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碑

更新时间:2024-01-30 17:12

《韩碑》是唐代诗人李商隐创作的一首七言古诗。作者在诗中赞同韩愈平淮西碑》的观点,主张加强中央集权,对平叛统一予以高度的评价,认为国家的治乱主要归结于宰相的政绩,诗中高度赞扬了宰相裴度的丰功伟绩,含蓄的批判了李愬自私自利的行为。

作品原文

韩碑

元和1天子神武姿,彼何人哉轩与羲2。

誓将上雪列圣3耻,坐法宫4中朝四夷5。

淮西有贼6五十载,封狼7生貙貙生罴8。

不据山河据平地,长戈利矛日可麾9。

帝得圣相相曰度10,贼斫不死神扶持。

腰悬相印作都统11,阴风惨澹天王旗12。

愬武古通13作牙爪,仪曹外郎14载笔随。

行军司马15智且勇,十四万众犹虎貔16。

入蔡17缚贼18献太庙,功无与让19恩不訾20。

帝曰汝度功第一,汝从事21愈22宜为辞23。

愈拜稽首24蹈且舞25,金石刻画26臣能为。

古者世称大手笔27,此事不系于职司28。

当仁自古有不让,言讫屡颔天子颐29。

公30退斋戒31坐小阁,濡染32大笔何淋漓。

点窜33尧典舜典34字,涂改清庙生民35诗。

文成破体36书在纸,清晨再拜铺丹墀37。

表曰臣愈昧死38上,咏神圣功39书之碑。

碑高三丈字如斗,负以灵鳌40蟠以螭41。

句奇语重喻42者少,谗43之天子言其私。

长绳百尺拽44碑倒,粗砂大石相磨治45。

公之斯文46若47元气48,先时已入人肝脾。

汤盘49孔鼎50有述作,今无其器存其辞。

呜呼圣王及圣相,相与51烜赫52流淳熙53。

公之斯文不示后,曷54与三五相攀追。

愿书55万本诵万遍,口角流沫右手胝56。

传之七十有二代,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57。

注释译文

词句注释

白话译文

元和天子禀赋神武英姿,可比古来的轩辕、伏羲。他立誓要洗雪历代圣王的耻辱,坐镇皇宫接受四夷的贡礼。淮西逆贼为祸五十年,割据一方世代绵延。自恃强大,不去占山河却来割据平地;梦想挥戈退日,胆敢反叛作乱。

圣君得到贤相名叫裴度,逆贼暗杀未成,自有神灵卫护。他腰悬相印,统兵上战场,天子的军旗在寒风中飘扬。得力的将官有、武、古、通,仪曹外郎任书记随军出征;还有那智勇双全的行军司马韩愈,十四万大军,龙腾虎跃陷阵冲锋。攻下了蔡州,擒住叛贼献俘太庙,功业盖世皇上加恩无限;天子宣布裴度功劳第一,命令韩愈撰写赞辞。

韩愈在朝堂拜舞行礼接受诏命说歌功的文章他能够胜任。从来撰述都推崇大手笔,此事本不属佐吏的职司;既然自古有当仁不让的箴言,韩愈欣然领受圣上的旨意。天子听完这番言辞,频频点头大加赞许。韩公退朝后斋戒沐浴坐于小阁,笔蘸饱墨挥洒淋漓。推敲《尧典》《舜典》的古奥文字,化用《清庙》《生民》的庄严笔意。一纸雄文,别具一格,朝拜时铺展在玉陛丹墀。上表说“臣韩愈冒死呈览”,歌颂圣君贤相的功业,刻写在石碑之上。

碑高三丈字大如斗,灵鳌驼负,螭龙盘围。文句奇特语意深长,世俗难以理解;有人便向皇上进谗,诬蔑此文偏私失实。百尺长绳把韩碑拽倒,粗砂大石磨去了字迹。韩公此文浩浩真气却无法磨灭,已经深入众人的肝脾;正象那汤盘孔鼎的铭文,古器虽早就荡然无存,世间却永远流传着文辞。啊,圣王与贤相的不朽功勋,显耀人寰辉煌无比。韩公碑文倘不能昭示百代,宪宗的帝业,又怎得与三皇五帝遥相承继!我甘愿抄写一万本、吟诵一万遍,哪怕是我口角流沫,右手磨出茧皮!让它流传千秋万代,好作封禅的祭天玉检、明堂的万世基石。

创作背景

这首诗是一则历史。宪宗元和十二年(817),宰相裴度率兵平定淮西,但首先破蔡州生擒叛者吴元济的是大将李愬。宪宗命韩愈撰《平淮西碑》时,韩主要是突出了裴度在执行宪宗旨意后的运筹帷幄,引起李愬不满。愬妻(唐安公主之女)进宫诉说碑文不实,宪宗就命翰林学士段文昌重新撰文勒石,观点迥然不同。李商隐是完全赞同韩愈观点的,诗中强烈地表达以对《韩碑》被磨去的愤慨,更热情地歌颂了这篇碑文。

作品鉴赏

文学赏析

韩愈的《平淮西碑》,歌颂了平叛战争,突出宰相裴度的战略决策之功,着眼于宣扬唐朝廷削平藩镇割据的战略方针,表现出独特的政治卓见。段文昌重撰的碑文,对李愬的功绩叙述充分,但在大处方面逊于韩碑。李商隐在这首诗中极力推崇韩碑,一再强调裴度的决策、统帅首功,功不可灭,体现出他将国家治乱归于中枢是否得人的一贯主张,强烈的向往对宪宗和裴度在伐叛战争中的明断果决和相互信任,而对宪宗后来信谗推碑之举不无微词。

这首叙议相兼,而以叙事为主。描写了裴度奉命任统帅讨平淮西叛镇,韩愈奉命撰碑及推碑的过程。

诗的开头以平叛战争的缘起;最后一段,是对韩碑的热烈赞颂。这首诗气势磅礴。诗一开始,就渲染宪宗的“神武”和平叛的决心,显示出一种雄健的气势。“誓将上雪列圣耻”一句,将眼前的平叛战争和安史之乱以来国家多灾多难的历史联系起来,表明此役关系到国家的中兴。接下来写淮西藩镇长期反抗朝廷,突出其嚣张跋扈的气焰,以反衬下面裴度平淮西之功的不同寻常。

第二段开头四句,承接开篇四句,先点出宰相裴度,暗示“上雪列圣耻”的关键在于“得圣相”。随即直入本题,叙述裴度统兵出征,简明直率,毫不拖泥带水。接下“愬武”四句,从麾下武将文僚一直叙述到勇猛的士兵,表现裴度的最高统帅形象和猛将精兵如云的宏大声势。

第三段开头两句,承上启下,从平蔡过渡到撰碑,是全篇的枢纽。奉命撰碑的过程,不但写了宪宗的明确指示,韩愈的当仁不让,而且写出宪宗的颔首称许,韩愈的稽首拜舞,韩愈受命之后,作者再用详笔铺写撰碑、献碑、树碑的过程。“点窜”二句,用奇警的语言写出韩碑高古典重的风格,“ 句奇语重”四字,言简意赅,揭出韩碑用意之深刻。紧接着又写推碑和诗人对这件事的感慨。写推碑,直言“谗之天子”;抒感慨,盛赞“公之斯文若元气,先时已入人肝脾”,认为韩碑自有公正评价,推碑磨字也不能消除它在人们心中留下的深刻影响。

最后一段,描绘韩碑关系到国家中兴统一事业,赞美它的不朽。开头四句将“圣皇及圣相”的功业与“公之斯文”紧密联系起来,强调韩碑具有记述歌颂统一大业功勋。最后以“传之七十有三代,以为封禅玉检明堂基”收束全篇,说明韩碑流传千古的不朽价值。

这首诗既表现了不入律的七古笔力雄健的特点,又吸收了韩诗以文为诗,多用“赋”的经验,形成一种既具健举气势,又有条不理地叙事、议论的体制。

名家评价

《艇斋诗话》:李义山诗雕镌,唯《咏平淮西碑》一篇,诗极雄健,不类常日作。如“点窜《尧典》《舜典》字,涂改《清庙》《生民》诗”及“帝得圣相相曰度,贼斫不死神扶持”等语,甚雄健。

《彦周诗话》:李义山诗,字字锻炼,用事婉约,仍多近体,唯有《韩碑》诗一首是古体。有曰:“涂改《尧典》《舜典》字,点窜《清庙》《生民》诗。”岂立段碑时躁词耶?

《唐诗镜》:宏达典雅,其品不在《淮西碑》下。

《唐诗归》:钟云:特识(“此事不系”句下)。钟云:二语是此诗大主意(“点窜《尧典》”二句下)。钟云:文章定价,说得帝王无权(“公之斯文”二句下)。谭云:比例甚妙(“汤盘孔鼎”二句下)。钟云:一篇典谟、雅颂大文字,出自纤丽手中,尤为不测。潭云:文章语作诗,毕竟要看来是诗,不是文章。

《诗源辨体》:(义山)七言唯《韩碑》、《安平公》二诗稍类退之,而《韩碑》为工。

《李义山诗集辑评》:朱彝尊曰;题赋《韩碑》,诗定学韩文,神物之善变如此。纪昀:笔笔挺拔,步步顿挫,不肯作一流易语。

《五朝诗善鸣集》:此大手笔也,出之纤浓艳丽之人,令人不测,非唯晚唐,亦初、盛、中有数文字。

《义门读书记》:可继《石鼓歌》,字字古茂,句句典雅,颂美之体,讽刺之遗也。

《唐音审体》:诗咏韩碑,即用韩文叙事笔法。然是学韩文,非学韩诗也,识者辨之。

《载酒园诗话又编》:《韩碑》诗亦甚肖韩,仿佛《石鼓歌》气概,造语更胜之。

《中晚唐诗叩弹集》:义山古诗奇丽,有酷似长吉处,独此篇直追退之,荆公谓其得老杜藩篱,亦以近体言之耳。

《古欢堂集杂著》:李商隐《韩碑》一首,媲杜凌韩,音声节奏之妙,令人含咀无尽。每怪义山用事隐僻,而此诗又别辟一境,诗人莫测如此。

《野鸿诗的》:(李商隐)唯《韩碑》一首乃为可取,惜“彼何人哉轩与羲”句,恶劣不堪颂耳。

《消寒诗话》:义山《韩碑》,在其诗中另自一体,直拟退之,殆复过之。

《古诗选·七言诗凡例》:杜七言千古标准,自钱、刘、元、白以来无能步趋者。贞元、元和间,学杜者唯韩文公一人耳……李义山《韩碑》一篇,直追昌黎。

《唐诗观澜集》:玉溪诗以纤丽胜,此独古质,纯以气行,而句奇语重,直欲上步韩碑,乃全集中第一等作。“封狼生貙貙生罴”,句奇。

《唐诗别裁》:晚唐人古诗,秾鲜柔媚,近诗余矣。即义山七古,亦以辞胜。独此篇,意则正正堂堂,辞则鹰扬风翙,在尔时如景星庆云,偶然一见。

《唐诗易简录》:七仄句作提笔,倍见峭劲,叠用“相”字,其和转筋脉在此,其古趣横生亦在此(“帝得圣相”句下)。

《唐贤清雅集》:义山自负杜诗韩文,此篇即本碑体成诗。渔洋山人谓直追昌黎,愚意有过之无不及也。叙事简明,极似碑文。一路烟云缭绕,至此三峰连合,脱卸到作碑着重司马一层(“行军司马”句下)。众写得十分郑重,与后“拽碑倒”相激射点窜,确亦可谓大笔淋漓,句奇语重(“濡染大笔”句下)。大段排宕,至此“一落千丈强”;故意用“长绳”、“粗砂”、“大石”等字,增其气焰,亦自学韩得来(“长绳百尺”二句下)。仍用总束回应成章法,归重碑文作结。余尝言不熟《史记》法,不能作七古大篇。观此知非臆说,作七古最要紧是气,最好熟读千万遍,自然异人。

《唐贤小三昧集续集》:星心月口,忽变为伟调雄文,才人固不可测。

《网师园唐诗笺》:昌黎出人头地,正在句奇语重,咏韩诗便似韩笔,才人能事,无所不可。

《七言诗平仄举隅》:中间顿宕纡回,于此第五字用平处见之(“帝曰汝度”句下)。第四字变换者二句,皆极力摹仿韩公之撑住也。而前句以二“貙”字相磨戛出之,尚不自觉;后句以“功”字撑出,又以“书”字硬接,则劲势到二十分矣。此句内五平问以二仄,而其势较前句之七平者更劲:是岂得以七仄、七平之例泥之乎(“咏神圣功”句下)!

《读雪山房唐诗序例》:李义山《韩碑》,句奇语重,追步退之。

《选玉溪生诗补说》:淮西之役,晋公以宰相督师,则功罪系焉。韩碑归美天子,推重晋公,《春秋》法也,况碑文于愬功原未尝略,前人论之详矣。义山此摩昌黎酷肖。或云义山与段文昌之子成式交,故不敢贬段。愚谓诗取蕴藉,极力推重韩碑,则段碑自见,义山原未尝有讳也。若侈口诋段,岂复成风雅乎!

《玉溪生诗笺注》:今以其赋元和时事,煌煌巨篇,实当弁冕全集,故首登之,无嫌少通其例。

《唐诗三百首》:咏《韩碑》即学韩体,才大者无所不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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