”,可以称之为“七善”。这“七善”全面而深刻的概括了唐代古琴艺术要求。也可相信其时之古琴艺术已经达到了这一水准。
“可以观风教”是说古琴艺术可以或已能或应该反映社会思想意识。
“可以辨喜怒”是说古琴艺术能够也应该表达人的鲜明而生动的思想感情,可以也应该表现出琴曲中所俱有的内容。
“可以摄心魂”则是说古琴艺术可以深深感动演奏者和听琴者。此项讲到了古琴艺术作为社会文化,其表达和接受两个方面的充份体现。观风教是社会的反映,辨喜怒是人心的反映。喜、怒是人们最基本的两大情感范围。以琴表达,与白居易的琴尚淡而无味以怀太古之美学观,是截然不同的。薛易简列举他弹过之曲中有《凤游云》、《凤归林》、《仙鹤舞》当属于喜气之曲。十七岁之后所学之曲未列其名,但他所弹遇之雄调三百大弄四十中,或应有《广陵散》、《大梁吟》等类“怒曲”,因之才有喜怒之可辨。
“可以悦情思”是讲到了琴的娱乐作用。作为艺术没有任何一种不具有娱乐作用,没有那一种不允许有娱乐性。琴亦不能例外。琴曲有喜怒,喜者听之,自然有快乐感可以悦心神。怒曲听之,当然不会因生震怒,只是由曲中之怒而生激昂不平之感,和曲中的刚毅正直之气共鸣,是一种精神寄托与享受。听后的赞赏与满足之感而引发快慰,亦当是一种悦情思。
“可以静神虑”则是平息身心紧张状态,宁息追逐名利的烦恼和焦虑,亦即以清雅幽静之琴曲、清雅幽静之演奏,而求其神虑之静。“可以绝尘俗”是善琴者又一境界,亦琴之演奏崇高之品格。其中不止于清高闲雅幽静而足,不止在于神虑为之静。即使是胆勇之壮,喜怒之明,亦可在崇高之中,而如聂政之刺韩王,屈原之自沉。或如《凤求凰》、《乌夜啼》,乃至王昭君之怨,牧犊子之哀,皆甚深切真挚,脱却尘垢慵俗之情。
“可以壮胆勇”是鼓舞正直之心坚毅之志。比如岳飞之忠勇、苏武之节义,以及聂正刺韩王,荆轲别易水,对于人们都有振奋情绪,推动心神、令其感染之功。其琴之演奏,自必雄健强劲,浑厚有力。于骤、雄、急、奇中达成。
“可以格鬼神”是谓古琴艺术感染力强,艺术表达鲜明而浓烈,艺术格调高尚,超凡脱俗,感人深极而可以动神鬼。同时也可以理解为琴境之悠远高旷,可以令人受其感染,而接近古人高尚情操及圣贤的仁爱之德。这也是演奏者的艺术准则、艺术途境和艺术目标。
薛易简于古琴演奏意识方面,也提出许多专业性观点和要求。他指出人们学琴常常只求曲多,而多则不精一,以精为要。其实薛易简能三百四十曲,确是甚多。但他却只存善者并精研至妙。这是博而后深,完全不是维务为多,而是多中求精。薛易简说古之琴人,能二三弄便有不朽之名,乃是至精至妙,有独到风格面貌者。现代著名琴家查阜西先生中年之时被称为查潇湘,是以《潇湘水云》独步琴坛。现代另一位著名琴家吴景略先生曾被称为吴渔樵乃是于《渔樵问答》一曲至精至妙,以至于一九五七年溥雪斋先生以书画名家、北京古琴研究会会长之位,而专程赴天津的中央音乐学院向吴景略先生学习此曲。现代又一位著名琴家管平湖先生,以《流水》一曲名声早播。随后《广陵散》享誉天下,也是数曲学之精妙而令其名不朽。上述三位前辈皆精研入奥多曲,而其中代表者既可证其琴学又可传其高名。故一二曲之至精至妙,也是职业琴家心血所成。薛易筒是所亲历者而有此卓见。
易简论及弹琴应取之法如甲肉相半、清利畅美,暗用其力,戒露于见。也是现存的最早古琴演奏技法的直接论述。他在此明确提出音色要求及相应的演奏要领。他还指出“左右手于弦不可太高,亦不可低。”这太高太低至今仍是常见于弹琴者身上之病。至于“定神绝虑,情意专注”乃是要求弹琴者精神放松,思想集中,是很为重要之演奏原则,和今天的演奏要求完全一致。其“如对长者”,是要人们尊重艺术,慎对技巧,是弹琴者必须洛守的准则。薛易简于其琴之“七善”之外又提出“七病”:夫弹琴之甚病有七:弹琴之时目睹于他,瞻顾左右,一也。摇身动首,二也。变色惭怍,开口怒目,三也。眼色疾遽,喘息粗悍,进退无度,形神支离,四也。不解用指,音韵杂乱,五也。调弦不切,听无真声,六也。调弄节奏或慢或急,任己去古,七也。概括的提出了古琴演奏的基本要求,这些要求从观点到实际,以至于行文用语,在今天仍充满生命力,并且富于法则性。七病中所记之前两病,常是弹琴人为表现自己风度、技能,为引人注目而作的夸张动作,在今天亦时有所见。第三、四病是弹琴者精神紧张,以至不能控制自己,而令进退失去掌握,妨碍了演奏,使音乐零乱破碎。第五病是属于演奏方法错误,指法运用疏漏,使音色粗鄙旋律失误。第六病则是调弦未至精确便开始演奏,以至音多不准。这也是至今可见之现象。第七病则对于节奏和速度随主观而为的“任己”,脱离琴曲原本形象、思想和内容,其至曲解前人琴曲的内容和面目的“去古”,实在是严重的原则性问题。今天仍时有人弹琴只有自己趣味,而不顾琴曲之原本思想内容,将清微淡远或激昂慷慨加在任何风格、内容琴曲之上,是犯了唐人早巳指出的病了。
《琴史》曰:薛易简以琴待诏翰林,盖在天宝中也。尝着《琴诀》七篇,辞虽近俚,义有可采,今掇有大概着焉,曰:“琴之为乐,可以观风教,可以摄心魂,可以辨喜怒,可以悦情思,可以静神虑,可以壮胆勇,可以绝麠麈俗,可以格免神,此琴之善者也。鼓琴之士,志静气正,则听者易分,心乱神浊,则听者难辩矣。常人但见用指轻利,利声温润、音韵不绝、句度流美,但赏为能。殊不知志土弹之,声韵皆有所主也。夫正直勇毅者听之则壮气益增,孝行节操者听之则情感伤,贫乏孤苦者听之则流涕纵横,便佞浮嚣者听之则敛容庄谨。是以动人心,感神胆者,无以加于琴。闰其声正而不乱,足以禁邪止淫也。今人多以杂音悦乐为贵,而琴见轻矣。夫琴士不易得,而知音亦难也。”
又云:“弹琴之法,必须简静。非谓人静,乃手静也。手指鼓动谓之喧,简要轻稳备用之静。又须雨乎相附,若双鸑对舞,雨凤同翔,来往之势,附弦取声,不须声外摇指,正声和畅,方为善矣。故古之君子,皆因事而制,或怡情以自适,或讽谏以写心,或幽愤以传志,故能专精注神,感动神鬼,或只能一两弄而极精妙者。今之学者,惟多为能。故曰:多则不精,精则不多。知音君子,详而察焉。”
薛易简是盛唐时期与董庭兰齐名的杰出琴家,他对琴文化的发展所做出的贡献,是非常显著的。薛易简所能的三百四十曲中并非都是佳作妙曲。故而他说:“善者存之,否者旋亦废去”可知他不泥古不盲从,精研岁久而定取舍。正是一个有深度和高度修养的古琴家在其演奏艺术生涯中、重要课题中所完成者。薛易简把古琴音乐自身的高度和深度作为总前题。即首先是要“声韵皆有所主”,从而能令即使是心地和人品粗鄙伪劣者也在其音乐之前不敢放肆。强调地指出了古琴音乐作为艺术的深刻性和严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