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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生于万历四十年壬子四月二十九日(1612.05.30)。幼从父读,十六岁为县学学生,崇祯时考取秀才。弱冠时,一日御史某巡至安庆,大摆仪仗,威风显赫,进谒孔庙,秀才都在门外迎接。先生突然上前挡住车,扯住帷帐,溺溲溅其衣。先生整衣毕,当众揭发该人贪赃枉法、祸国殃民的卑鄙行为。该人原为魏忠贤余党,怕露老底,忍辱不敢追究此事。先生因此声名大起。
先生身体魁伟,少有大志,好饮酒,喜谈经世方略。崇祯末,复社、几社兴起。宣城有沈眉生,贵池有吴应箕,桐城(现枞阳县、桐城市明清之时皆属桐城县)有先生、方文和方以智诸人。先生和陈子龙、夏允彝组织云龙社,与东林遥接,和马士英、阮大铖抗争。福王称帝南京,马士英、阮大铖当权,通缉东林和复社人士。先生逃避武水钱仲驭家,不久福王朝廷覆灭。先生与钱仲驭起兵抗清,然而不幸兵败震泽。仲驭战死,先生夫人方氏、次子孺祺、女儿瑶池皆殉难。先生与长子法祖逃往福建。时唐王朱聿键称帝福建,授先生任吉安府推官,不久改任延平府推官。唐王朝廷覆灭,先生远赴广西,投效桂王朱由榔,桂王授礼部主事。永历三年(1649)经特试,授为翰林院庶吉士兼制诰,后因爱说直话遭排挤,其有诗记云:“志士终难辱,微官岂待驱。明朝拂衣去,幸谢李金吾”(黄山书社版《藏山阁集》第282页)。乃化装僧服,辗转回到故乡麦园,遂在田中筑屋,隐居著书,自号田间老人。
康熙七年(1668),先生长子法祖被盗贼杀害,县令胡必选隐瞒不敢追查贼人。先生据理力争,胡必选反而庇护被告,导致被告竟然敢找先生寻仇。因此先生移居枞阳市内(今枞阳县枞阳镇),购置北山楼。先生晚年所著《易学》、《诗学》两书,大半成于此楼,并留有名篇《北山楼记》。
先生卒于康熙三十二年癸酉九月初一日(1693.09.30),享年八十二岁,葬桃花山麓周家山余家湾月形。“桐城派”古文大家方苞为先生作《田间先生墓表》,今先生之墓尚存枞阳县破罡桃花山麓。
先生一生著作宏富。诗、文约二百四十七万字。安徽省古籍整理出版编审委员会,将先生著作作为国家重点古籍图书立项。已经由安徽省黄山书社出版《钱澄之全集》,共七册,依次为:《田间易学》一册、《田间诗学》一册、《庄屈合诂》一册、《藏山阁集》一册、《田间诗集》一册、《田间文集》一册、《所知录》等一册。
先生之文,博大精深,不仅记录着本人的遭遇和感受,还对明末社会动乱的政治斗争予以无情鞭挞;对饱受兵祸灾难的人民大众,则无限同情。《南度论》、《闽论》、《粤论》三篇,笔力矫健,“苍苍莽莽,浩浩洋洋,气势魄力直匹《过秦论》”(黄山书社版《藏山阁集》第413页)。先生之文,源于对社会与现实的深刻考察与研究,不仅饱涵济世之志,且深具经世之略。先生之文风,一反明习,清新而脍炙人口,与方以智共同开创了“桐城派”之先河,史学界称之为“桐城派”开山鼻祖。
先生之诗,冲淡深远,出于自然,且在平淡中蕴藏着民族感情。先生不仅是严谨的文学大家,同时也是杰出的哲学家。代表作有《大水叹》、《水夫谣》、《捕匠行》、《苦旱行》、《莱阳宋铨郡部死难歌》、《虔州死节歌》等。因此,先生之诗既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同时也是极为珍贵的文史史料。先生之诗不下万首,由于所处的非常时代,传世之作仅有三千余首。二零零七年四月由安徽省社科院专家与民意评选出的“安徽省百名历史文化名人之星”,先生位列其中。安徽省合肥市政府将其头像及生平,镌刻在“星光大道”上,供人们永世瞻仰。
先生著作,先哲近贤,早有定评。苏州大学钱仲联先生撰《钱澄之全集序》云:“方以智、钱澄之二家都是桐城人,在诗文方面,可以说是桐城文派、桐城诗派的先导。二家都是学人,就诗而论诗,则澄之的造诣,在方以智之上。”“在明福王朝,因避阮大铖之祸,东走吴江,入浙入闽入粤入桂,所作载于藏山阁诗存中的,反映坎坷的遭遇,艰难的行役,以及山川胜概,风俗动态等等,沉沉颗颐,尤以纪载天时人事之变迁,南明抗清斗争可歌可泣的事迹和南明政权内部勾心斗角之争的作品,具有诗史价值。回乡以后,隐居田园,躬耕劳动,坚持民族气节,田间一集,即其晚期作品,风格与陶渊明为近”。“在同时代爱国遗民诗人中,澄之与吴嘉纪为同一类型,而与顾炎武之坚苍质实学杜,屈大均之浪漫奇肆学李者,分树旗帜,卓然大家。清初大诗人查慎行曾从澄之学诗,可见其影响之大。钱谦益、周箦、朱彝尊、姚文燮、郑方坤、沈德潜、韩苁诸名大家,备致推崇,可见世有定论。”“论桐城派古文,后海先河,澄之为昆仑之源,当无疑义。”
安徽大学朱一清教授在《田间诗学》介绍中说:“该书说诗不主一人,既不随意漫测,也不主观臆解,而是原本风雅和史实,力求得其‘至是至当’。这种实事求是的求实创新精神,成为全书一大特色。其主要特征是:征引资料,辨正诗义;竭力释补,增加新意;积极创新,提出己见。-----田间诗学确是一部力求‘至是至当’,以发前人所未发的富有求实创新精神的学术著作,正如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所评:‘持论精核。’实开清代朴学之先导。”
清代学者唐甄《序》曰:“饮光先生,忠直立身,以藏为用。晚年注易成诗成,意有未尽,复以庄继易,以骚继诗,二子精义,已畅于诸篇。--------夫善读书者如腹药,桂热檗寒,其性相反,和而为剂,可以已疾。然则合二书而一之,不亦宜乎!”《序》中曰:“出于险,终于穷,不丧所守,而能成其学,吾罕见其人,饮光先生有焉。”“先生遭变革,行患难,立身之善,处世之宜,自少至老,所历多矣。《易》言精洁,《诗》言典雅,《屈》言恺恻,《庄》言高荡,所陶习者深矣。其为人如彼,其所学如此,皆本性达情,无所庸其支饰,故其为文,如泉之流,清莹可监,甘洁可饮,萦纡不滞以达于江海,使读之者目明而心开。”
清代诗人朱彝尊曾借用昔人评陶渊明语评价先生之诗,曰:“心存忠义,地处闲逸,情真,景真,事真,意真。田间一集,庶几近之。”
彭君华教授(安徽大学出版社,《田间文集》点校者)在《田间文集》的整理说明中说:“通部文集,引据最多的就是易,其次是庄子、诗经。澄之以其所得深者无往而不施,亦无施而不可。其祟祯间拟上皇帝二书,所谓:‘由选举,历学校,教而后试之,试而后用之。’提出一整套切实可行的人材教育体制。其所撰策议,涉及到文化教育、社会治安、工商税务、财政金融等多方面的社会问题,都能‘指陈利害,深切事理’,表现出澄之的济世之志,更可明白地看出澄之能不负所学,据以体察社会,研究现实,真正具有经世之略,绝不等同於纸上谈兵,大而无当。”
先生不仅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具有远见卓识,在军事战略方面,亦同样具有预见性分析与决策意见。汤华泉教授(安徽大学中文系)在《藏山阁集》整理说明中称:“奏疏以拟上行在书、初至端州第一疏最为精彩。前一篇是入闽不久奏隆武帝的,在这篇奏疏中,作者透彻地分析了敌我双方总的态势,各地义军的动向及利害关系,行在所权臣郑氏的心性、长短、衡、赣、湘战略位置及军事意义,提出了‘出闽、巡楚、跸赣、协和鲁国,团结郑氏’的立国方略。这里的分析是十分中肯的,有些还是带有预见性的,如几月后正如他的预料,南昌的金声桓果然反正。只可惜行朝未能采纳作者的建言,未能及时‘跸赣’,而又与鲁国失和,对郑氏羁縻失策,最后导至唇亡齿寒,变生肘腋,迅速败亡。------两疏贯注了他的深谋熟虑、远见卓识,是他怀抱经济之策,在政治实践上的光辉记录。-----同时也显现他具有堪当重任的才具。”
清末桐城学者姚永概为重印先生文集序云:“先生之文,才气俊发,不可控抑,一扫明季之习。诗尤杰出,刘海峰历朝诗选於吾县之诗,登先生一人。”
诸伟奇研究员(安徽省古籍整理办公室主任,负责《钱澄之全集》编刊)在谈《所知录》及对它的整理中说:“钱澄之终生不仕清廷,是明末清初杰出的学者、诗人和思想家。他生活在明清之际那个‘天崩地解’的时代,亲身参与了当时的一些重大政治活动,与当时文坛很多重要人物都有过交往,且享年八十二岁,在清初知识层(尤其是‘遗民’)中行辈甚高,影响亦大。其一生著述宏富,------内容涉及哲学、文学、史学诸学科,精深邃密,卓有建树,其学术成就堪与黄(宗羲)、方(以智)、王(夫之)、顾(炎武)共相颉颃,代表了那个时代的最高水平之一。”“《所所录》文直事核,公正不偏、真实可靠,是钱氏著史所追求的准则。检之史实,《所知录》一书当之无愧。”
唐甄在为先生八十寿序中称颂:“寿,人所尊也;文、学、名、节,世所贵也,四者难兼也。譬之於谷:士而不学,犹不耕也;学矣而不文,犹苗而不秀也;文矣而无节,犹秀而不实也;节矣而无名,犹食其谷而不传其种也。四者而寿,尤难兼也。请又譬之:无是四者而寿,则为樗木卵石;有是四者而不寿,则为槿华蜉羽;有是四者而寿,是为黄金白玉。先生,其黄金白玉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