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雅菁厦门霓裳模特文化公司签约模特，晋级八强之后，我跟霓裳公司的两个同事去她家里拜访。 从轮渡海光大厦的后面走进去，向巷子深处走，拐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雅菁家就租住在中山路年代最久远的房子里。一个月房租350元。 我们的到来让雅菁妈妈忙乎坏了，紧紧张张的，又是端糖果又是拿饮料，一直说“我这里寒酸死了，见不了人，真不想你们来”。 环顾这个简陋的家，只有十来平方米的一个房间，既是卧室，也是客厅和餐厅。墙上贴着颜色鲜艳的塑料膜，想必是用来掩盖破旧的老墙壁。一张床，一个旧五斗橱，一个简易衣架，几张简易折叠椅，如此而已，最显眼的陈设就是那个电视柜和大彩电。屋内全年见不到阳光。厨房在小阳台上，如果炒点什么，一定要把房间的门紧紧关上。 我们聊着雅菁小时候的事情。 雅菁妈妈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说得最多的话是“女儿很乖”，满脸自豪和欣慰。 童年的雅菁不像其他孩子从小做着公主城堡的梦，而是早早接触到冰冷的现实。因为是单亲家庭，妈妈一个人当保姆当售货员当钟点工，什么工都打过，日子仍捉襟见肘。 当年，她们家曾经一罐香菇肉酱就是一个星期的配菜。家里等米下锅，只剩两元钱了，妈妈不好意思去买，叫女儿去，女儿就拿着那两元钱去买米回来。 “因为家里穷，我们也几乎不跟人交往，我们交往不起啊，这么多年，一直都这么过来的”。妈妈身体不好，高血压风湿病，动不动就要吃药。 还好有女儿。女儿是暗淡日子里最绚丽的一道颜色。天生丽质，温顺、乖巧、懂事得让人心疼。女儿是妈妈生命中最大的快乐。 雅菁从小就是懂事早熟的孩子。家里给她2元钱，她可以放在书包里两个月不会花掉。从小学开始，她就会上市场买东西，跟人讨价还价。 妈妈身体不好，算账也不如雅菁精明。从高中开始雅菁就当上了管家婆，掌管家里的每月开支，让妈妈少操心。母女俩相依为命，就这么熬过来了。这两年，雅菁的收入是家里惟一的经济来源。旺季的时候一个月四五千元，淡季的时候也有几百元。家里每个月生活费全部加起来大概需要一千多元，凭雅菁当模特的收入刚好差不多。 霓裳公司的冯杰老师还清楚地记得郑雅菁刚来公司的模样。很害羞内敛的一个孩子，是妈妈陪着来的。穿的衣服土土的，衬衫的扣子整整齐齐扣到下巴，非常“菘”（厦门话，意思为土气，寒碜）。 当时霓裳公司招的是办公室文员，冯老师一看雅菁的身材条件，心里暗叫好苗子，就留下来当模特。 冯杰老师刚开始死活不相信她是厦门本地女孩，说没见过厦门女孩子能长这么高，后来雅菁掏出身份证看了后才相信。妈妈刚开始可警惕了，每次都要陪着女儿来训练。 监督了几次后，妈妈放心了。妈妈对冯老师说，“这孩子交给你，不好就打，不乖就骂”。 正逢第五届CCTV模特电视大赛福建赛区的比赛开始，公司也给雅菁报了名。没想到才上过几天培训课的雅菁居然拿了个福建赛区第五名。评委老师夸她身材好，腿长，比例匀称。随后，她又到北京参加了全国的总决赛，不过在复赛时被淘汰下来了。但对于刚加入模特行业的雅菁，已经是个太大的惊喜。 “以前，我从来没想过当模特。从第一次演出开始，整个T台上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聚光灯下展示美丽，那种感觉令人沉迷。” 她迅速成长为霓裳公司最优秀的模特之一。晋江石狮许多服装企业开发布会，纷纷点名要郑雅菁登台表演。她是天生的模特。站上T台，光芒开始释放。 刚进公司时，雅菁土得很，面试的时候常常被客户忽视，但这姑娘聪明，很快就会自己打理自己了。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素面朝天，她说自己“天生丽质，不用化妆”。当模特的第一年内没有用过卸妆油，这简直匪夷所思，把皮肤都快弄坏了。后来才买了一瓶，好几百元钱，说起来雅菁还心疼呢。 雅菁天生直发，油光水滑，像缎子一样。齐眉刘海的造型是妈妈的建议。这个发型一个星期就需要打理一次，雅菁舍不得上理发店的几十元钱，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小姑娘就是心灵手巧，别人还夸剪得很有层次呢。 当了两年模特，雅菁的抠门在全公司出了名。 比如，从来不打的士，去再远的地方也是坐公交车。 比如，从来不买什么饮料矿泉水，每次排练都是自己从家里带个水壶去。 比如，别的模特逛街，她也不跟人家扎堆。其他人去品牌店买名牌，她去中山路的小店淘三四十元钱的衣服，穿起来比别人还好看。 雅菁还是出了名的乖乖女。“妈妈管教特别严，就怕我学坏。我受她的影响很深”。惟一一次去酒吧是做一个酒的形象发表会，拿着一瓶酒站了一个小时就赶紧回来了。关于酒吧的印象是，“好吵，好闹，气味好臭”，也就那一次，再也没去过。 乖乖女也有跟妈妈吵架的时候。女儿办了一张银行卡给妈妈，妈妈就拿去给女儿买衣服买鞋子，什么ONLY之类，一件两三百块钱。女儿每次都要为此生气。妈妈说“人家女孩子浑身上下都是名牌，我们家雅菁什么都没有。她就是舍不得买，要省钱，可我怎么看得下去？” 几个月前，央视模特大赛的消息传来，大家纷纷报名。只有雅菁一个人在犹豫。因为要参赛就意味着几个月得停工。雅菁跟妈妈说，“妈，我不去了，家里一个月没收入就受不了啊。” 这次，妈妈表现出很坚定的决心。 “其实我的条件早就可以申请低保了，我就是不去，要面子，这十年来硬撑着也不去跟别人叫这个穷。但这次是女儿人生中的一个机会，说什么也要去的。” 妈妈去申请了城市居民最低生活保障，每个月可以从政府领300元补贴。女儿可以安心去福州参加比赛了。 后来，又闹了一次，是在福州比赛的时候。 那几个月正是模特走秀的旺季啊，场次多，赚钱快，无论谁都有大几千元的进账。雅菁看着眼红啊，跟公司说不比了，要赶回来赚钱。 后来公司的几位老师一起劝她，妈妈骂她，让她再稳下心。 再后来，在福建赛区拿了第一，去北京集训，集体关在八达岭。雅菁从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每天都要听听妈妈的声音，一拿起话筒就哭鼻子。 直播第一场比赛的时候，妈妈终于从电视上看到好几个月没见的女儿，禁不住眼泪哗哗地流。“我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台上，别人都有亲友团，举着牌子喊啊加油啊，就她孤零零地，我心里很难受。这个女儿，当妈的对她有愧疚啊。”妈妈哭，说不下去了。 可是，去趟北京要花多少钱啊，路费住宿费，算都算不过来。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父母陪着，住在附近的宾馆，帮孩子开小灶，收拾打理。只有雅菁一个人，什么都靠自己，每天训练完到深夜10点多，回去还要自己洗衣服。比赛的时候，每个选手都会领到三张亲友票，只有雅菁的票每次都送给别人。 训练，比赛，一场又一场，雅菁说她从来没想过拿名次，一心就想早点结束回家，到北京那么多天一直不在状态，训练时都被导演老师批评呢。没想到就这样心不在焉地，居然还闯进了十四强晋级赛。这下可大大鼓励了雅菁。 “看来我还是有这个硬件的，从那个时候，我才真的急了，开始拼了！” 雅菁一咬牙发狠，谁都比不上。她每天起得比别人早，训练也是最后一个结束。一件衣服穿在身上，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练韧带把自己压得泪水汪汪，练舞蹈练到隔天笑一下腹肌都很疼。中央台曾经拍到一个赛前花絮，熄灯了，大家都休息呢，雅菁还在走道上一丝不苟地练台步。这个厦门女孩身上有的是闽南人的吃苦劲，她坚信自己没有攻不下的堡垒。 在小组赛中，雅菁成了全组的核心。因为一个组员表现不好，就会影响全组的成绩。训练时，如果有人松懈，雅菁就督促着鼓励着，号召大家齐心协力。雅菁走台很有经验，别人都来向她请教，她也抓着天生懂跳舞的新疆选手学舞蹈。 进入晋级赛的时候，雅菁每次都是第一个出场，埃及艳后式的华丽亮相，引起一次又一次的喝彩，给评委和观众都留下深刻印象，不少人登录央视大赛的博客，留言支持郑雅菁。 CCTV模特大赛是国内最专业最具影响力的比赛，对每一个参赛选手都是巨大的挑战，比的是综合素质，不仅看走台，看身体条件，还要看才艺水平和团队协作。雅菁说，这次的比赛，对自己是一种锻炼、一种积累，短短几个月，就有“脱胎换骨”的感觉。 一次又一次的晋级，层层残酷的淘汰，郑雅菁一路杀到了全国八强。在最后一场总决赛中，最终因为场外得票率太低而无缘冠亚军。许多人都扼腕叹息。因为雅菁被很多人看好有冠军相的。 不过雅菁和妈妈已经非常满足了，毕竟，福建的女模特在全国大赛中，取得这么好的成绩，只有郑雅菁一个人。用霓裳公司冯杰老师的话来说，“填补了一个空白点，让全国人民都知道，厦门人也是能出好模特的！” 后记 这两天，雅菁刚刚从北京回来。这几个月瘦了很多。妈妈心疼坏了，炖这个煮那个，责令女儿要好好吃。 雅菁对记者说，别人参加模特比赛，都是为了实现一个梦想。但她不是。拿到全国八强，在别人看来很风光，但她考虑的很现实，没有想过拿一个奖就会让自己星途灿烂，也不会让生活变得多么多姿多彩。 关于未来，雅菁的打算是先把学业好好完成，然后争取考公务员。“公务员比较稳定，一个月能拿四五千元。” 雅菁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给妈妈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