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15:15
《论中国之将强》是梁启超所著作品,出自于《梁启超卷(中国近代思想家文库)》。
西人之侮我甚矣!西人之将灭人国也,则必上之于议院,下之于报章,日日言其国政之败坏,纲纪之紊乱,官吏之苛黩。其将灭人种也,则必上之于议院,下之于报章,日日言其种族之犷悍,教化之废坠,风俗之縻烂。使其本国之民士,若邻国之民士,闻其言也,仁者愀然,思革其政,以拯其难;鸷者狡焉,思乘其敝以逞其志。夫然后因众人之所欲,一举再举,而墟其国,奴其种,而 然犹以仁义之师自居。斯道也,昔施诸印度,又施诸土耳其,今彼中愤土、责土、唾骂土之言,且日出而未有止也。迭见近年《万国公报》、《时务报》中。余读西报,其訾中国之国政纲纪官吏,盖数十年以来矣。去岁八九月以后,乃更明目张胆,昌言华种之野犷,华民之愚诈,华教之虚伪。《时务报》中亦屡译之,然其不敢译者尚不知凡几。即如去年西历十二月二十四号上海某西报有一论,言华民不徒已死,并且臭烂,其言真不堪入耳。此外类此者尚多。其意若谓:苟不灭此朝食,则为逆天、为辱国、为悖理。一倡百和,举国若狂。日本人师其故智,于其报章,日言台湾之民,顽恶刁狡,不如生番之驯善。西国罗马旧律,凡与文教之国战争者,皆有公法,虽攻城入邑,无得肆扰,惟与野蛮战,不在此论。日人惟痛诋华民曾土番之不若,故得屠戮淫掠,惨无天日。而他国鲜有以为非者,非不知其非也,彼其因利乘便,狡焉思启,思以此道行于吾十八行省者,举欧洲诸国,皆有同心也。罗马旧律,凡入野蛮之国者,不由国门入,筑桥逾城而进焉。庚申之役,英、法之待我,盖以此也。去岁五、六月间,英人、德人先后调其向驻非洲之公使来驻中国,厥意谓之国也,非以治非洲之道治之,弗治也。无端而逐工,无端而拒使,无端而索岛岸,无端而揽铁路,无端而涎矿产,无端而干狱讼,人之轻我、贱我、野蛮我、奴隶我、禽兽我、尸居我,其惨酷至于如此其极也!
梁启超曰:西人其毋尔,中国非印度、土耳其之比也!印度见并,已百数十载,尔来英人设学校以教之,其人才成就,能与旅印之英人齐驱者盖绝焉,愚智之相越远也。土耳其受侮三十年,而其君民上下,委软 敝,无或思自振厉以卫国本,徒知区别种族,仇视其民。今中国诚败衄矣,然未至如百年以前之印度也,且未至如三十年前之土耳其也。今自和议以后,虽朝贵大吏,晏安犹昔,而草茅之间,风气大开,其灼然有见于危亡之故,振兴之道,攘臂苦口,思雪国耻者,所在皆有。虽喉舌之地,尚多窒塞,而各省封疆,奋然兴作者,盖不乏人。虽乡曲学院,枯守眢井,侈言尊攘,旧习未改,而后起之秀,年在弱冠以下者,类多资禀绝特,志气宏远,才略沉雄。嗟乎!谓天之不亡中国也,则瓜分之约,期以五年,内讧之形,不可终日,虽讳言亡,宁有幸也。谓天之亡中国也,则何必生此无数人才,以膏兵刃而借马足,使之奴焉、仆焉、犬马焉于异类,然后为快也。
【注】:以上为原文部分内容。
梁启超(1873—1929),广东新会人。字卓如,号任公,别号沧江,又号饮冰室主人。既是中国近代鼓吹变法维新的风云人物,舆论界的骄子,又是中国近代蜚声中外的政治活动家、思想家和著名学者。在公车上书、戊戌变法、立宪运动、辛亥革命、护国运动等重大历史事件中都有他的身影。他“文名满天下”,留下近两千万字的著述,在众多领域,均有建树,许多著述在思想学术领域都是开山之作。编者简介汤志钧,江苏常州人,1924年生。毕业于无锡国学专修学校史地系。曾任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副所长、近代史研究室主任、硕士研究生导师,华中师范大学历史研究所、华东师范大学史学研究所教授,台湾东海大学客座教授、中国经学史博士研究生导师、中国近代史硕士研究生导师,全国哲学社会科学中国史学学科规划组成员(20世纪80、90年代)。政府特殊津贴享受者。1994年退休后,仍任《辞海》编委、分科主编,《续修四库全书》学术顾问致力于中国经学史、中国近代史及戊戌变法史研究数十年,具有极高的建树。曾多次赴美国、日本、新加坡和中国港、澳、台地区讲学和访问。2008年9月,获得“上海社会科学院杰出贡献奖”;2014年8月,获得“上海市第十二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学术贡献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