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2-01 10:50
《钱票无甚关碍宜重禁吃烟以杜弊源片》是道光十八年八月(1838年10月)时任湖广总督的林则徐向道光帝所上的一篇奏折。在这篇奏折中,林则徐尖锐地指出鸦片大规模流入中国对各阶层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促使道光帝早下严禁鸦片的决心。
林则徐的这篇奏折,上于道光十八年八月(1838年10月),时任湖广总督。林则徐是一个坚定的禁烟派。他早就注意到鸦片流毒及鸦片贸易对国计民生的危害,在江苏巡抚任上,即认真执行清政府的禁烟法令,“随时认真访查,力拿严惩”。黄爵滋重治吸食的主张入奏时,林则徐接任湖广总督刚满14个月。
1838年6月23日,林则徐收到刑部转发的来文,28日即发出复奏,积极支持黄爵滋的主张。他以病人用药作比方说:“今鸦片之贻害于内地,如病人经络之间久为外邪缠扰,常药既不足以胜病,则攻破之峻剂,亦有时不能不用也。”并提出六条具体措施。接着,他又上一密片,阐述重治吸食,全面开展禁烟运动的重要性,不过此时他对英国政府在鸦片贸易中的共谋行为尚无认识,以为“鸦片来由,实皆港脚奸夷所带,与英吉利国之修职责者殊不相涉”。与此同时、他会同湘、鄂两省主官,采取果断措施,在整个湖广地区开展了雷厉风行的禁烟运动。他的具体做法是宽猛兼施:“呈缴者姑许自新,隐匿者力加搜捕,不追既往,严儆将来。”几个月认真的查禁实践,使他认识到民风习俗是完全可以挽回的。然而,来自上层的反对意见和道光帝举棋不定,又使他深为禁烟运动的前途担忧。因而他10月初再上一片,即本篇。
在这篇奏折中,林则徐尖锐地指出:“臣前议条款,请将开馆兴贩,一体加重,仍不敢宽吸食之条者,盖以衙门中吸食最多,如幕友、官亲、长随、书办、差役,嗜鸦片者十之八九,皆力能包庇贩卖之人,若不从此严起,彼正欲卖烟者为之源源接济,安肯破获以断来路?是以开馆应拟绞罪,律例早有明条,而历年未闻绞过一人,办过一案,凡使例同虚设,其为包庇可知。即此时众议之难齐,亦恐未必不由乎此也。”为促使道光帝早下严禁的决心,他又申述了如下一番脍炙人口的话语:“法之轻重,以弊之轻重为衡,故曰刑罚世轻世重,盖因时制宜,非得已也。当鸦片未盛行之时,吸食者不过害及其身,故杖徒已足蔽辜;迨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兴思及此,能无股栗?夫财者亿兆养命之原,自当为亿兆惜之,果皆散在内地,何妨损上益下,藏富于民;无如漏向外洋,岂宜藉寇资盗,不亟为计?”
11月9日,道光帝接到林则徐这份奏折,深为其中“银荒兵弱”和“藉寇资盗”等危及清朝统治的根本性问题所触动,下令林则徐晋京陛见。此前,道光帝已采取某些行动,如将吸烟职官、王公等革职、革爵;谕令大学士、军机大臣会同刑部研究各省所奏禁烟意见,将提议“弛禁”的许乃济降为六品顶带,即行休致,以示惩儆等,从而表明其禁烟决心。
12月26日,林则徐到达北京。第二天起,道光帝接连在八天中召见林则徐八次,商议禁烟大计。具体内容,史无记载。但第五次召见后,林则徐即已被任命为钦差大臣,奉旨:“颁给钦差大臣关防,驰驿前往广东,查办海口事件。所有该省水师,兼归节制。”翌年1月8日,林则徐离京赴粤。中国近代史开篇的伟大事件——举世瞩目的广东海口禁烟运动,就此发端。
再,臣接准部咨:“钦奉上谕:‘据实兴奏,近年银价日昂,银一两易制钱一串六七百文之多,由于奸商所出钱票,驻写外兑字样,辗转磨兑,并无现钱,请严禁各钱铺不准支吾磨兑,总以现钱交易,以防流弊等语。著步军统领衙门、顺天府、五城会议具奏,并著直省各督抚妥议章程,奏明办理。’钦此。”
臣查钱票之流弊,在于行空票而无现钱,盖兑银之人本恐钱重难携,每以用票为便,而奸商即因以为利。遇有不取钱而开票者,彼即啖以高价,希图以纸易银,愚民小利是贪,遂甘受其欺而不悟。迨其所开之票,积至盈千累百,并无实钱可支,则于暮夜关歇潜逃,兑银者持票控追,终成无著。此奸商以票骗银之积弊也。臣愚以为弊固有之,治亦不难,但须饬具五家钱铺连环保结,如有一家逋负,责令五家分赔,其小铺五家互结,复由年久之大铺及殷实之银号加结送官,无结者不准开铺,如违严究,并拘拿脱逃之铺户,照诓骗财物例计赃从重科罪,自可以遏其流。但此弊只系欺诈病民,而于国家度支大计殊无关碍。
盖钱票之通行,业已多年,并非始终今日,即从前纹银每两兑钱一串之时,各铺亦未尝无票,何以银不如是之贵?即谓近日奸商更为诡猾,专以高价骗人,亦只能每两多许制钱数文及十数文为止,岂能因用票之故,而将银之仅可兑钱一串者忽抬至一串六七百文之多?恐必无是理也。且市侩之牟利,无论银贵钱贵,出入皆可取盈,并非必待银价甚昂然后获利。设使此时定以限制,每两只许易钱一串,彼市侩何尝不更乐从,不过兑银之人吃亏更甚耳,若抑银价而使之贱,遂谓已无漏卮,其可信乎?查近来纹银之绌,凡钱粮盐课关税一切支解,皆已极费经营,犹藉民间钱票通行,稍可济民用之不足。若不许其用票,恐捉襟见肘之状更有立可至矣。夫银之流通于天下,犹水之流行于地中,操舟者必较水之浅深,而陆行者未必过问;贸易者必探银之消息,而当官者未必尽知。譬如闸河之水,一过天旱,重重套板,以防渗漏,犹恐不足济舟。若闭闸不严,任其外泄,而但责各船水手以挖浅,即使此段磨浅而过,尚能保前段之无阻乎?银之短绌,何以异是。臣历任所经,如苏州之南濠,湖北之汉口,皆阑阗聚集之地,叠向行商铺户暗访密查,佥谓近来各种货物销路皆疲,凡二三十年以前某货约有万金交易者,今只胜得半之数。问其一半售于何货?则一言以蔽之,曰鸦片烟而已矣。此亦如行舟者验闸河之水志,而知闸外泄水之多,不得以现在行船尚未搁浅,而姑苟安于旦夕也。
臣窃思人生日用饮食所需,在富侈者,固不能定其准数,若以食贫之人,当中熟之岁,大约一人有银四五分,即可过一日,若一日有银一钱,则诸凡宽裕矣。吸鸦片者,每日除衣食外,至少亦需另费银一钱。是每人每年即另费银三十六两,以户部历年所奏,各直省民数计之,总不止于四万万人,若一百分之中仅有一分之人吸食鸦片,则一年之漏卮即不止于万万两,此可核数而见者。况目下吸食之人,又何止百分中之一分乎?鸿胪寺卿黄爵滋原奏所云岁漏银数千万两,尚系举其极少之数而言耳。内地膏脂年年如此剥丧,岂堪设想?而吸食者方且呼朋引类,以诱人上瘾为能,陷溺愈深,愈无忌惮。儆玩心而回颓俗,是不得不严其法于吸食之人也。
或谓重办开馆兴贩之徒,鸦片自绝,不妨于吸食者稍从未减,似亦持平之论。而臣前议条款,请将开馆兴贩一体加重,仍不敢宽吸食之条者,盖以衙门中吸食最多,如幕友官亲长随书办差役,嗜鸦片者十之八九,皆力能包庇贩卖之人,若不从此严起,彼正欲卖烟者为之源源接济,安肯破获以断来路?是以开馆应拟绞罪,律例早有明条,而历年未闻绞过一人,办过一案,几使例同虚设,其为包庇可知。即此时众议之难齐,亦恐未必不由乎此也。吸食者果论死,则开馆与兴贩即加至斩决枭示不为过。若徒重于彼而轻于此,仍无益耳。譬之人家子弟在外游荡,靡恶不为,徒治引诱之人而不锢其子弟,彼有恃无恐,何在不敢侵犯?故欲令行禁止,必以重治吸食为先。且吸食罪名,如未奉旨敕议,’虽现在止科徒杖,尚恐将来忽罹重刑。若既议而终不行,或有加增,无关生死,彼吸食者皆知从此永无重法,孰有戒心?恐嗣后吃食愈多,则卖贩之利愈厚,即冒死犯法亦必有人为之。是专严开馆兴贩之议,意在持平而药不中病,依然未效之旧方已耳。谚云:“刖足之市无业履,僧寮之旁不鬻栉”,果无吸食,更何开馆兴贩之有哉?
或谓罪名重则讹诈多,此论亦似。殊不思轻罪亦可讹诈,惟无罪乃无可讹诈。与其用常法而有名无实,讹诈正无了期,何如执重法而雷厉风行,吸食可以立断,吸食既断,讹诈者又安所施乎?若恐断不易断,则目前之缴具已是明征;若恐诛不胜诛,岂一年之限期犹难尽改,特视奉行者之果肯认真否耳。诚使中外一心,誓除此害,不惑于姑息,视为具文,将见人人涤虑洗心,怀刑畏罪,先时虽有论死之法,届期并无处死之人。即使届期竟不能无处死之人,而此后所保全之人且不可胜计,以视养痈贻患,又孰得而孰失焉?夫《舜典》有怙终贼刑之令,《周书》有群饮拘杀之条,古圣王正惟不乐于用法,乃不能不严于立法。法之轻重,以弊之轻重为衡,故曰刑罚世轻世重,盖因时制宜,非得已也。当鸦片未盛行之时,吸食者不过害及其身,故杖徒已足蔽辜。迨流毒于天下,则为害甚巨,法当从严。若犹泄泄视之,是使数十年后,中原几无可以御敌之兵,且无可以充饷之银。兴思及此,能无股栗!
夫财者,亿兆养命之原,自当为亿兆惜之。果皆散在内地,何妨损上益下,藏富于民。无如漏向外洋,岂宜藉寇资盗,不亟为计?臣才识浅陋,惟自念受恩深重,备职封圻,睹此利害切要关头,穷恐筑室道谋,一纵即不可复挽,不揣冒昧,谨再沥忱附片密陈。伏乞圣鉴。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