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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羡茗壶系》是一本专论紫砂壶的第一篇著述。书成于明末崇祯年间,该书记述了宜兴紫砂壶替代银、锡、瓷壶的情况,当时已被誉为实用与陈设欣赏兼备的艺术珍品,“一壶重不数两,价每一二十金”。书中着重介绍了供春、时大彬等31位紫砂民间艺人的造壶技艺及其作品。还记述了紫砂壶的泥料产地及制壶地点。全书计3500字,有新安张氏霞举堂康熙三十六年本(1697年)刊本。
该书撰于崇祯十三年(1640)前后,其主要刊本有:(1)檀几丛书本;(2)江阴丛书本;(3)翠琅丛书本;(4)粟香室丛书本;(5)常州先哲遗书本;(6)艺术丛书本;(7)芋园丛书本。 该书一卷,除序言外,分为创始、正始、大家、名家、雅流、神品、别派,以品系人,列制壶家及其风格品鉴,并论及泥品和品茗用壶之宜。后附有周伯高诗二首,林茂之,俞仲茅诗各一首。该书是研究宜兴紫砂的重要著作。
此以檀几丛书本为底本,校以粟香室丛书本、常州先哲遗书本等。
原文
文改白
对于‘茶具’来说,‘壶’只是其中之一。至于各地名茶及对茶的品评、描述,无论官宦诗人,隐士高流,道家佛家各有赞赏佳句,表达的是各家的审美爱好,绝非随意好事之言。所以,‘茶道’或‘茶文化’,发展至明代,不再沿用历来将茶碾末,制成团、饼或者‘香药’以供咀嚼食用,证明前人已胜过古人。而近百年的发展过程中,更不断淘汰了银、锡等金属壶具甚至福建、江西的陶瓷壶具,而崇尚宜兴紫砂壶具,说明近人更远胜过前人了,这种宜兴紫砂陶有何特点呢?就在于宜兴本地土砂烧制的壶具能充分发挥‘茶’的色、香、味,正如诗人杜甫称誉的‘倾金注玉惊人眼’,高流品茶意在免俗也。故紫砂壶具,每每遇一名手所制作者,虽重不过数两,而价值几十两白银,几使陶土与黄金争价,这种现象,令人感叹。因此,为了探讨陶工陶土的历史,作者特撰写本书。
原文
金沙寺僧,久而逸其名矣。闻之陶家云,僧闲静有致,习与陶缸瓮者处。抟其细土,加以澄炼,捏筑为胎,规而圆之,刳使中空,踵傅口、柄、盖、的,附陶穴烧成,人遂传用。
文改白
过去金沙寺有位僧人,由于时间久远,姓名已失传了,据制陶艺人代代相传,这位僧人‘闲静有致’,喜好和制陶工人们一起钻研陶瓷制作工艺,‘抟其细土,加以澄炼,捏筑作胎’制成圆而中空,有口、有柄、有盖的壶胎,放到陶窑中烧成,供人使用。这就是最早的紫砂壶工艺了。
原文
供春,学宪吴颐山公青衣也。颐山读书金沙寺中,供春于给役之暇,窃仿老伪心匠,亦淘细土抟胚。茶匙穴中,指掠内外,指螺文隐起可按,胎必累按,故腹半矣。世外其孙龚姓,亦书为龚春。人皆证为龚。予于吴周聊家见时大彬所仿,则刻供春二字,足折聚讼云。
董翰,号后溪,始造菱花式,已殚工巧。
赵梁,多提梁式,亦有传为名良者。
玄锡。
时朋,即大彬父,是为四名家。万历间人,皆供春之后劲也。董文巧而三家多古拙。
李茂林,行四,名养心。制小圆式,妍在朴致中,允属名玩。
自此以往,壶乃另作瓦缶,囊闭入陶穴,故前此名壶,不免沾缸坛油泪。
文改白
供春其人,当地名人(曾任提学副使,四川参政)吴颐山先生的侍女(另有考证为书僮的)。颐山读书金沙寺中时,供春在做杂役的闲暇时间,抽空模仿老伪心匠,淘土抟胚,用茶匙放在泥胚里面,手指按掠内外,灵巧的利用手指螺文按压作力,制作成优美的壶胎。她的孙子姓龚,后来用她的方法制作的壶,则书写作龚春,故人们一度把供春认作龚春。后来本书作者在吴周聊家看见时大彬所仿制紫砂壶,就赫然刻作“供春”二字,足以证明前说之误。
董翰,号后溪,开始将壶制成菱花式,工艺极尽精巧。
赵梁,所作多提梁式,也有说他名赵良的。。
玄锡。
时朋,即时大彬的父亲。这四人人称四大名家,均万历间人(明万历帝公元1573年——1620年在位),都是供春的手法。董翰风格文巧,其他三家则显古拙。
李茂林,在兄弟中排行第四,名养心。制作小圆式,慧巧而朴素,都属于名玩。
制壶工艺自此以后,有了重大改变,壶胚不再直接烧制,改成另作‘瓦缶’,封闭其中入置陶窑,故前此名壶,难免沾染缸坛油渍。
原文
时大彬,号少山,或淘土,或杂砜砂土,诸款具足,诸土色亦具足,不务妍媚,而朴雅紧栗,妙不可思。初自仿供春得手,喜作大壶。后游娄东闻陈眉公与琅琊太原诸公品茶施茶之论,乃作小壶,几案有一具,生人闲远之思,前后诸名家,并不能及。前于陶人标大雅之遗,擅空群之目矣。
文改白
时大彬,号少山,他集各家所长,无论淘土或杂砜砂土,各款皆能,诸种土色也是准备充足,不追求艳丽,而是朴雅紧凑,奇妙不可思议。初时自模仿供春入手,喜制作大壶。后游历娄东(指今昆山、太仓一带)接受陈眉公先生和琅琊太原诸家先生品茶施茶高论,改为制作精巧小壶。于是,名人雅士,几案有一‘壶’,无尽风雅,以致诸多名家,尽慕此境界了。
原文
李仲芳,行大,茂林子。及时大彬门,为高足第一,制度渐趋文巧,其父督以敦古,仲芳尝手一壶,视其父日:老兄,这个何如。俗因呼其所作为老兄壶。后入金坛,卒以文巧相竞。今世所传大彬壶,亦有仲芳作之,大彬见赏而自署款识者。时人语日:李大瓶,时大名。
文改白
李仲芳,兄弟排行老大,李茂林之子,时大彬的高徒。做工日显文巧,其父不满,要求崇尚古朴,一日,仲芳持一手壶,望着他父亲说:“老兄,这个怎么样?”。因此,人们称呼他的作品为“老兄壶”。后入金坛,终究以文巧见长。今世所传的大彬壶,其中也有仲芳的作品,为被大彬见赏并自署款识的。当时人称誉谓:李大瓶,时大名。
徐友泉,名士衡,原非制陶艺人。他父喜好时大彬壶,延请时大彬来家塾教子,一天,年幼不谙事的友泉强要大彬捏泥牛为戏,抢走大彬的壶土跑出门外,刚好看见树下睡眠的牛将要起来,但将起未起,尚弯曲一足。友泉注视捏塑,惟妙惟肖,曲尽其状,拿给大彬观看,大彬一见,惊叹说:“像你智能,他日肯定在我之上”。从此,立志学陶艺。利用各款各色泥料,参考诸种器形,穷尽心智,仿造汉方扁觯(音志,古代酒器)、小云雷、提梁卣(音友、古代青铜酒品),蕉叶、莲方、菱花、鹅蛋、分裆索耳、美人、垂莲、大顶莲、一回角、六子诸款型。泥色包括海棠红、朱砂紫、定窑白、冷金黄、淡墨、沉香、水碧、榴皮、葵黄、闪色、梨皮等几乎涵盖所有诸品。然而,成为陶艺界技艺高精的大名家以后,晚年的他却常自叹:我的“精”,终比不上“时”(大彬)的“粗”。
原文
欧正春,多规花卉果物,式度精妍。
邵文金,仿时大汉方独绝,今尚寿。
郡文银。
蒋伯[上艹下夸],名时英,四人并大彬弟子。蒋后客于吴,陈眉公为改其字之敷为[上艹下夸]。因附高流,讳言本业,然其所作紧致不俗也。
陈用卿,与时同工,而年会俱后。负力尚气,尝挂吏议,在缧绁中。俗名陈三呆子,式尚工,致如莲子、汤婆、钵盂、圆珠诸制,不规而圆,已极妍饬。款仿钟太傅贴意,落墨拙,落刀工。
陈信卿,仿时、李诸传器具,有优孟叔敖处,故非用卿族。品其所作,虽丰美逊之,而紧瘦工整,雅自不群,貌寝意率,自夸洪饮逐贵游间。不务壹志尽技,间多伺弟子造成,修削署款而已。所谓心计转粗,不复唱渭城时也。
闵鲁生,名贤,制仿诸家,渐入佳境,人颇醇谨。见传器则虚心企拟,不惮改为,会也进乎道矣。
陈光甫,仿供春、时大为入室。天夺其能。蚤眚一目,相视口的,不极端致,然经其手摹,亦具体而微矣。
文改白
欧正春,作品多属花卉果物类,手法极为精致慧丽。
邵文金,仿时大彬的汉方风格到了独特绝妙的地步,至作者出书时还健在。
郡文银。
蒋伯,名时英,字之敷。上述四人都是时大彬的弟子。蒋后客居吴地(苏州一带),陈眉公为其改字。此后自附高流,对人讳言本业,然而他的作品还是紧致不俗的。
陈用卿,和时大彬是同期的著名陶壶艺人,自觉资望落后,负力尚气,更因他事,长陷讼狱纠纷中。俗名陈三呆子,作品尚称工谨,尤其是他的‘莲子’、‘汤婆’、‘钵盂’、‘圆珠’诸类制品,不规且圆,妍丽端庄,具有自已的艺术特色。落款则仿钟太傅贴意,落墨拙朴,落刀工谨。
陈信卿,作品多仿时大彬、李仲芳诸种传世器具,有优孟叔敖处,而异于陈用卿。欣赏他的作品,虽丰美不足,但紧瘦工整,优雅与众不同。在肯定之后,作者评他“貌寝(有丑陋意)意率(有轻率粗率意),自夸洪饮逐贵游间。不务壹志尽技,间多伺弟子造成,修削署款而已。所谓心计转粗,不复唱渭城时也。”此段评点后世陶艺名家颇多印证,主要是指他心志不集中本业,还有利用弟子作品‘修削署款’,冒充自已作品的作伪行为。
闵鲁生,名贤,作品多仿诸家名作,且愈作愈佳,为人刻苦严谨,看见传世佳作就虚心摹拟,反复修改,不精不止。
陈光甫,主仿供春、时大彬的作品逐渐成名。可惜天夺其能,很早失一目,且又口吃,然而经他手临摹的作品,都是精雕细刻,具体入微的。
原文
陈仲美,婺源人,初造瓷于景德镇。以业之者,多不足。成其名,弃之而来。好配壶土,意造诸玩,如香盒、花杯、狻猊炉、辟邪、镇纸,重锼叠刻,细极鬼工,壶像花果,缀以草虫,或龙戏海涛,伸爪出目,至塑大士像,庄严慈悯,神采欲生,璎珞花蔓,不可思议。智兼龙眠、道子。心思殚竭,以夭天年。
沈君用,名士良,踵仲美之智,而妍巧悉敌。壶式上接欧正春一派,至尚像诸物,制为器用。不尚正方圆,而笋缝不苟丝发。配土之妙,色象天错,金石同紧,自幼知名。人乎之曰沈多梳。宜兴垂髫之称。巧殚厥心,亦以甲申四月夭。
文改白
陈仲美,婺源人,初在景德镇制瓷。以从业者不多,弃而改陶艺。喜好调配壶土,刻意制造诸款陶品,如香盒、花杯、狻猊炉、辟邪、镇纸……,刻工精巧奇特,鬼斧神工,陶壶制成花果型,点缀花草鱼虫其间,或龙戏海涛,伸爪出目,或塑观世音大士像,庄严慈悯,璎珞花蔓,神采夺目。由于全心神投入,精力过度,很早就夭亡了。
沈君用,名士良,技艺和成就堪与陈仲美并肩。壶的样式上承欧正春一派,他的特点是注重刻划器物形象,却不拘于器物方圆,在结构上则严密紧凑,配土精妙,色泽精当。自幼出名,人们唤他‘沈多梳’,‘宜兴垂髫’(意为童年男子)。也因无节制的过度钻研技艺,于甲申(公元1644年)四月夭亡。
原文
诸人见汪大心叶语附记中。休宁人,字体兹,号古灵。
邵盖、周后溪、邵二孙,并万历间人。
陈俊卿,亦时大彬弟子。
周季山、陈和之、陈挺生、沈君盛,善仿徐友泉、沈君用。都是天启、崇祯间人。
沈子澈,崇桢时人,所制壶古雅,浑朴。尝为人制菱花壶,铭之曰:石根泉,蒙顶叶,漱齿鲜,涤尘热。
陈辰,字共之,工镌壶款,近人多假手焉,亦陶家之中书君也。
镌亦款识,即时大彬初倩能书者落墨,用竹刀画之,或以印记,后竟运刀成字,书法闲雅,在《黄庭》、《乐毅》贴间,人不能仿。赏鉴家用以为别。次则李仲芳,亦合书法。若李茂林,朱书号记而已。仲芳亦时代大彬刻款,手法自逊。规仿名壶日临,比于书画家入门时。
陶肆谣曰:壶家妙手称三大。谓时大彬、李大仲芳、徐大友泉也。予为转一语日:明代良陶让一时,独尊大彬,固自匪佞。
相传壶土初出用时,先有异僧经行村落,日呼日:卖富贵。土人群嗤之。僧曰贵不要买,买富何如。因引村叟,指山中产土之穴去。及发之,果备五色,烂若披锦。
嫩泥,出赵庄山,以和一切色,上乃粘脂可筑,盖陶壶之丞弼也。
石黄泥,出赵庄山,即未触风日之石骨也。陶之乃变朱砂色。
天青泥,出蠡墅,陶之变黯肝色。又其夹支,有梨皮泥,陶现梨冻色;淡红泥,陶现松冶变化尚露种种光怪云。
老泥,出团山,陶则白砂星星,按若珠[王非],以天青、石黄和之,成浅深古色。
白泥,出大潮山,陶瓶盎缸缶用之,此山未经发用,载自吾乡白石山。江阴秦望山之东北支峰。
出土诸山,其穴往往善徙。有素产于此,忽又他穴得之者,实山灵有以司之,然皆深入数十丈乃得。
造壶之家,各穴门外一方地,取色土筛捣部署讫,[上合下艹]窖其中,名日养土。取用配合,各有心法。秘不相授,壶成幽之,以候极燥,乃以陶瓮庋五六器,封闭不隙,始鲜欠裂射油之患。过火则老,老不美观,欠火则稚稚沙土气。若窑有变相,匪夷所思。倾汤贮茶,云霞绮闪,直是神之所为,亿千或一见耳。
陶穴环蜀山,山原名独,东坡先生乞居阳羡时,以似蜀中风景,改名此山也,祠祀先生于山椒,陶烟飞染,祠宇尽墨,按《尔雅·释山》云,独者蜀。则先生之锐改厥名,不徙桑梓殷怀,抑亦考古自喜云尔。
壶供直茶,正在新泉活火,旋瀹旋啜,以尽色香味之蕴,故壶宜小不宜大,宜浅不宜深,壶盖宜盎不宜砥,汤力茗香,俾得团结氤氲。宜倾渴即涤,去厥[氵亭]滓,乃俗夫强作解事,谓时壶质地紧洁,注茶越宿暑月不馊,不知越数刻而茶败矣,安俟越宿哉。况真茶如菁脂,采即宜羹,如笋味触风随劣,悠悠之论,俗不可医。
壶入用久,涤拭日加,自发[“门”里“音”]然之光,入手可鉴,此为书房雅供。若腻滓谰斑,油光烁烁,是日和尚光,最为贱相。每见好事家藏列,颇多名制,而爱护后染,舒袖摩挲,惟恐拭去,日:吾以宝其旧色尔。不知西子蒙不洁,堪充下陈否耶,以注真茶,是藐姑射山之神人。安神人,安置烟瘴地面矣,岂不舛哉。
壶之土色,自供春而下及时大初年,皆细土淡墨色,上有银沙闪点,迨砜砂和制彀绉周身珠粒隐隐,更自夺目。
或问予以声论茶,是有说乎。予日:竹论幽讨,松火怒飞,蟹眼徐突窥,鲸波乍起,耳根圆通,为不远矣。然炉头风雨声,铜瓶易作,不免汤腥,砂铫亦嫌土气。惟纯锡为五金之母,以制茶铫,能益水德,沸亦声清,白金尤妙,[上艹下弗]非山林所办尔。
壶宿杂气,满贮沸汤,倾即没冷水中,亦急出水写之,元气复矣。
品茶用瓯白瓷为良,所谓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也。制宜[上合下艹]口邃肠,色浮浮而香味不散。
茶洗,式如扁壶,中加一盎鬲而细窃其底。便过水漉沙。茶藏,以闭洗过茶者,仲美、君用,各有奇制,皆壶史之从事也。水勺汤铫,亦有制之尽美者,要以椰匏锡器,为用之恒。
文改白
以下诸人均可从汪大心《叶语附记》的记载中看到。
(此处疑漏一人名)休宁人,字体兹,号古灵。
邵盖、周后溪、邵二孙,都是明万历(公元1573至1620年)间人。
陈俊卿,也是时大彬弟子。
周季山、陈和之、陈挺生、沈君盛等人,善仿徐友泉、沈君用等名手作品。都是天启(公元1620至1627年在位)、崇祯(公元1628至1644年在位)间人。
沈子澈,崇桢时人,他的作品古朴,典雅。所制菱花壶,喜刻铭文于其上:石根泉,蒙顶叶,漱齿鲜,涤尘热。
陈辰,字共之,精于镌刻壶款,人不能仿,近人多有冒名者,可称陶艺家之“中书君”也。“镌”就是款识,始于时大彬,先是请能书的人落墨,用竹刀刻画于作品上,或加印记,后逐渐手法娴熟,竟至运刀成字,书法闲雅,可与《黄庭》、《乐毅》书法名贴相比美,赏鉴家竟用它来作鉴别名品的真伪标准。其次就是李仲芳,他的镌刻款识亦合书法。及至李茂林以后,则只不过当作朱书记号而已。李仲芳有时替时大彬刻款,手法自然略逊。然仿刻名品日多,手法日臻成熟完美,比于他家自是不同。
制陶界有句名谣:“壶家妙手称三大”。所谓‘三大’,是指时大彬、李仲芳、徐友泉也。作者则认为:“明代良陶让一时,独尊大彬,固自匪佞”。也就是说,只有时大彬一家堪称为“大家”。
相传陶土初出时,先有异僧出现在附近村落,见人就说:“卖富贵呵!……”。村人笑而不信!僧人又说:“贵”不要买,买“富”总可以吧!。随后带领村中老人,指认山中产土之穴而去。及至按穴发掘,果然各色陶土皆备。
嫩泥,出自赵庄山,可以调和一切色,类似粘和剂或者辅助剂,是陶壶泥料的重要辅佐料。
石黄泥,出自赵庄山,是未接触空气还没有风化的‘石骨’。烧制后变朱砂色。
天青泥,出蠡墅,烧制后变黯肝色。天青泥的夹支,叫梨皮泥,烧制后现梨冻色。
淡红泥,烧制后显现化学变化,露出种种光怪色彩。
老泥,出于团山,烧制后则白砂星星,若珠,若以天青、石黄渗和,则成浅深古色。
白泥,出于大潮山,专为制作陶盎“缸缶”之用(将各种陶胚置入陶盎“缸缶”之中烧制)。此山未经发用,地点在作者家乡白石山。即江阴秦望山的东北支峰。
出产陶土诸山,其穴(也就是矿层)往往善徙(即转移),有的素产于此,忽又在他穴发现,原因至今是个谜,但皆深藏地下数十丈。
造壶之家,各在自家穴门外开出一方地,取所需色土,按工艺要求筛捣加工处理好,窖藏封存,名叫‘养土’。取用时按配方配料,配方各家不同,各有心法,秘不相授。壶胚做成,置于专用库房中通风干燥,待完全干燥后,置入专用工具陶盎“缸缶”中入窑烧制。过火则老,老不美观,欠火则稚稚沙土气。时有“窑变”,“倾汤贮茶,云霞绮闪”,神奇难测,不可重复。
陶穴环绕蜀山,蜀山原名独山,北宋苏东坡先生曾居阳羡时,以似其家乡蜀中风景,故改独山为蜀山,后人建苏公祠于山椒以资记念,如今陶烟飞染,祠宇尽墨,作者偶阅《尔雅·释山》至此处,发现竟然写着:“独者蜀也”。则苏东坡先生当初改独山为蜀山,并不仅是怀念桑梓,而是有考古依据的了。
人们品茶,在乎新泉活火,随泡随饮,方得茶中色香味之蕴味,故壶宜小不宜大,宜浅不宜深,壶盖宜盎(口小腹大的意思)不宜砥(平坦畅开的意思),汤力而茗香,团结而氤氲。茶具随用随洗涤,随时去除渣滓。有人以为紫砂壶质地紧洁,注茶后经宿甚至经月不馊,殊不知只要数刻钟茶就败了,那可经数天呢?况真茶有如“菁脂”(鲜青菜),采后即食,又如鲜笋,触风即变味,悠悠谬论,俗不可医。
陶壶使用久了,天天擦拭,自然光洁可鉴,为书房增添雅趣。若是腻渍谰斑,油光烁烁,这叫‘和尚光’,最为贱相。有些好收藏的人,家藏不少名品,出于爱护,虽有沾染,仅以衣袖摩挲,惟恐拭去,说这是保护旧色。请问,如果让你喜爱的人污头垢面,那是爱护吗?用它品味真茶,是神圣,圣洁的事,岂不等于将神圣之事安排于烟瘴地面吗?真是怪事!。
紫砂壶的土色,自供春起始下至时大彬初年,都是细土淡墨色,上有银沙闪点,及至以后加入砜砂和制作工艺的改进,制品周身珠粒隐隐,更自夺目。
有人问我,“以声论茶”,有这说法吗?我说:“竹论幽讨,松火怒飞(茶经有诗:竹炉幽讨,松火怒飞。 水交以淡,茗战而肥。绿香满路,永日忘归。),蟹眼徐突窥,(茶经:“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蟹眼、鱼眼均形容泡茶时的水温火候 ), 鲸波乍起,(‘鲸波’也是茶家对水温火候的描述)耳根圆通(《楞严经》对‘耳根圆通章’的解释是:从一个耳朵进入,..从另一个耳朵出来,,意指进去就流掉, 不停在心里面),为不远矣”。意思是:人们在一个幽雅的环境下,一边论茶品茗,一边观察水温火候,思想还沉浸于佛家禅理的研讨中,离追求的境界还能远吗?
然则,炉头烹茶,,用铜制壶具虽不难,茶汤却不免腥味,用砂铫又嫌土气。惟有纯锡为五金之母,用以制茶铫(音吊。煮水烹茶用的有柄有盖的壶具),有益水质,沸时声音也悦耳,如用白金尤妙。
壶隔宿有杂气,可盛满沸水,倾出后随即没入冷水中,然后立即倾倒干净,就可以了。
品茶用瓯白瓷为良,即所谓‘素瓷传静夜,芳气满闲轩’的意境也。
茶洗,一般用于功夫茶,冲洗茶叶、茶杯、茶壶及收集余水等。
茶藏,功夫茶品用中的辅助用具,陈仲美、范君用,都各有自具特色的传世制作,也是壶史的佳话。水勺汤铫,也不乏制作精美者,不过还是以椰、匏、锡器为主。
一:《过吴迪美、朱萼堂看壶歌兼吴贰公》
新夏新晴新绿焕,茶式初开花信乱。
羁愁共语赖吴郎,曲巷通人每相唤。
伊予真气合奇怀,闲中今古资评断。
荆南土俗雅尚陶,茗壶奔走天下半。
吴郎鉴器有渊心,会听壶工能事判。
源流裁别字字矜,收贮将同彝鼎玩。
再三请出豁双眸,今朝乃许花前看。
高盘捧列朱萼堂, 匣未开时先置。
卷袖摩挲笑向人,次第标题陈几案。
每壶署以古茶星,科使前贤参静观。
指摇盖作金石声,款识称堪法书按。
某为壶祖某云孙,形制敦庞古光灿。
长桥陶肆纷新奇,心眼欷[虚欠]多暗换。
寂寞无言意共深,人知俗手真风散。
始信黄金瓦价高,作者展也天工窜。
技道曾何彼此分,空堂日晚滋三叹。
供春、大彬诸名壶,价高不易办。予但别真真而旁搜残缺于好事家,用自怡悦,诗以解嘲。
阳羡名壶集,周郎不弃瑕。
尚陶延古意,排闷仰真茶。
燕市曾酬骏,齐师亦载车。
也知无用用,携对欲残花。
吴迪美日:用涓人买骏骨,
孙膑刖足事,以喻残壶好。
伯高乃真鉴家,风雅又不必言矣。
二:林茂之《陶宝肖像歌 为冯本卿金吾作》
昔贤制器巧含朴,规放尊壶从古博。
我明龚春时大彬,量齐水火抟埴作。
作者已往嗟滥觞,有循月令仲冬良。
荆溪陶正司陶复,泥沙贵重如珩璜。
世间茶具称为首,玩赏揩摩在人手。
粉锡型模莫与争,素磁斟酌长相偶。
义取炎凉无变更,能使茶汤气永清。
动则禁持慎捧执,久且色泽生明。
近闻复有友泉子,雅式精工仍继美。
以兹珍赏向东吴,胜却方平众玉壶。
癖好收藏阮光禄,割爱举赠冯金吾。
金吾得之喜绝倒,写图锡名日陶宝。
一时咏赞如勒铭,直似千年鼎彝好。
三:俞仲茅《赠冯本卿都护陶宝肖像歌》
何人霾向陶家侧,千年化作土赭色。
[扌求]来捣治水火齐去声。义兴好手夸埏埴。
春涛沸后春旗濡,彭亨豕腹正所须。
吴儿宝若金服匿,夤缘先入步兵厨。
于今东海小冯君,清赏风流天闻。
主人会意却投赠,媵以长句缥缃文。
陈君雅欲酣茗战,得此摩挲日千遍。
尺幅鹅溪缀剡藤,更教摩诘开生面
图为王宏卿一时所写。一时佳话倾[王番][王与],
堪备他年斑管书。用笋冯园名。即今书画舫,砚山同伴玉蟾蜍。
周高起(1596~1645),字伯高,江阴(今江苏江阴县)人。据康熙《江阴县志》载,周高起聪慧明敏,尤其喜好收集书籍,精于古文……,早年参加府县考,补诸生,名列第一。……纂写县志,著书续志,流行于世。乙酉(1645年)闰六月,当地突然发生兵乱,他逃避到由里山,遇上乱兵勒索钱财,行李中只有图书翰墨。无钱财可供勒索,遭乱兵野蛮鞭打,他高声呵斥反抗,于是被杀。(文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