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1-28 02:34
西原蛮,据《新唐书》所述“居广、容之南,邕、桂之西”,862年(唐咸通三年)时曾分岭南道为岭南东道与岭南西道,岭南西道境内设容、邕、桂三管经略使,统辖除了今全州、灌阳、资源等县以外的大部分广西地区,因此上述地望所指比较含混,不易确认。唐置西原州,治所在罗和县(今广西大新县西北),依次推论西原蛮分布地区大约在今广西西南部一带,过去原为宁氏豪酋所统治,境内有依、黄、韦、周等大姓。这里后来一直都是壮族的主要聚居地区。
从621年(唐武德四年)唐王朝在岭南设置羁摩州、县、峒以来,以当地酋长世袭官职,称作土官。这一带的土著民族已经从事牛耕农业,经济文化有了一定的发展。铜鼓铸造有了相当的水平。《隋书》地理志载,岭南诸郡铸铜为大鼓,鼓成后悬庭中,置酒相庆,豪富家以金银作大钗击鼓,然后留赠主人,名“铜鼓钗”,有鼓者号称“都老”,为“群情推服”。仇杀时击鼓召集群众进行械斗。
唐代流传至今的《六合坚固大宅颂碑》和《智诚洞摩崖碑》是澄州(今广西上林、武鸣、忻城一带)大首领韦敬辩分别在682年(永淳元年)和697年(武则天万岁通天二年)所撰写镌刻的。从这两块7世纪时的石碑可以看出,当时社会生产比较发达,“黎庶甚众,粮粒丰储”,已有“不耕而获之”的统治阶级和称作“黎庶”的被统治阶级。还建有城邑碉堡,已有祖、父、子相传的世袭制度,以及受汉族方块字影响而创制的富有民族特色的“土俗字”等等。说明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已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唐代大文学家柳宗元任柳州刺史时,“柳州土俗,以男女质钱,过期则没入主,宗元革其乡法。其已没者,仍出私钱赎之,归其父母”,在容州,刺史韦丹对“民贫自鬻者,赎归之,禁吏不得掠为奴”。孔戣任岭南节度使时,“南方鬻口为货,掠人为奴婢,戣峻为之禁”。可见当时那里还流行人身典当,蓄养奴婢的习俗。桂州都督王睃在桂州一带“堰江水、开屯田数千顷,百姓赖之”。在一些交通发达、接近汉族的地区,经济生产有了较快的发展。
西原是唐代对今广西左右江地方的统称。其中左江一带的宁明、龙州、崇左、扶绥等地为黄峒地,右江的天等、靖西等地为侬峒地。黄乾曜、黄少卿等被称为“黄峒蛮”、“西原蛮”。(参考黄现璠著《壮族通史》)
西原蛮包括黄峒蛮、乌武僚人、乌浒人等不同名称。黄峒蛮因黄氏首领居住黄橙峒而得名,是唐代广西地区大姓之一。其聚居地在广西安德、归乐、归城、田州等地,皆属岂州都督府管辖,又称四道黄氏。约当今广西的靖西、百色、田阳、田东等县境。唐天宝初(742),黄氏强盛,攻击附近的韦、周等氏,雄踞十余州,称霸一方,至德初(756)首领黄乾曜自号中越王,分封桂南王、拓南王、南越王、镇南王等称号,拥众20万,影响数千里。乾元初(758)黄乾曜等被官军所杀。794年(贞元十年)黄峒首领黄少卿又攻邕州,占钦、黄、浔、贵4州,其子昌沔十分英勇,曾前后陷13州。807年(元和二年)。黄少卿曾一度归顺唐王朝,被授为归顺州(今广西靖西县)刺史,其弟黄少高为有州刺史,但不久又称雄独立。西原蛮的各个集团长期以来对于唐王朝就处于这种“叛服不常”的状态之中。兵部侍郎韩愈,分析岭南西原蛮地广人稀、“洞垒荒僻”的情形,在向唐朝的建言中指出,“假如尽杀其人,得其地,在国计不为有益”,不如实行羁摩政策,“来则捍御,去则不迫,未有亏损朝廷”,实际上唐王朝与西原、黄峒诸蛮也一直保持着这种时战时和的情况。直到徐申任邕管经略使时,“黄洞纳质供赋,不敢桀”,“而十三部二十九州之蛮皆定”。
西原蛮,居广、容之南,邕、桂之西。有宁氏者,相承为豪。又有黄氏,居黄橙洞,其隶也。其地西接南诏。唐天宝初,黄氏强,与韦氏、侬氏唇齿为寇害,据十馀州。韦氏、周氏耻不肯附,黄氏攻之,逐於海滨。至德初,首领黄乾曜、真崇郁与陆州、武阳、朱兰洞蛮皆叛,推武承斐、韦敬简为帅,僭号中越王,廖殿为桂南王,莫淳为柘南王,相支为南越王,梁奉为镇南王,罗诚为戎成王,莫寻为南海王,合众二十万,绵地数千里,署置官吏,攻桂管十八州。所至焚庐舍,掠士女,更四岁不能平。乾元初,遣中使慰晓诸首领,赐诏书赦其罪,约降。於是西原、环、右等州首领方子弹、甘令晖、罗承韦、张九解、宋原五百馀人请出兵讨承斐等,岁中战二百,斩黄乾曜、真崇郁、廖殿、莫淳、梁奉、罗诚、莫寻七人。承斐等以馀众面缚诣桂州降,尽释其缚,差赐布帛纵之。其种落张侯、夏永与夷僚梁崇牵、覃问及西原酋长吴功曹复合兵内寇,陷道州,据城五十馀日。桂管经略使邢济击平之,执吴功曹等。馀众复围道州,刺史元结固守不能下,进攻永州,陷邵州,留数日而去。湖南团练使辛京杲遣将王国良戍武岗,嫉京果贪暴,亦叛,有众千人,侵掠州县,发使招之,且服且叛。建中元年,城叙州以断西原,国良乃降。
贞元十年,黄洞首领黄少卿者,功邕管,围经略使孙公器,请发岭南兵穷讨之,德宗不许,命中人招谕,不从,俄陷钦、横、寻、贵四州,少卿子昌沔偟勇,前后陷十三州,气益振。乃以唐州刺史杨旻为容管招讨经略使,引师掩贼,一日六七战,皆破之,侵地悉复。元和初,邕州擒其别帅黄承庆。明年,少卿等归款,拜归顺州刺史,弟少高为有州刺史,未几复叛。又有黄少度、黄昌瓘二部,陷宾、蛮二州,据之。十一年,攻钦、横二州,邕管经略使韦悦破走之,取宾、蛮二州。是岁,复屠严州,桂管观察使裴行立轻其军弱,首请发兵尽诛叛者,徼幸有功,宪宗许之。行立兵出击,弥更二岁,妄奏斩获二万,罔天子为解。自是邕、容两道没伤疾疫死者十八以上,调费阙亡,繇行立、阳旻二人,当时莫不咎之。及安南兵乱,杀都护李象古,擢唐州刺史桂仲武为都护,逗留不敢进,贬安州刺史,以行立代之。寻召还,卒。
长庆初,以容管经略使留后严公素为经略使,上表请讨黄氏。兵部侍郎韩愈
狄青为宣抚使,督诸军进兵绝昆仑关。智高悉众拒战,大败,夜焚城遁,由合江口入大理国。智高自起至平几一年,暴践一方,吏民不胜其毒,朝廷为下赦令,拊疮痍。智高既败,其母阿侬入保特磨,依其夫侬夏卿,收残众三千馀人,复欲入寇。安抚使余靖督部吏发峒兵入特磨,掩袭之。获阿侬及智高弟智光等槛送京师,弃市。智高不知所终。侬氏又有宗旦者,知雷、火峒,稍桀黠。嘉右二年,尝入寇,知桂州萧固招之内属,补以官。七年,宗旦父子请以所属城洞,永为王民。诏各还一官。赐赉有差。是岁,侬夏卿、侬亮亦自特磨来归,皆其族也。
石湖范氏《桂海虞衡志》曰:侬智高反,朝廷讨平之。因其疆域,参唐制,分析其种落,大者为州,小者为县,又小者为洞,凡五十馀所。推其长雄者首领,籍其民为壮丁,以藩篱内郡,障防外蛮,缓急追集备御,制如官军。其酋皆世袭,分隶诸寨,总隶於提举。左江四寨二提举,右江四寨一提举,寨官,民官也。知寨、主簿各一员,掌诸洞财赋。左江屯永平、太平,右江屯横山,掌诸洞烟火民丁,以官兵尽护之。大抵人物犷悍,风俗荒怪,不可尽以中国教法绳治,姑羁縻之而巳。有知州、权州、监州、知县、知洞,皆命於安抚若监司,给文帖朱记。其次有同发遣、权发遣之属,谓之官典,各命於其州。每村团又推一人为长,谓之主户。馀民皆称提陀,犹言百姓也。洞丁有争,各讼诸酋。酋不能决若酋自争,则讼诸寨或提举。又不能决,讼诸邕管,次至帅司而止。皇右以前,知州补授,不过都知兵马使,仅比徽校。智高之乱,洞人立功,始有补班行者,诸洞知州不敢坐其上,视朝廷爵命尚知尊敬。元丰以后,渐任中州官。近岁,洞酋多寄籍内地,纳粟补授,无非大小使臣,或敢诣阙陈献利害,至借补閤职,与帅守抗礼。其为招马官者,尤与州县相狎,子弟有入邕州应举者,招致游士,多设耳目,州县文移未下,巳先知之。舆骑、居室、服用皆拟公侯。如安平州之李棫,田州之黄谐,皆有强兵矣。民田计口给民,不得典卖。惟自开荒者由己,谓之祖业口分田。知州别得养印田,犹圭田也。权州以下无印记者,得荫免田。既各服属其民,又以攻剽山僚,及博买嫁娶所得生口,男女相配,给田使耕,教以武伎,世世隶属,谓之家奴,亦曰家丁。强壮可教勒者,谓之田子、甲丁,亦曰马前牌,皆青布巾,跣足,总谓之洞丁。旧一州多不过五六百人,今有以千计者。
元丰中,尝籍其数十馀万,老弱不与,此籍久不脩矣。洞丁往往劲捷能辛苦,穿皮履,上下山不顿。其械器有桶子甲、长枪、手标偏刀逷〈釒辜〉牌山弩竹箭桄榔箭之属。其相仇杀,彼此布阵,各张两翼以相包裹,人多翼长者胜,无他奇。民居苦茅为两重棚,谓之麻阑,上以自处,下蓄牛豕。棚上编竹为栈,但有一牛皮为愁席,牛豕之秽升闻栈罅,习惯之。亦以其地多虎狼,不尔则人畜俱不安,深广民居亦多如此。洞人生理尤苟简,冬编鹅毛木绵,夏缉蕉竹麻紵为衣。专饭掬水以食,家具藏土窖以备寇掠。土产生金、银、铜、铅绿、丹砂、翠羽、洞緂、练布、茴香、草果诸药,各逐其利,不困乏。今黄姓尚多而侬姓绝少,盖智高乱后,侬氏善良许从国姓,故今多姓赵氏。举洞纯一姓者,婚姻自若。酋豪或聚数妻,皆曰媚娘。洞官之家婚嫁,以粗豪汰侈相高,聘送礼仪,多至千担,少亦半之。婿来就亲,女家於五里外结草屋百馀间与居,谓之入寮。两家各以鼓乐迎男女至寮,女婢妾百馀,婿童仆至数百,成礼之夕,两家各盛兵为备,小有言,则兵刃相接,成婚后,婿常抽刃,妻之婢妾迕意,即手杀之。自入寮,能多杀婢则妻党畏之,否则谓之懦。半年而后归夫家。人远出而归者,止於三十里外,家遣巫提竹篮迓,脱归人帖身衣,贮之篮以前导还家,言为行人收魂归也。亲始死,披髪持瓶罋,恸哭水滨,掷铜钱、纸钱於水,汲归浴尸,谓之买水,否则邻里以为不孝。此州县虽曰羁縻,然皆耕作省地,岁输税米於官。
始时,国家规模宏远,以民官治理之,兵官镇压之,以诸洞财力养官军,以民丁备招集驱使,上下相维,有臂指之势。洞酋虽号知州、县,多服皂白布袍,类里正、户长。参寨官皆横梃,自称某州防遏盗贼。大抵见知寨如里正之於长官,奉提举如卒伍之於主将,视邕管如朝廷,望经略、帅府则如神明。号令风靡,保障隐然。比年不然,诸洞不供租赋,故无粮以养提举之兵。提举兵力单弱,故威令不行。寨官非惟惰不举职,且日走洞官之门握手为市,提举官亦不复威重,与之交关通贿,其间有自爱稍欲振举,诸洞必共污染之,使以罪去,甚则酖焉。原其始,皆边吏冒法徇利致然,此弊固未易悉数也。故事,安抚、经略使初开幕府,颁盐采遍犒首领,以公文下教,谓之'委曲'。大略使固守边界,存恤壮丁云。邕州守臣旧不轻付,屯卒将五千人,京师遣人作司大兵城,边备甚饬。比来,邕州经费匮阙,触事废弛,但存羸卒数百人,城壁器械颓坏不脩,安抚、都监司事体朘弱,州洞桀黠无所忌,至掠省民客旅,缚卖於交趾诸蛮。又招收省民不遑及配隶亡命者,以益田子、甲丁反,隐然平视安抚、都监司,此非持久计。庆历广源之变,为鉴岂远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