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1 03:40
赵韩王普①为相,太祖即位之初,数出微行,或过功臣之家,不可测。一日大雪,向夜,叩赵普门。普亟出,惶惧迎拜,问日:“夜久甚寒,陛下何以出?”帝日:“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来见卿。”普日:“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时也,愿闻成算所向②。”帝日:“吾欲下太原。”普默然久之,日:“非臣所知也。”帝问其故,普日:“太原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二边之患.我独当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诸国。”帝笑日:“吾意正如此,特试卿尔。”遂定下江南之议。
太祖既得天下,召普问日:“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建长久计,其道如何?”普日:“镇节太重,君弱臣强而已。惟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上日:“卿勿复言,吾已谕矣。”上因晚朝,与故人石守信、王审琦等饮,酒酣,上日:“人生如白驹之过隙,所为富贵,不过多积金帛,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尔。汝曹何不释去兵权,择好田宅,重为子孙久远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君臣之问,两无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日:“陛下念臣及此,所谓生死肉骨也。明日皆称疾,请解兵权。上许之,皆以散官就第,赐赉甚厚,诸功臣皆以善终。
赵韩王事太祖时,有臣立功,当迁官。上素嫌其人,不与。普坚以为请,日:“刑以惩罪,赏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赏者,天下之刑赏,非陛下之刑赏,岂得以喜怒专之。”上怒甚,起,普亦随之。上入宫,普立于宫门,久之不去。上寤,乃可其奏。普欲除某人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普复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太祖怒,取其奏坏裂投地,普颜色自若,徐拾奏归补缀,明日复进之。上乃寤,用之,后果称职。
赵韩王为相,每朝廷遇一大事,定一大议,才归第,则亟合户,启箧取一书而读之,有终日者,虽家人不测也。及翌日出,则是事决矣。后普薨,家人始开箧见之,则《论语》二十篇也。太宗③欲相普,或谮之日:“普,山东学究,惟能读《论语》耳!”太宗疑之,以告普。普日:“臣实不知书,但能读《论语》佐艺祖④定天下,才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辅陛下。”上意释然,卒相之。
(选自《言行龟鉴》,有改动)
赵韩王普为相。太祖即位之初,数出微行,或过功臣之家,不可测。一日大雪,向夜,叩赵普门。普亟出,惶惧迎拜,问曰:“夜久甚寒,陛下何以出?”帝曰:“吾睡不能着,一榻之外,皆他人家也,故来见卿。”普曰:“陛下小天下耶?南征北伐,今其时也。愿闻成算所向。”帝曰:“吾欲下太原。”普默然久之,曰:“非臣所知也。”帝问其故,普曰:“太原当西北二边,使一举而下,则二边之患,我独当之。何不姑留,以俟削平诸国。”帝笑曰:“吾意正如此,特试卿尔。”遂定下江南之议。
太祖既得天下,召普问曰:“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十姓,兵革不息,其故何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建长久计,其道如何?”普曰:“镇节太重,君弱臣强而已。惟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上曰:“卿勿复言,吾已谕矣。”上因晚朝,与故人石守信、王审琦等饮,酒酣,上曰:“人生如白驹之过隙,所为富贵,不过多积金帛,厚自娱乐,使子孙无贫乏尔。汝曹何不释去兵权,择好田宅,重为子孙久远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君臣之间,两无猜嫌,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再拜曰:“陛下念臣及此,所谓生死肉骨也。”明日皆称疾,请解兵权。上许之,皆以散官就第,赐赉甚厚,诸功臣皆以善终。
赵韩王事太祖时,有臣立功,当迁官。上素嫌其人,不与。普坚以为请,曰:“刑以惩罪,赏以酬功,古今之通道也。且刑赏者,天下之刑赏,非陛下之刑赏,岂得以喜怒专之。”上怒甚,起,普亦随之。上入宫,普立于宫门,久之不去。上寤,乃可其奏。普欲除某人为某官,不合太祖意,不用。明日,普复奏之,又不用。明日又奏之,太祖怒,取其奏坏裂投地,普颜色自若,徐拾奏归补缀,明日复进之。上乃寤,用之,后果称职。
赵韩王为相,每朝廷遇一大事,定一大议,才归第,则亟合户,启箧取一书而读之,有终日者,虽家人不测也。及翌日出,则是事决矣。后普薨,家人始开箧见之,则《论语》二十篇也。太宗欲相普,或谮之曰:“普,山东学究,惟能读《论语》耳!”太宗疑之,以告普。普曰:“臣实不知书,但能读《论语》,佐艺祖定天下,才用得半部,尚有一半可以辅陛下。”上意释然,卒相之。
睹其历任为政,信其为仁人君子。又有大德甲辰熊禾序,称光祖质美嗜学,有天下来世之志。陈普即学者所称石堂先生,熊禾即学者所称勿轩先生,皆宋、元间笃行醇儒,不妄许可。据其所言,则光祖亦君子人矣。初,宋赵善璙作《自警编》,录前辈嘉言善行以示矩矱,光祖欲为刊行,熊禾以善璙所编尚有未及删润者,光祖乃即善璙旧本益以《典型录》、《厚德录》、《善善录》、《名臣言行录》,及博采名臣碑志之文,裒辑排比,以成是编。据原序称,分学问、德行、交际、家道、出处、政事、民政、兵政八门。黄虞稷《千顷堂书目》著录作八卷,盖一门为一卷也。原序又称,类列八十有二,枚举为九百五十有五。今原本散佚,惟载於《永乐大典》者尚存四百七十二条,而八十有二之子目则不可复考。然唐以前分类之书,不过撮举大纲,易於包括。宋人著书,好立子目,目愈繁碎则分隶弥易纠纷。今子目既已无徵,惟以所立八门依类排纂,转觉便於循览。又原序称每类之中首之以善行,次之以嘉言,先践履,后议论也。然言行既各分编,则一人之名,一类中先后复出,时代未免颠舛。又或一事一人而言行并见,尤难於割裂其文,体例殊为未善。今惟以人统事,以时代叙人,庶端绪不淆,釐然易见。虽编次视原本稍殊,而要之标举芳踪,示人效法,於光祖著书之本旨固未尝失足。宋、元说部诸书,每杂述诙谐,侈陈神怪,以供文士之谈资。是编所记虽平近无奇,而笃实切理,足以资人之感发,亦所谓布帛菽粟之文,虽常而不可厌者欤。
宋乾德二年(964年):赵普被任命为宰相,晋封为韩王。
居:居住。
为:担任。
成算所向:以后的打算。
太宗:指宋太宗赵光义,继宋太祖赵匡胤后为帝。
艺祖:指一朝开国的帝王。
韩王赵普做宰相。太祖刚刚即位,多次出去微服私访,有时探访功臣的家,不可预测。一天,大雪下到夜里,皇上敲赵普的家门,赵普赶忙出来,慌忙叩拜迎接,问:“夜深寒冷,陛下为什么出来?”皇上说:“我睡不着,一张床之外,都是别人的家,所以来看看你。”赵普说:“陛下认为天下狭小吗?南征北伐,现在正是时候,希望能听听您以后的打算。”皇帝说:“我想攻打太原。”赵普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说:“这不是我所能了解的。”皇帝问其中的缘故,赵普说:“太原阻挡着西、北两面,假使一举攻下太原,那么两边的祸患就要由我们来独挡了,为什么不暂且留着等待平定各国(之后再攻打太原呢)。”太祖笑道:“我的想法正是这样,只是试探一下你罢了。”于是定下攻打江南的决议。
太祖取得天下以后,召见赵普问道:“自从唐朝末年以来,数十年间,帝王总共换了十个姓氏,战争不断,是什么原因呢?我想停止天下战争,替国家建立长治久安之计,有什么方法呢?”赵普说:“藩镇节度使的权力太重,君弱臣强罢了。只有渐渐地削夺他们的权力,控制他们的钱粮,收回他们的军队,那么天下自然安定了。”话未说完,皇上说:“你不要再说了,我已经明白了。”皇上趁着晚朝,和老将石守信、王审琦等人喝酒,酒喝到最畅快的时候,宋太祖开口道:“人生在世,好像骏马掠过缝隙一样快,所求的富贵,不过多积聚些金银:多一些自我娱乐,让子孙没有贫乏罢了。你们为什么不解去兵权,选择好田产房屋作为子抓长久之业,多养些歌儿舞女每天饮酒相欢,来度过一生。君臣之间,无所猜嫌,上下相安,不是很好吗?石守信等都拜了两拜说:“陛下顾念我们到如此地步,这就是所说的使死者复生、白骨长肉啊!”第二日,都托言有病,乞求解除兵权。宋太祖答应了,都让他们以散官的身份回家养老,给他们的赏赐也特别优厚,众多功臣都因此善终。
赵普辅佐太祖时,有一名大臣立功应当升官,太祖一向讨厌他的为人,不赞成升他的官。赵普坚决地为他请求'说:“刑法是用来惩治罪恶的,赏赐是用来酬谢有功之人的,这是古往今来共同的道理。况且刑赏是天下的刑赏,不是陛下个人的刑赏,怎能凭自己的喜怒而独断专行呢?”太祖更加愤怒,起身就走,赵普也紧跟在他身后,太祖入宫,赵普立在宫门口,过了很长时间也不离去。太祖醒悟了,才认可他的上奏。赵普想任命某人为某官,不合太祖的意愿,太祖不采纳。第二天,赵普又上奏,太祖又不采纳。第二天又上奏,太祖大怒,拿过奏折撕裂扔到地上,赵普脸色不变,慢慢拾起奏折回家后修补连缀,第二天又呈上去,太祖才醒悟过来,采纳了他的意见,后来那个人果然称职。
赵普做了宰相,每当朝廷遇到大事,商定重要决议,刚一回到家,就马上关起门,开箱取书,整天阅读,即使家人也猜不出他读的是什么。等第二天处理政务,得心应手。后来他去世后,家里人才打开箱子看,原来是《论语》二十篇。太宗想任他为相,有人诬陷说:“赵普,山东学究,只是能读《论语》罢了!”太宗怀疑,把这件事告诉赵普。赵普说:“我确实不懂得读书,只是能读一本《论语》辅佐先帝安定天下,才用了半部还有一半可以辅佐陛下。”太宗疑虑消释,最终任命他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