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0:03
《贺新郎·甚矣君狂矣》是南宋词人蒋捷所作的一首词。词人的一位同乡好友,由于狂放不羁而触怒了当权者,被加上“莫须有”的罪,遣返回乡。词人为之愤愤不平,特意置酒饯行,并写了这首词作为临别赠言。
贺新郎⑴
乡士⑵以狂得罪,赋此饯行
甚⑶矣君狂矣。想胸中、些儿磊磈⑷,酒浇不去。据我看来何所似,一似韩家五鬼⑸,又一似杨家风子⑹。怪鸟啾啾⑺鸣未了,被天公、提在樊笼⑻里。这一错⑼,铁难铸。
濯溪⑽雨涨荆溪⑾水,送君归、斩蛟桥⑿外,水光清处。世上恨无楼百尺⒀,装着许多俊气⒁。做弄得栖栖⒂如此。临别赠言朋友事,有殷勤六字君听取:节饮食,慎言语。
⑴贺新郎:词牌名,又名《金缕曲》、《乳燕飞》、《貂裘换酒》。二传作以《东坡乐府》所收为最早,惟句读平仄,与诸家颇多不合,因以《稼轩长短句》为准。一百十六字,前后片各六仄韵。
⑵乡士:同乡的书生。
⑶甚:过分。
⑷磊(lěi)磈(kuǐ):亦作“垒块”、“块垒”,比喻郁积在胸中的不平之气。
⑹杨家风子:五代时人杨凝式,唐末为秘书郎,历任梁、唐、晋、汉,周五朝、曾佯疯自晦,人称“杨风子”。
⑺怪鸟啾(jiū)啾:比喻乡士的牢骚怪语。
⑻樊(fán)笼:关鸟兽的笼子,以喻受到迫害,丧失自由。
⑼错:本指错刀,这里是指错误。据《资治通鉴》卷265载:唐末天雄节度使罗绍威曾后悔地对人说:“合六州四十二县铁,不能为此错也。”
⑽濯(zhuó)溪:为荆溪的支流。
⑾荆(jīng)溪:在江苏省南部,流经作者的家乡宜兴,至大浦附近入太湖。
⑿斩蛟(jiāo)桥:在宜兴县城,原称长桥。相传西晋义兴阳羡(今江苏宜兴南)人周处,少时横行乡里,人们把他与南山的猛虎、长桥下的恶蚊合称为“三害”。后斩蛟射虎,改过自新,传为美谈。
⒁俊气:俊秀之气,指才人贤士。
⒂栖(qī)栖:惊惶不安的样子。
你太狂傲了,我猜想,你胸中有不平之事,但用酒是浇不掉的。我看你象什么呢?一像韩家的“五鬼”,二像杨家的“疯子”。鸟儿怪声怪调地叫个没完,于是被老天爷抓进樊笼,这个大错耽误了它的终身。
濯溪上游下起大雨,溪水流入荆溪,使得水位上涨。我送你回乡,先到当年周处斩蛟的荆溪桥畔,那里波光粼粼水流清澈。我恨世上没有百尺高楼,以容纳众多的能人贤士,使你落得到处飘泊。临剐前我真诚地赠朋友你六个字,请你记住: “节饮食,慎言语。”
南宋的最后十几年,以理宗、度宗皇帝为首的统治集团声色犬马,耽于享乐,玩忽岁月,南宋王朝已经逼近了崩溃的边缘。蒋捷词中的乡士当时悲愤于国势衰微,有过激言论,得罪了当朝权贵,被赶出临安府。词人对这位直言敢谏、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朋友表示由衷敬佩,设酒为他饯行,于是写下这首词以表达自己的钦佩与同情。
词的上片着重写题中的“以狂得罪”。开头“甚矣君狂矣”即点出了这位同乡的特点:狂。而且这“狂”不是一般的狂,而是特别的狂,故以一“甚”字加以形容。词人先写这位乡士胸中装满了不平之气,即使酒浇,也无济于事。此处强调胸中义愤难平,从而揭示出“狂”的思想根源。以下又接连运用两个典故比拟他的“狂”态。一是用韩愈《送穷文》中的“五鬼”为喻,一是以五代杨凝式行为纵诞因有“风子”之号的故事为比。前者着重褒扬乡士的刚直、桀骜,赞美他不同凡响的才识,同时又暗示这种性格的不合时宜;后者着重刻画他不识时务,行为狂纵。一方面是乡士的性格怪诞,言论乖忤;另一方面是当政者的独裁与压迫,二者之间必然发生尖锐的矛盾。双方矛盾斗争的结果是以前者失败而告终。“怪鸟瞅啾鸣未了,被天公、提在樊笼里”,便是这一结局的形象写照。“鸣”声“未了”,即失去了自由,可见压迫之深。对此作者感喟道:“这一错,铁难铸。”错刀本用铁铸成,这里偏说“铁难铸”,是说这个错误简直是个天大的错误。实际上,这是正话反说,与其说是作者的深沉感叹,不如说是包含了衷心的赞美。
词的下片则转写题中的“饯行”。过片“濯溪”三句点出乡士此行的去处,但乡土此次归去并非出于自愿,而是被迫离开京城,因此不免怀有无限怅恨,词人亦为之愤慨不平。“世上恨无楼百尺”三句,即揭露了腐败的南宋王朝不能容纳贤俊,致使有远见卓识的英才落得栖遑不安。其中的“恨”字,实为三句的领字,表现了作者对现实的清醒认识和强烈不满,也流露了对朋友生不逢时,怀才不遇的深切同情。“楼百尺”,此处化用这一典故,以百尺楼比作储备贤才之所。歇拍是作者对朋友的临别赠言,表面上看,这似乎带有劝朋友明哲保身的意味,但实际上是他们对黑暗政治的讽刺。
《贺新郎·甚矣君狂矣》是一首送别的词,但它的意义却远远超过了送别的范围。作者着力刻画乡士的“狂”,这个狂者的形象正是一个忧愁国事、刚直耿介的爱国者的形象;作者所描绘的乡士以狂得罪的悲剧,不仅是个人的悲剧,同时也是时代的悲剧,这一时代悲剧已经在孕育着南宋覆亡的苦果。它给予人们的历史启示是极为深刻的。
全词诙谐成趣,却又发人深省。词中运用了大量典故,或翻用,或化用,或借用,除了增加词的谐趣以外,对刻画人物性格起了重要作用,加之作者运用生动的口语加以贯串,更显得挥洒流动。词中用韵亦较宽,“矣”、“子”、“里”与“去”、“处”、“取”等通叶,似不合常规,大约是因方音相近之故。这些地方都体现了词人创作中豪放不羁的特点。
清·文学家冯煦《嵩庵词话》:词旨鄙俚,匪惟李(煜)、晏(殊)、周(邦彦)、姜(夔)所不屑焉,即属稼轩,亦下乘也。
蒋捷(生卒年不详),字胜欲,自号竹山。阳羡(今江苏宜兴)人。
宋度宗成淳十年(1274年)进士。宋亡,遁迹不仕。生平“以词名一时”(沈雄《古今词话》引《松筠录》语),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
后世词论家对其词的评价分歧甚大:明毛晋、清朱彝尊、纪昀、刘熙载等都褒赞其词,刘熙载甚至推为“长短句之城”;但清周济、陈廷焯、冯煦等则贬损之,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列其于南宋词人最末。著有《竹山词》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