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1-30 15:41
《贫女》是唐代诗人秦韬玉的作品。此诗诉说贫女悲惨的处境和难言的苦衷。诗人把贫女放在社会环境的矛盾冲突中,通过独白揭示贫女内心深处的苦痛,着意刻画贫女持重清高的品行,对贫女给予深切同情,也寄寓着作者的不平和感慨。全诗没有典故,不用比拟,语言质朴,以广泛深刻的内涵,浓厚的生活哲理,使诗作蕴有重大的社会意义。其中最后“为他人作嫁衣裳”一句广为流传,是人所共称的佳句。
贫女
蓬门未识绮罗香⑴,拟托良媒益自伤⑵。
谁爱风流高格调⑶,共怜时世俭梳妆⑷。
敢将十指夸针巧⑸,不把双眉斗画长⑹。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⑺。
⑴蓬门:用蓬茅编扎的门,指穷人家。绮罗:华贵的丝织品或丝绸制品。这里指富贵妇女的华丽衣裳。
⑵拟:打算。托良媒:拜托好的媒人。益:更加。
⑶风流高格调:指格调高雅的妆扮。风流:指意态娴雅。高格调:很高的品格和情调。
⑷怜:喜欢,欣赏。时世俭梳妆:当时妇女的一种妆扮。称“时世妆”,又称“俭妆”。时世:当世,当今。一说此处“俭”作“险”解,俭梳妆意为奇形怪状的打扮。
⑸针:《全唐诗》作“偏”,注“一作纤”。
⑹斗:比较,竞赛。
⑺苦恨:非常懊恼。压金线:用金线绣花。“压”是刺绣的一种手法,这里作动词用,是刺绣的意思。
贫家的女儿不识绮罗的芳香,想托个良媒说亲更感到悲伤。
谁能爱我高尚的品格和情调?却都喜欢时下正流行的俭妆。
敢夸十指灵巧针线做得精美,决不天天描眉与人争短比长。
深恨年年手里拿着金线刺绣,都是替富人家小姐做嫁衣裳。
此诗以语意双关、含蕴丰富而为人传诵。全篇都是一个未嫁贫女的独白,倾诉她抑郁惆怅的心情,而字里行间却流露出诗人怀才不遇、寄人篱下的感恨。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主人公的独白从姑娘们的家常──衣着谈起,说自己生在蓬门陋户,自幼粗衣布裳,从未有绫罗绸缎沾身。开口第一句,便令人感到这是一位纯洁朴实的女子。因为贫穷,虽然早已是待嫁之年,却总不见媒人前来问津。抛开女儿家的羞怯矜持请人去作媒吧,可是每生此念头,便不由加倍地伤感。
从客观上看:“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就主观而论:“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这样的世态人情,这样的操守格调,调愈高,和愈寡。纵使良媒能托,亦知佳偶难觅。“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个人的亲事茫然无望,却要每天每天压线刺绣,不停息地为别人做出嫁的衣裳。月复一月,年复一年,一针针刺痛着自家伤痕累累的心灵。独白到此戛然而止,凸显了女主人公忧郁神伤的形象。
良媒不问蓬门之女,寄托着寒士出身贫贱、举荐无人的苦闷哀怨;夸指巧而不斗眉长,隐喻着寒士内美修能、超凡脱俗的孤高情调;“谁爱风流高格调”,俨然是封建文人独清独醒的寂寞口吻;“为他人作嫁衣裳”,则令人想到那些终年为上司捉刀献策,自己却久屈下僚的读书人──或许就是诗人的自叹。诗情哀怨沉痛,反映了封建社会贫寒士人不为世用的愤懑和不平。
诗人刻画贫女形象,既没有凭借景物气氛和居室陈设的衬托,也没有进行相貌衣物和神态举止的描摹,而是把她放在与社会环境的矛盾冲突中,通过独白揭示她内心深处的苦痛。语言没有典故,不用比拟,全是出自贫家女儿的又细腻又爽利、富有个性的口语,毫无遮掩地倾诉心底的衷曲。
从家庭景况谈到自己的亲事,从社会风气谈到个人的志趣,有自伤自叹,也有自矜自持,如春蚕吐丝,作茧自缚,一缕缕,一层层,将自己愈缠愈紧,使自己愈陷愈深,最后终于突破抑郁和窒息的重压,呼出那“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慨叹。这最后一呼,以其广泛深刻的内涵,浓厚的生活哲理,使全诗蕴有更大的社会意义。
《鉴诫录》:李山甫有《咏贫女》,天下称奇,秦韬玉之诗意转殊妙。
《瀛奎律髓》:此诗世人盛传诵之。
《唐诗鼓吹注解大全》:此韬玉伤时未遇,托贫女以自况也。
《唐诗选脉会通评林》:周珽曰:晋罗友好学,醒温虽以才遇之,许而不用。人有得郡者,温为席送别,罗友后至。温问之,对曰:“旦出,逢一鬼揶揄云:‘我见汝送人,不见人送汝。’惭怖却回,不觉淹缓。”温心愧,遂以为襄阳守。罗之语,其即“为他人作嫁衣裳”之谓乎?衡文者闻是诗,亦有淹没贤才之愧否?此伤时未遇,而托“贫女”以自况也。首联喻己素贫贱,不托荐以求进。次联喻有才德者,见弃于世。二句一气读下,若谓此俱好修容者,谁人能怜取俭饰之士也。第五句见不以才夸人。六句见不以德自骄。末伤己少有著述措置,徒供藉人作进阶耳。
《唐律偶评》:有人画眉,则已嫁之妇也,反醒“女”字,诗律精密,上句亦用纤纤女手也。此即所谓贫女难嫁也,却不便自说要嫁人,结句借他人说,极巧。
《载酒园诗话又编》:秦韬玉诗无足言,独《贫女》篇遂为古今口古。“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读之辄为短气,不减江州夜月、商妇琵琶也。
《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此盖自伤不遇而托言也。贫士贫女,古今一辙,仕路无媒,何由自拔,所从来久矣。
《唐诗成法》:格调既高,所以不遇良媒;梳妆之俭,以其生长蓬门:(三四)分承一二。五六自伤。七结五,八结六。六句皆平头,是一病。有托而言,通首灵动,结好,遂成故事。
《唐诗别裁》:语语为贫士写照。
《瀛奎律髓汇评》:冯班:托兴可哀。何义门:高髻险妆,见《唐书·车服志》。此句就他人一面说。纪昀:格调太卑。
《诗境浅说》:此篇语语皆贫女自伤,而实为贫士不遇者,写牢愁抑塞之怀。首二句言生长蓬门,青裙椎髻,从不知罗绮之妍华,以待字之年,将托良媒以通辞,料无嘉耦,只益伤心。三四谓自抱高世之格,甘弃铅华,不知者翻怜我梳妆之俭陋也。五六谓以艺而论,则十指神针,未输薛女;以色而论,则双眉远翠,不让文君,而藐姑独处,从不向采芳女伴夸绝艺而竞新妆。末句言季女斯饥,固自安命薄。所恨者年年辛苦徒为新嫁娘费金线之功,人孰无情,谁能遣此耶!孟郊诗“坐甘冰抱晚,永谢酒怀春”,“冰抱”为难堪之境,而栖迟至晚,枯坐自甘;“酒怀”喻声利之场,乃春色虽多,孤踪永谢。与《贫女》诗意境相似,而以五言隽永出之,弥觉有味。老友章霜根翁最喜诵之。
秦韬玉,唐代诗人,生卒年不详,字中明,一作仲明,京兆(今陕西西安)人,或云郃阳(今陕西合阳)人。出生于尚武世家,父为左军军将。少有词藻,工歌吟,却累举不第,后谄附当时有权势的宦官田令孜,充当幕僚,官丞郎,判盐铁。黄巢起义军攻占长安后,韬玉从僖宗入蜀,中和二年(882)特赐进士及第,编入春榜。田令孜又擢其为工部侍郎、神策军判官。时人戏为“巧宦”,后不知所终。著有《投知小录》三卷,《全唐诗》录存其诗三十六首 ,编为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