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7-03 20:27
《醉中天·咏大蝴蝶》是金末元初散曲家王和卿的一首小令。此曲运用几乎是荒诞的夸张手法,塑造了一只大蝴蝶的形象,赋予它比喻和象征的意义,并借用“庄周梦蝶”的典故讽刺贪色的花花公子的劣迹恶行。全曲构思巧妙,想象奇特,风格恣肆朴野,语言浅近通俗。典故的运用,又赋予作品以寓言色彩,增强了艺术魅力,也加大了讽刺力度。
【仙吕】醉中天·咏大蝴蝶⑴
弹破庄周梦⑵,两翅驾东风,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⑶。谁道风流种⑷,唬杀寻芳的蜜蜂⑸。轻轻飞动⑹,把卖花人搧过桥东。
⑴仙吕:宫调名。仙吕宫是十二宫调之一。醉中天:曲牌名。入仙吕宫,亦入越调、双调。七句,每句入韵,平仄混押。
⑵“弹破”句:意为蝴蝶大得竟然把庄周的蝶梦给弹破了。弹,一作“挣”。庄周梦:庄周,战国时宋国蒙人,曾为漆园吏,有《庄子》一书。据说他曾梦见自己化为大蝴蝶,醒来后仍是庄周,弄不清到底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
⑶一采一个空:一作“一采个空”。
⑷谁道:一作“难道”。风流种:风流才子,名士。一作“风流孽种”。
⑸唬杀:吓到极点,犹言“吓死”。唬,一作“諕(huò)”,吓唬。杀,用在动词后,表程度深。
⑹轻轻飞动:一作“轻轻搧动”。一本“轻轻”后还有“的”字。
挣破了那庄周的梦境来到现实中,硕大的双翅驾着浩荡的东风。三百座名园里的花蜜全被它采了一个空。谁说它是天生的风流种?看它吓杀了多少寻芳的蜜蜂。它轻轻地展翅飞动,把卖花人都搧过了桥东。
此曲当作于元世祖中统(1260—1264)初年。据元人陶宗仪《辍耕录》记载:“大名王和卿,滑稽佻达,传播四方。中统初,燕市有一蝴蝶,其大异常。王赋《醉中天》小令……由是其名益著。时有关汉卿者,亦高才风流人也,王常以讥谑加之,关虽极意还答,终不能胜。”这条材料说明王和卿与关汉卿处在同一时期,透露出“燕市有一蝴蝶,其大异常”的事实乃是这首小令写作的契机。而“滑稽”“善谑”乃是盛行于元代散曲家中的一种风气,在这种玩世不恭的争奇斗胜之中,实在蕴积着愤懑、牢骚以及反抗、不平。
这首曲子写的非常不俗而富有机趣,夸张得几近荒诞。曲中的蝴蝶确实大得惊人。庄子做梦化为蝴蝶,本身还是逃脱不出梦境的范围,而这只大蝶“挣破庄周梦”,身子竟把梦都撑开了,一个“破”字,于形容硕大之外,还起到了脱颖而出、登场亮相的推现作用。它的两对翅膀全靠东风托住,不然就保不定要坠跌下来。“架”字既有蝶翅自上而下凭驾东风之意,又有东风自下而上极力架扶之感,选字十分贴切。大蝴蝶不仅一出场就先声夺人,而且身手不凡,城中的名园不乏万紫千红的鲜花,却被它将花蜜囊括一空。“三百”极言名园之多,这数字同“一采一个”中的两个“一”字比照,就给人以大蝴蝶动作迅捷、干脆利落的印象,而若非它其大无穷,也就不可能有横行全城的能力。作者还不忘幽默地拿它同可怜的蜜蜂对照,让后者为之“唬杀”。尽管曲中责备它不是“风流种”,但它那种恃强行事、当仁不让的气概,却也因此传神地表现了出来。
最后两句是一个特写的想象场景。蝴蝶恋着卖花人的担子,飘飘荡荡地随他行过桥东,这是常见的情景。作者却巧妙地将主客换了个向,说卖花人的过桥,是蝴蝶“搧”将过去的,而且后者不过是“轻轻飞动”而已。蝶翅如此力大无穷,那大蝴蝶身躯的伟岸自然不在话下。这结尾的两句是巧句,它上承“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却又以“卖花人”过桥的一幕重新添回了春意。大蝴蝶起首是倏然而至,结尾则飘然而去,令人涵咏不已。
全曲无论是写大蝴蝶的来历,写它采花的本领,还是写它的离去,都形象生动,无一平板之笔。这种巧思连发、层层添示的铺写,也成为元散曲咏物的崇尚手法。有学者认为此乃作者自况风流之作;亦有从元代社会现实观其隐喻象征,认为“大蝴蝶”乃当时“权豪势要”“花花太岁”“衙内浪子”的化身。
在构思上,作者擅用夸饰之巧譬善喻,运用“庄周梦蝶”的故事,将现实世界转化为想像天地,以“弹破庄周梦”破题,运用“物化”承转的自由观念,赋予“大蝴蝶”神秘的色彩,开拓想像的意涵与空间;其次则以“两翅驾东风”“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等句夸饰其翅,隐含《逍遥游》之趣。此蝴蝶颇有“翼若垂天之云”之大鹏鸟的意象,在转化后,其形轻巧逍遥,惊破现实,将采蜜的蜂惊吓煞,卖花为生的人被搧过桥东,犹不知所以,充分表现元曲谑浪诙谐之趣。
这支小令艺术上的最大特色是高度的夸张。作者紧紧扣住蝴蝶之大,甚至夸张到了怪诞不经的程度。但是,怪而不失有趣,它使人在忍俊不禁之余,反复寻味,逼着人们去思索。从语言上看,小令恣肆朴野,浅近通俗,几无一字客词装饰,虽如随手之作,其味却端如橄榄,这正是散曲的上乘之境。
明代王骥德《曲律》:“元人王和卿《咏大蝴蝶》云云,只起一句,便知是大蝴蝶,下文势如破竹,却无一句不是俊语。”
王和卿, 金末元初散曲家。大名(今属河北省)人,约与关汉卿同时而先关而卒。钟嗣成《录鬼簿》列其为“前辈名公”,但各本称呼不同,天一阁本称“王和卿学士”,孟称舜本称“散人”。陶宗仪《辍耕录》谓其“与关汉卿友,常以讥谑加之”。散曲风格滑稽佻达。《全元散曲》录其小令二十一首,套数二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