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9-04 00:11
《金缕曲·慰西溟》是清代词人纳兰性德所写的一首词。此词上片说西溟经此颠仆,希望他不要受到影响,而从此心灰意冷。下片说大丈夫本来就是要自强自立,更何况虚名荣耀,也不值得孜孜以求。结尾以景结情勾勒出“又萧寺,花如雪”这样静谧、深沉、幽丽而又带几分凄凉的艺术境界,同时又寓托着词人的生命追求。他以此慰勉两溟,同时也以此自慰。全篇紧扣一“慰”字,对西溟尽出肺腑,足见二人交谊笃厚。
金缕曲①·慰西溟②
何事添凄咽?但由他、天公簸弄,莫教磨涅③。失意每多如意少,终古几人称屈。须知道、福因才折。独卧藜床看北斗,背高城、玉笛吹成血④。听谯鼓⑤,二更彻。
丈夫未肯因人热,且乘闲、五湖料理,扁舟一叶⑥。泪似秋霖挥不尽,洒向野田黄蝶⑦。须不羡、承明班列⑧,马迹车尘忙未了,任西风吹冷长安月⑨。又萧寺⑩,花如雪。
①金缕曲:词牌名。又名《贺新郎》《乳燕飞》,亦作曲牌名。一百十六字,前后片各六仄韵。
②西溟(míng):姜宸英(1638一1699年),字西溟,又字湛园,浙江慈溪人。擅词章,工书画。生性疏放,屡试不第。后为人举荐修《明史》,年七十方成进士。又以主持顺天乡试案被牵连而死狱中。纳兰与之结识甚早,姜回忆说:“君年十八九,举礼部,当康熙之癸丑岁。未几也,余与相见于其座主东海阁学士公邸。”纳兰并不以之狂怪为戒,且交游甚厚,康熙十七、十八年留居西溟于府邸。二人诗词往还,多唱和之作。
③“但由他”二句:簸弄,玩弄、播弄。磨涅,磨砺浸染。比喻所经受之考验或外界之影响。《论语·阳货》:“不曰坚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缁。”此二句谓既然命运不济,试而不第,那就放开胸怀,任老天爷播弄,不能因此而折磨自己。
④“独卧”二句:意谓远离繁华闹市,归隐山林,独自高眠,卧看北斗七星,吹笛自乐。蒙床:用莱草茎编织的床。北斗:指北斗七星,古代诗文中常以北斗喻指朝廷,故此处亦寓含不忘朝廷之意。玉笛:笛之美称。
⑤谯(qiáo)鼓:指谯楼上之鼓声。古代于城门望楼之上置鼓,为鼓楼,击鼓以报时。
⑥“丈夫”三句:因人热,谓大丈夫不要因求官求仕不得而躁急。热:热中、躁急之意,《孟子·万章上》:“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朱熹注云:“热中,燥急心热也。”五湖,春秋时,范蠡佐越王勾践灭吴后,浮舟太湖,易名鸱夷子皮,陶朱公。后人以此为不贪官位,隐居自适之典。料理,安排、安置。此三句意谓虽求官不成,但正好学作范蠡,泛游五湖,消闲隐居,陶然自乐。
⑦“泪似”二句:秋霖,秋雨。野田黄蝶,谓郊野田间黄蝶蹉跎(cuō tuō)蹁跹(piān xiān)之景,可引申为家园、知己。此二句是说纵有伤情之泪,亦当洒向知己者。
⑧承明班列:承明,承明庐,汉代侍臣值宿所居之屋,后为入朝、在朝为官之典。班列,位次,即朝班之位次。
⑨“马迹”二句:意谓京城里的衮衮诸公忙于仕途上的奔走,又十分得意,而西溟却独不得际遇,不过应以达观处之,任那些得意人儿去奔忙。吹冷长安月,喻在京为官的希望破灭了。
⑩萧寺:西溟居京时曾寓萧寺。姜西溟在为纳兰撰写的《祭文》中云:“于午未间,我蹶而穷,百忧萃止,是时归兄,馆我萧寺。”
什么事让你哽咽哭泣呢?纵然命运不济使你试而不第那又如何,不要自己折磨自己。人世间的事自古以来都是失意多于如意,更何况才气太高也。会使自己的福气受损,你独坐在高城上,仰望北斗七星,吹笛自乐,听更鼓报夜。
大丈夫不要因为仕途不顺而急躁,不如索性学习范蠡泛游五湖,消闲隐居,怡然自得。纵然有像秋雨一般流不尽的眼泪,也应该洒向知己者。不要羡慕那些位列朝堂的人,京城里永远是这般熙熙攘攘的景象,人们忙着争名逐利,不如就让秋风把这京城的月亮吹凉,你且以达观处之吧。你所住的寺院中鲜花盛开,正如雪花般散落。
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姜宸英先后经历科考不中和丧母的悲痛,情绪低落,在心灰意冷中急归奔丧。纳兰性德在好友临行时作此篇聊表慰藉。
上片直奔主题,劝慰好友不要哭泣,既然命途多舛,在科场上屡试不第,就任凭天意弄人吧,不要被这些琐事消磨了意志。接着,他又说古往今来,凡是有旷世之才的人多失意潦倒,是被过高的才华折损了福分。不如独自闲卧在莱草编成的床上高眠,抬头仰望天上的北斗七星,远离繁华热闹的都市,吹玉笛抒发自己心中的悲愁,劝慰对方莫赞叹“兰摧玉折”,以为才杰受屈。应针对应试落第事。
下片紧承上文,词人继续安慰姜宸英,说大丈夫不要因为仕途不顺就焦躁急切,不要热衷于求取功名。谓大丈夫终不肯趁他人热灶烧火煮饭,不会依赖别人。今番求官不成,暂且也像范蠡一样,泛舟五湖,不也挺逍遥自在的吗?劝慰的话题,由身内的才性,转向身外的虚名。谓泪水就像秋日淫雨一样,挥之不尽,但这伤情之泪,必须洒向野田黄蝶,洒向真正的知己者。千万不要羡慕承明殿旁那长长的朝班的行列。马迹车尘,从来就忙个不停,万户捣衣,任凭西风吹冷长安的一片月色。这时候,清净的萧寺,更加是繁花如雪。劝慰对方“须不羡,承明班列”。不要羡慕在朝居官。说得很恳切,很直白,可能因对方功名心至死不变的缘故。末句即以景结情。“又萧寺,花如雪”,这是个静谧、深沉、幽丽而又带几分凄凉的艺术境界,同时又寓托着词人的生命追求。他以此慰勉两溟,同时也以此自慰。
全词充满纳兰性德独抒性灵的劝慰之语,让人为之感动。
现代学者郭则派《清词玉屑》卷一:“容若慰西溟《金缕曲》亦极沉痛,直语语打入西溟心坎,自是世间有数文字。”
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黄天骥《纳兰性德和他的词》:“这词集中表现一个‘慰’字,作者想到失意人的寂寞孤独,表示理解隐退者的苦衷,并从自己对仕宦的体会,劝说对方死了做官的心等等,都是围绕着安慰失意者这一主题反复敷写。其间,劝勉、牢骚、担忧、怀念、鼓励各种情绪纵横开闰,穿插交织。语如贯珠,而又沉郁苍劲。有些句子,像‘独卧藜床看北斗.背高城、玉笛吹成血’,写得慷慨悲怆,气势不凡。”
纳兰性德(1655年1月19日—1685年7月1日),叶赫那拉氏,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初年词人,原名纳兰成德,一度因避讳太子保成而改名纳兰性德。大学士明珠长子,其母为英亲王阿济格第五女爱新觉罗氏。
纳兰性德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五月三十日(1685年7月1日)溘然而逝,年仅三十岁(虚龄三十有一)。纳兰性德的词以“真”取胜,写景逼真传神,词风“清丽婉约,哀感顽艳,格高韵远,独具特色”。著有《通志堂集》《侧帽集》《饮水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