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7-28 11:13
觉罗氏,是一个神秘的氏族,含义为一个神话,出自《清朝通志》。
《清朝通志》载:“宗室、觉罗之外,有民觉罗氏。其族属之众者,冠以地名,如伊尔根、舒舒、西林、通颜之类;散处者,上加民字以不同于国姓也。”《八旗满洲氏族通谱》说:觉罗为满洲著姓。内有伊尔根觉罗、舒舒觉罗、西林觉罗、通颜觉罗、阿颜觉罗、呼伦觉罗、阿哈觉罗、察喇觉罗、董鄂、嘉穆瑚觉罗、格伦觉罗等氏。其氏族繁衍,各散处于穆溪、叶赫、雅尔湖、乌喇、瓦尔喀、松花江、阿库里、佛阿喇、哈达、汪秦等地方。另外,锡伯族也有觉罗氏,备考。
众所周知,在清朝,宗室的姓氏全称“爱新觉罗”,与宗室有血缘关系的远枝,只能称“觉罗”。《 清朝通志》和《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均出版于清朝,后者为“文字狱”最厉害的雍正朝。因此,两本书有可信的一面,也有作者有意或不得不掩饰的问题。特别是对国姓爱新觉罗氏的阐述,就显得语焉非详。《皇朝通志》说:“国语以金为‘爱新’,觉罗乃姓也。”这句话影响了整个后世,并成为学术界基本认同的定论。
笔者认为,这是一个错误。首先,“觉罗乃姓也”在满语中解释不通。《简明满汉辞典》“Gioro”条下,只注有[名]觉罗,而“Hala”(哈拉)条下,则明确注着[名]姓。比如,满族伊尔根觉罗家谱称自己为“伊尔根觉罗哈拉”,纳拉家谱则称自己为“纳拉哈拉”,而不称“纳拉觉罗哈拉”。就是《清朝通志》在表述各姓氏时,也证明了这一点,如对当时的国姓,翻译汉字为“爱新觉罗氏”,满洲八大姓也分别翻译为“瓜尔佳氏”、“纳拉氏”等。其次,“觉罗乃姓也”的定论,无法解释其他觉罗的姓氏,比如:伊尔根觉罗,伊尔根是满语“民”,假如“觉罗乃姓也”,这个姓氏就该翻译为“民”,舒舒觉罗就直译为“故乡”,董鄂就是“东古河”,他们之间看不到任何的联系。因此,“觉罗”决不是一般意义的“姓”,它包含着极其特殊的意义。
然而,我们忽略了这个问题。历史上,有两位学者与这个问题擦肩而过。一位是流放到黑龙江省宁安的清代汉族文人张缙彦,他在自己著的《宁古塔山水记》里说:“交(觉)罗,满音赵也。”显然,很不确切。另一位是著名的俄国学者史禄国,他在《满族的社会组织》一书里认为,觉罗与满语“觉和托”接近,觉和托的含义是“乞丐”。他还说,满族人解释说,在很早的时候,他们一贫如洗,只得向人乞讨面饼过活。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可惜,史禄国没有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那么,觉罗到底意味着什么?这个庞大而神秘的哈拉是怎样形成的呢?
在满族中间流行这样一个神话,说当初天降三位仙女,长女名恩古伦,次女名正古伦,三女名佛库伦。她们在长白山东北布库里山下的布尔瑚里池沐浴,有一神鹊衔一颗红果吐落在三仙女佛库伦的衣服上,她吞下后,遂有身孕。一人留在人间,生下一个男孩,即爱新觉罗的始祖布库里雍顺。布库里雍顺长大后,佛库伦命他以爱新觉罗为氏,并告诉他:“天生汝,实令汝为夷国主。可往彼处,将所生缘由一一详说。”说罢,仙女“忽不见”。布库里雍顺折柳编筏,顺松花江而下,漂流到鳌莫惠地方鄂多哩城。时逢城内三姓酋长为争城主,正终日械斗。布库里雍顺被一个到江边取水的人发现了,感到非常奇异,报告了三酋长。三酋长立刻停止了战斗,率领部众到江边观看。布库里雍顺对他们说:“我乃天女佛库伦所生,姓爱新觉罗,名布库里雍顺。天降我,定汝等之乱。”当地人更加惊异,插手为舆,拥奉而归,共立为主,建国号“满洲”。这个说法,被纳入《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但这个被神化的人物,显然不能成为爱新觉罗氏族源头的论据。
对此,学术界进行了长期的探讨,发现爱新觉罗家族在史籍上出现的第一人,名叫猛哥帖木儿——清太祖的六世祖,所谓“肇祖原皇帝”。他曾为元朝斡朵里世袭万户、还接受过朝鲜政府的上将军职。永乐七年(公元1405年),猛哥帖木儿被明朝授予建州卫都指挥使,后来,改为建州左卫指挥使,旋即提升为都督佥事、右都督。他完全顺服于明朝,多次朝贡,还把女儿嫁给了永乐皇帝。公元1433年,他在协助明军作战时牺牲。当代著名明清史学家孟森在他的《满洲开国史》中考证,神话人物布库里雍顺,应是猛哥帖木儿的先人。
既然如此,猛哥帖木儿一定姓爱新觉罗了。然而,无论元朝、明朝还是朝鲜的史书,都没有这样的记载。相反,《明实录》和《朝鲜李朝太祖实录》都说,猛哥帖木儿姓“童”(或“佟”、“董”)。明末,明朝人依旧称清太祖为“佟努尔哈赤”。
对于这件事,清朝没有作任何解释,史学家孟森认为“童”是建州女真的公姓。笔者认为,“童”不是姓氏,而是“Tondo”(托恩多)的快读,“Tondo”是满语:公、正、忠、直。满族人的习惯,喜欢使用美名,比如金朝有“勇石鲁”、“贤石鲁”,就是例证。
值得特别注意的是,朝鲜李朝的《龙飞御天歌》称猛哥帖木儿为“夹温猛哥帖木儿”,并明确说“夹温”是姓。这就使问题更复杂了,因为在女真老姓和满族姓氏中没有“夹温”这个姓。孟森把“夹温”和同一书中出现的另一个姓“古伦”,解释为满语“爱新”的“互异其翻音之字”,就是说同词异译。但稍了解满语的都知道,金初,金太祖曾建立勃极烈官制,其中就有国论勃极烈一职。满语古伦“Gurun”为国家、部落之意,它同时也是满族姓氏“郭罗氏”,其汉字姓为“国”。“夹温”一词与满语鹰“Giyahun”有关,是不是觉罗“Gioro”的异译或误译尚有待考证。
总之,“觉罗”被清朝人搞得歧之又歧。近年,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刘小萌提出了一个观点,他说:觉罗是建州女真长期形成的庞大哈拉——觉罗哈拉。这个哈拉不同于满族的其他哈拉,各觉罗间没有血亲关系或血亲关系非常疏远。因此,出现了哈拉间通婚关系,如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诸妻中,有伊尔根觉罗氏二人、嘉穆瑚觉罗氏一人、西林觉罗氏一人,嘉穆瑚寨主伊尔根觉罗噶哈善,是太祖的亲妹夫,等等。
刘小萌的观点值得重视,但是一个人口众多、散处各个地方的“觉罗哈拉”,为什么看不到他们的金代女真姓氏承传?他们当初从哪里来?最初的姓氏叫什么?为什么宣称自己与女真无关?等等。这都是未解之迷。
笔者认为,“觉罗哈拉”的形成,不是建州女真可以完成的,应更广泛些。我们应特别重视俄国学者史禄国从满族人收集的那个悲凉的传说。我们不妨沿着这个传说做一个设想:
在很早的时候,即元灭金的时期,一贫如洗的金朝遗民,踉踉跄跄地从中原逃回祖先的故乡,一路上向人乞讨,形成一个具有相当的文化底蕴的“丐帮”。他们为了纪念国耻和自己的遭遇,抛弃了自己的本姓,以“Giohoto”(乞丐)为姓,形成了一个女真复国主义的特殊哈拉,散处在东北各地,经过数百年的努力,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建立的大清王朝。“Giohoto”也随着岁月的流失,而转为“Gioro”(觉罗),历史就这样模糊了。
刘小萌发现,清朝的《钦定满洲祭祀条例》卷首说:“我爱新觉罗姓之祭神”一语,相对应的满文为“Meni gioro hala wecengge”,它的正确译文应该是:“我们觉罗姓所祭祀的”。这更加证明了清朝皇室在主观上掩饰爱新觉罗与各个觉罗之间的特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