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22 20:01
《赠李白》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七言绝句。此诗大约写于天宝四载(745)杜甫游齐赵时,此时李白遭奸佞排斥,远离京都,漫游齐鲁,与杜甫幸会于山东。诗中慨叹二人漂泊不定,学道无成。“痛饮”二句,既是对好友的规劝,也含有自警之意,语重心长,可见二人友谊之诚挚。全诗沉郁顿挫,跌宕起伏,言简意丰,韵味无穷。
赠李白
秋来相顾尚飘蓬⑴,未就丹砂愧葛洪⑵。
痛饮狂歌空度日⑶,飞扬跋扈为谁雄⑷?
⑴相顾:相视,互看。飘蓬:草本植物,叶如柳叶,开白色小花,秋枯根拔,随风飘荡。故常用来比喻人的行踪飘忽不定。时李白杜甫二人在仕途上都失意,相偕漫游,无所归宿,故以飘蓬为喻。
⑵未就:没有成功。丹砂:即朱砂。道教认为炼砂成药,服之可以延年益寿。葛洪:东晋道士,自号抱朴子,入罗浮山炼丹。李白好神仙,曾自炼丹药,并在齐州从道士高如贵受“道箓”(一种入教仪式)。杜甫也渡黄河登王屋山访道士华盖君,因华盖君已死,惆怅而归。两人在学道方面都无所成就,所以说“愧葛洪”。
⑶狂歌:纵情歌咏。空:白白地。
⑷飞扬跋(bá)扈(hù):不守常规,狂放不羁。此处作褒义词用。
秋天离别时两相顾盼,像飞蓬一样到处飘荡;没有去求仙,真是愧对晋代那位炼丹的葛洪。
每天痛快地饮酒狂歌,白白地消磨日子;像您这样意气豪迈的人,如此逞雄究竟是为了谁?
这首《赠李白》是现存杜诗中最早的一首绝句,当作于唐玄宗天宝四载(745)秋季,当时李白和杜甫在鲁郡(今山东兖州)再次见面。天宝三载(744)初夏,杜甫与刚被唐玄宗赐金放还的李白在洛阳相识,遂相约同游梁宋(今河南开封、商丘一带)。天宝四载,二人又同游齐赵,他们一同驰马射猎,赋诗论文,亲如弟兄。这年秋天,杜甫与李白在鲁郡相别,杜甫写了这首赠诗。
当时,李白也写下了《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一诗。诗云:“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从中流露出李白依依惜别的深情。杜甫在唐肃宗乾元元年(758)写的《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中说:“乞归优诏许,遇我宿心亲。未负幽栖志,兼全宠辱身。”这再次表明,李白被赐金放还,与杜甫幸会于山东之时,由于有相同的坎坷遭遇,因而在情感上便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此诗表面看来,似乎杜甫在规劝李白:要像道家葛洪那样潜心于炼丹求仙,不要痛饮狂歌、虚度时日,何必飞扬跋扈、人前称雄。实际上,杜诗有言外之意:李白藐视权贵,拂袖而去,沦落飘泊,虽尽日痛饮狂歌,然终不为统治者赏识;虽心雄万夫,而难以称雄,虽有济世之才,然不能施展。杜甫在赞叹之余,感慨万千,扼腕之情,油然而生。然而同情、叹息、愤疾毫无作用,他只得把自己的愤懑之情,诉之笔端,乃至于运用反诘的语气,发出似在埋怨、实则不平的询问。杜甫的同情是完全在李白这方面的。他的牢骚既是为李白而发,也是为自己而发的。
此诗突现了一个狂字,显示出一个傲字。傲骨嶙峋,狂荡不羁,这就是杜甫对于李白的写照。李白之狂,甚为杜甫所深知,故其描绘甚详。李白是一个口出狂言、性格狂傲、寓傲于狂的人,杜甫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不见》《饮中八仙歌》等作品中都有形象生动的刻画。在这首《赠李白》中,正突现出狂与傲的风采、骨力、气度,显示出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精神,这正是此诗的诗眼和精髓。它不仅同杜甫歌咏李白的其他诗篇是一脉相承的,而且也形象地揭示了李白的性格和气质特征。
这首七绝奇崛朴健,沉郁顿挫,抑扬有致,跌宕起伏。末句用反诘口吻,把全诗推向了最高潮。清初钱谦益在评注此诗时,独注“飞扬跋扈”句,其余一概略而不论,可谓独具慧眼,也表明它在全诗中的重要价值。这是从新的角度和侧面颂扬了李白的豪侠精神,并突出“飞扬跋扈”的飞动性。仇兆鳌注云:“飞扬,浮动之貌。跋扈,强梁之意。考《说文》:扈,尾也。跋扈,犹大鱼之跳跋其尾也。”(《杜诗详注》卷之一)此虽就字注字,就词注词,但在这首《赠李白》中,却是用来象征李白豪放不羁的精神。
陈贻焮《杜甫评传》说,这首诗说明了一些问题。首先,杜甫说要求仙,这时期也跟着李白从事过这方面的一些活动,但从这诗头两句看,他对此并没有多大信心,不过借此以发泄一时愤世嫉俗的情绪罢了。其次,他对李白并不十分了解,“痛饮狂歌”“飞扬跋扈”,寥寥八字,确乎画出个活生生的李白来,但诗人丢促使李白加剧这种性格特色的内心的巨大痛苦和矛盾,似乎缺乏较深切的体察和谅解。
此诗言简意赅,韵味无穷。为了强化全诗流转的节奏、气势,则以“痛饮”对“狂歌”,“飞扬”对“跋扈”;且“痛饮狂歌”与“飞扬跋扈”,“空度日”与“为谁雄”又两两相对。这就形成了一个飞动的氛围,进一步突现了李白的傲岸与狂放。
明末清初钱谦益《钱注杜诗》卷九:按太白性倜傥,好纵横术。少任侠,手刃数人,故公以“飞扬跋扈”目之。犹云平生飞动意也。旧注俱大谬。
明末清初金圣叹《杜诗解》:此岂“脱身幽讨”犹未遂耶?读“飞扬跋扈”之句,辜负“入门高兴”“侍立小童”二语不少。先生不惜苦口,再三教戒,见前辈交道如此之厚也。言不如葛洪求为勾漏令而得遂也。看他用“相顾”字,每每舍身陪人,真是盛德前辈。此用“丹砂”,与前用“青精”“瑶草”同意(首二句下)。去又不遂,住又极难,痛饮狂歌,聊作消遣。飞扬跋扈,谁当耐之?一片全是忧李侯将不免(“痛饮狂歌”句下)。
清代贺贻孙《诗筏》:少陵称太白诗云“飞扬跋扈”,老泉称退之文云“猖狂恣睢”。若以此八字评今人诗文,必艴然而怒,不知此八字乃诗文神化处,惟太白、退之乃有此境。王、孟之诗洁矣,然“飞扬跋扈”不如太白;子厚之文奇矣,然:“猖狂恣睢”不如退之。
清代仇兆鳌《杜诗详注》:此章乃截律诗首尾,盖上下皆用散体也。下截似对而非对:“痛饮”对“狂歌”,“飞扬”对““跋扈”,此句中自对法也。“空度日”对“为谁雄”,此二句又互相对也。语平意侧,方见流动之致。敖英曰:少陵绝句,古意黯然,风格矫然,其用事奇崛朴健,亦与盛唐诸家不同。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白为人,喜任侠击剑。夫士不见则潜,失职不平,祸之招也。下二,写出狂豪失路之态。既伤之,复警之。
清代杨伦《杜诗镜铨》:蒋(弱六)云:是白一生小象。公赠白诗最多,此旨最简,而足以尽之。
杜甫(712—770),字子美,尝自称少陵野老。举进士不第,曾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故世称杜工部。是唐代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宋以后被尊为“诗圣”,与李白并称“李杜”。其诗大胆揭露当时社会矛盾,对穷苦人民寄予深切同情,内容深刻。许多优秀作品,显示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因被称为“诗史”。在艺术上,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长于律诗;风格多样,而以沉郁为主;语言精炼,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存诗一千四百多首,有《杜工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