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05 12:50
《褚氏遗书》是南齐褚澄编写的医论著作。
黄巢造变,从乱群盗,发人冢墓,掘取金宝。遇大穴焉,方丈余,中环石,十有八片,形制如椁,其盖六石,题曰:“有齐褚澄所归。”启盖棺,骨已蛇蚁,所穴环石内向,文字晓然。盗疑兵书,移置穴外,视之弃去。
先人遇见,读彻。嘱邻慎护。明年具舟载归,欲送官以广其传,遭时兵革不息,先人亦不幸。遗命异物终当①化去,神书理难久藏,其以褚石为吾棺椁之实隐,则骸骨全,褚石或兴吾名,亦显渊。募能者调墨,治刻百本散之。余遵遗戒。先人讳广,字叔常。
清泰二年五月十九日古扬萧渊序
①根据中国中医研究院馆藏日·延宝元年(癸丑)吉田四朗刻本补入。
男女之合,二情交畅,阴血先至,阳精后冲,血开裹精,精入为骨,而男形成矣;阳精先入,阴血后参,精开裹血,血入居本,而女形成矣。阳气聚面,故男子面重,溺死者必伏;阴气聚背,故女子背重,溺死者必仰。走兽溺死者,伏仰皆然。阴阳均至,非男非女之身,精血散分骈胎、品胎之兆,父少母老,产女必羸;母壮父衰,生男必弱。古之良工,首察乎此,补羸女先养血壮脾;补弱男则壮脾节色;羸女宜及时而嫁,弱男宜待壮而婚,此疾外所务之本,不可不察也。
天地之气,周于一年,人身之气,周于一日。
人身阳气以子中自左足而上,循左股、左手指、左肩、左脑、横过右脑、右肩、右臂手指、胁、足,则又子中矣;阴气以午中自右手心通右臂、右肩、横过左肩、左臂、左胁、左足外肾、右足、右胁,则又午中矣。阳气所历,充满周流,阴气上不过脑,下遗指趾,二气之行,昼夜不息,中外必偏。一为痰积壅塞,则痰疾生焉,疾证医候,统纪浩繁,详其本源。痰积虚耳,或痰聚上,或积恶中,遏气之流,艰于流转,则上气逆上,下气郁下,脏腑失常,形骸受害。暨乎!气本衰弱,运转难迟,或有不周,血亦偏滞,风湿寒暑乘间袭之,所生痰疾,与痰积同。
凡人之生,热而汗,产而易,二便顺利,则气之通也。阳虚不能运阴气,无阴气以清其阳,则易独治,而为热;阴虚不能运阳气,无阳气以和其阴,则阴独治,而为厥。脾以养气,肺以通气,肾以泄气,心以役气,凡脏有五,肝独不与,在时为春,在常为仁,不养不通,不泄不役,而气常生,心虚则气入而为荡,肺虚则气入而为喘,肝虚则气入而目昏,肾虚则气入而腰疼。四虚气人,脾独不与,受食不化,气将日微,安能有余以入其虚,乌乎?兹谓气之名理与。
脉分两手,手分三部,隔寸尺者,命之曰关,去肘度尺曰尺,关前一寸为寸,左手之寸极上,右手之尺极下。
男子阳顺,自下生上,故极下之地,右手之尺为受,命之根本。如天地未分,元气浑沌也。既受命矣,万物从土而出,惟脾为先,故尺上之关为脾,脾上生金,故关上之寸为肺,肺金生水,故自右手之寸,越左手之尺为肾,肾水生木,故左手尺上之关为肝,肝木生火,故关上之寸为心。
女子阴逆自上生下,故极上之地,左手之寸为受命之根本,既受命矣,万物从土而出,惟脾为先,故左手寸下之关之脾,脾土生金,故关下之尺为肺,肺金生水,故左手之尺越右手之寸为肾,肾水生木,故右手寸下之关为肝,肝木生火,故关下之尺为心。男子右手尺脉常弱,初生微眇之气也;女子尺脉常强,心大之位也,非男非女之身,感以妇人,则男脉应,动以男子则女脉顺指,不察乎此,难与言医。
同化五,故胃为脾府,而脉从脾;同气通泄,故大肠为肺府,而脉从肺;同主精血,故膀胱为肾府,而脉从肾;同感交合,故小肠为心府,而脉从心;同以脉为窃,故胆为肝府,而脉从肝澄生当后世传其言而已,尔初决其秘,发悟后人者,非至神乎。体修长者脉疏,形侏儒者脉蹙,肥人如沉,而正沉者愈沉,瘦人如浮,而正浮者愈浮,未烛斯理,遏愈众疾,表里多名,呼吸定到,抑皆末也。世俗并传,兹得略云尔。
天地定位,而水位乎中,天地通气,而水气蒸达,土润膏滋,云兴雨降,而百物生化。人肖天地,亦有水焉。在上为痰,伏皮为血,在下为精,从毛窍出为汗,从腹肠出为泻,从疮口出为水,痰尽死,精竟死,汗枯死,泻极死。水从疮口出不止,干即死。
至于血充目则视明,充耳则听聪,充四肢则举动强,充肌肤则身色白;渍则黑,去则黄,外热则赤,内热则上蒸喉,或下蒸大肠;为小窍,喉有窍,则咳血杀人,肠有窍则便血杀人,便血犹可止,咳血不易医。喉不停物,毫发必咳,血渗入喉,愈渗愈咳,愈咳愈渗,饮溲溺则百不一死,服寒凉则百不一生,血虽阴类,运之者,其和阳乎。
耳、目、鼻、口、阴尻,窍也;臂、股、指、趾,肢也;双乳、外肾,关也;齿、发、爪、甲,余也;枝脂、旁趾,附也。养耳力者常饱,养目力者常瞑,养臂指者常屈伸,养股趾者常步履。夏脏宜冷,冬脏宜温,背阴肢末虽夏宜温,胸包心火虽冬难热,热作肿而窍塞,血不行而肢废;余有消长无疾,痛附有疾,痛无生死者疣瘤而已。
余食五味,养髓、骨、肉、血、肌肤、毛发。
男子为阳,阳中必有阴,阳之中数八,故一八而阳精升,二八而阳精溢。女子为阴,阴中必有阳,阳之中数七,故一七而阴血升,二七而阴血溢。阳精阴血皆饮食五味之实秀也。方其升也,智虑开明,齿牙更始,发黄者黑,筋弱者强,即其溢也。
凡充身、肢体、手足、耳目之余,虽针芥之沥无有不下。凡子形肖父母者,以其精血尝于父母之身无所不历也。是以父一肢废,则子一肢不肖其父母,一目亏则一目不肖其母。然雌鸟牝兽无天癸而成胎者何也?鸟兽精血往来尾间也,精未通而御女以通其精,则五体有不满之处,异日有难状之疾。阴已痿而思色以降其精,则精不出,内败小便道涩,而为淋精;已耗而复竭之,则大小便道牵疼,愈疼则愈欲大小便,愈便则愈疼。女人天癸既至,十年无男子合则不调,未十年思男子合亦不调,不调则旧血不出,新血误行,或渍而入骨,或变而之肿,或虽合而难子。合男子多则涩枯虚人,产乳众则血枯杀人,观其精血思过半矣。
除疾之道,极其候证,询其嗜好,察致疾之由来,观时人之所患,则穷其病之始终矣。穷其病矣,外病疗内,上病救下,辨病藏之虚实,通病藏之母子,相其老壮,酌其浅深,以制其剂,而十全上功至焉。制剂独味为上,二味次之,多品为下。酸通骨,甘解毒,苦去热,咸导下,辛发滞当验之。药未验切戒,亟投大势,既去余势。不宜再药,修而肥者,饮剂丰羸而弱者受药减。
用药如用兵,用医如用将,善用兵者,徒有车之功;善用药者,姜有桂之效。知其才智,以军付之,用将之道也。知其方伎,以生付之,用医之道也。世无难治之疾,有不善治之医,药无难代之品,有不善代之人,民中绝命,断可识矣。
疾有误凉而得冷,证有似是而实非,差之毫厘,损其寿命。
《浮栗经·二气篇》曰:“诸泻皆为热,诸冷皆为节,热则先凉藏,冷则先温血。”《腹疾篇》曰:“干痛有时当为虫,产余刺痛皆变肿。”《伤寒篇》曰:“伤风时疫湿暑宿痰,作疟作疹,俱类伤寒,时人多疟,宜防为疟。时人多疹,宜防作疹。春瘟夏疫,内证先出中湿、中暑,诚以苓木投之。发散剂吐汗下俱至此证,号宿痰失导,必肢废。”
嗟乎,病有微而杀人,势有重而易治,精微区别天下之良工哉。
尹彦成问曰:“五运六气是邪非邪?”
曰:“大挠作甲子隶首,作数志岁月日时远近耳,故以当年为甲子岁,冬至为甲子月,朔为甲子日,夜半为甲子时,使岁月日时积一十百千万亦有条而不紊也。配以五行,位以五方,皆人所为也。岁月日时,甲子乙丑,次第而及天地五行,寒暑风雨,仓猝而变,人婴所气,疾作于身。气难预期,故疾难预定;气非人为,故疾难人测。推验多舛,拯救易误,俞扁弗议,淳华未稽,吾未见其是也。”
曰:《素问》之书,成于黄岐,运气之宗,起于《素问》。将古圣哲妄邪曰:“尼父删经,三坟犹废,扁鹊卢出,虚医遂多,尚有黄岐之医籍乎,后书之托,名于圣哲也。”
曰:“然则诸书不足信邪。”
曰:“由汉而上有说无方,由汉而下有方无说,说不乖理,方不违义,虽出后学,亦是良师。固知君子之言不求贫朽,然于武成之策,亦取二三。”
曰:“居今之世,为古之工,亦有道乎。”
曰:“师友良医,因言而识变,观省旧典,假筌以求鱼博,涉知病多,诊识胍屡用达药,则何愧于古人。”
建平王妃姬等皆丽而无子,择良家未笄女入御又无子。问曰:“求男有道乎?”
澄对之曰:“合男女必当其年,男虽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虽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阴阳气完实而后交合,则交而孕,孕而育,育而为子,坚壮强寿。今未笄之女,天癸始至,已近男色,阴气早泄,未完而伤,未实而动,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寿,此王之所以无子也。然妇人有所产皆女者,有所产皆男者,大王诚能访求多男妇人谋置宫府,有男之道也。”
王曰:“善”。未再,期生六男。
上褚澄遗书一卷,初得萧氏父子护其石而其书始全,继得僧义堪笔之纸而其书始存,今得刘继先锓之木而其书始传,亦可谓多幸矣。澄字彦道,河南阳翟人,宋武帝之甥,尚书左仆射湛之之子,庐江公主之夫,齐太宰侍中录尚书公渊之弟,仕宋自附马都尉,遍历清显,仕齐至侍中领右军将军,永明元年卒,《南史》云永元元年卒,误也。
东昏侯立其女为皇后,追赠金紫光禄大夫,实永元元年,去其卒时已七十年矣。遗书题其赠官,岂萧广得其椁石,考之史传而附题于前乎?初齐高帝爱子豫章王嶷,自江陵赴都得疾日臻,帝忧形于色,乃大赦天下,闻澄传杨淳秘方,召澄治立愈,帝喜甚,擢澄左氏尚书以宠之,其守吴郡也。民有李道念,以公事至郡,澄遥见谓曰:“汝有奇疾。”道念曰:“某得冷疾五年矣。”澄诊其脉,曰:非冷也,由多食鸡子所致,可煮苏一斗服之,即吐物如升许,涎裹之动,抉涎出视,乃一鸡雏,翅距已具而能走。澄曰:未也,盍服其余药从之,凡吐十三枚,疾乃瘳,其妙皆此类也。
是书幽眇简切,多前人所未发而岂徒哉。问子篇称建平王,当是澄之妻之景素,其生子六,即延龄延年辈。
云嘉泰元年日南至甘泉寄士丁介跋。
庐州卫武生郑道出示南齐褚澄遗书几十篇。云:得之先世。故书中考之丁介跋尾,当是宋嘉泰初刘继先印本,字画完好如新,金读之既作而叹曰:“予少时曾于《宋史·艺文志》见有是书目,又见《三元延寿》、《居家必用》、《养生纂要》诸书引用其说,往来京师,尝偏阅书肆博坊蓄书之家,求其全本无所得,迄今三十余年,始获经目。噫!古书之罕见于世,奚独此哉。”
史称澄善医术以勤谨见知,没于永明元年。观是书立论精诣,所谓邃于医而慎于术者非耶,褚氏子孙以其书入石殉葬,为不柄计其用心勤矣。意澄平时所自爱重,子孙遵其垂殁之言而慎藏之欤,虽其遗墓不幸为盗所发,遗书则幸因盗以传也,自是萧广载其石,广子渊复以纳圹,释义堪录诸策,刘继先又以入梓,更三数人之手始克流布当时,盖自永明至嘉泰初,上下七百二十余年,至于今又几何年,所著之书,久埋而复见,已弃而获存,几绝而仅有,若有神物相之者。殆与汲冢之《周书》、昭陵之《义贴》、石室之《阴符》,经佛龛之古文、苑事相类。
欧阳子云:人之贤者传遂远,是固然矣。要之古今载籍,或传或否,皆不可必。人未必皆贤,言未必皆粹。高文钜册,或散佚无闻,片楮尺素,或珍袭可考。金石有不足恃,而或出于破冢败壁之间;子孙有不可托而偶得于牧竖、偷儿之手。闷于前或彰于后,盛行于一时,或烟没于万世,莫不有数存焉耳。而物之聚散显晦固有时哉,然而非圣之书不经之谈,迂僻怪诞于事,无益且不可以为训,使有识者见之,必以覆酱瓿制帷帐而投之水火也。今犹不免加灾于木,增垢于石,重为楮墨之费者何限,况乎书坊所刻,大率类家集以徼时名,褒程文以逐时好,日以浸广,求如萧广,冀之嗜古,良亦鲜矣,金于此尤所浩叹。
窃谓是书,形气血脉之说,明切简备,庶几可为卫生之助。其平脉篇有曰:澄生当后世传其言而已尔,初决其秘,发悟后人,澄盖以其所得笔之于书,与天下后世共之也。岂若俚俗,医师规规然,因病处方,随证著论,以觊幸于万一者可及哉。呜呼!疾固尼父所慎医,亦事亲者所当知,因是书得之难,而欲其传之广,且久必有同区区余意者矣众,斯文之不泯也。
正德丙寅春日西充马金谨序
予赏观历代名医图,因有以知公之姓氏;选名医杂著药方,因有以知公之技能。今见所遗之书,则又有以知公之心术,默通造化妙用之理矣。《齐史》称褚澄望色辨证投剂如神,与卢扁华佗比肩,岂欺我哉!若夫是书之作,收藏显晦俱备于前后,序文载焉予不复赘。
嘉靖四年春日滑台李暹德进谨跋
《褚氏遗书》·一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旧本题南齐褚澄撰。澄字彦适,阳翟人,褚渊弟也。尚宋文帝女庐江公主,拜驸马都尉。入齐为吴郡太守,官至左民尚书。事迹具《南齐书·本传》。是书分受形、本气、平脉、津润、分体、精血、除疾、审微、辨书、问子十篇,大旨发挥人身气血阴阳之奥。《宋史》始著於录。前有后唐清泰二年萧渊序,云黄巢时群盗发冢,得石刻弃之,先人偶见载归,后遗命即以褚石为椁。又有释义堪序,删定者,中丞公属子龙以润饰之。以友人谢廷正、张密皆博雅多识,使任旁搜覆校之役,而子龙总其大端。大约删者十之三,增者十之二。其评点俱仍旧观,恐有深意,不敢臆易云云。所谓文定者,光启之谥。所谓中丞公者,即国维也。今原书有刊版,而此本乃出传钞,并其评点失之。核其体例,较原书颇为清整。然农圃之事,本为琐屑,不必遽厌其详。而所资在於实用,亦不必以考核典故为优劣。故今仍录原书,而此本则附存其目焉云石刻得之萧氏冢中,凡十有九片,其一即萧渊序也。又有嘉泰元年丁介跋,称此书初得萧氏父子护其石而始全,继得僧义堪笔之纸而始存,今得刘义先锓之木而始传云云。考周密《癸辛杂识》,引其非男非女之身一条,则宋代已有此本,所谓刻於嘉泰中者,殆非虚语。其书於《灵枢》、《素问》之理颇有发明,李时珍、王肯堂俱采用之。其论寡妇僧尼必有异乎妻妾之疗,发前人所未发。而论吐血便血饮寒凉百不一生,尤千古之龟鉴。疑宋时精医理者所著,而伪托澄以传。然其言可采,虽赝本不可废也。中颇论精血化生之理,所以辨病源、戒保啬耳。高儒《百川书志》列之房中类,则其误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