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1-30 17:26
《题宣州开元寺水阁》是唐代诗人杜牧创作的一首七律。此诗作于唐文宗开成三年(838年)作者任宣州团练判官时,抒写了作者在开元寺院水阁上,俯瞰宛溪,眺望敬亭山时的古今之慨。全诗节奏轻快,语调流走,体现了杜牧诗歌拗峭的特色。
题宣州开元寺水阁⑴
阁下宛溪,夹溪居人。
六朝文物草连空⑵,天淡云闲今古同⑶。
鸟去鸟来山色里,人歌人哭水声中⑷。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⑸。
惆怅无因见范蠡⑹,参差烟树五湖东⑺。
⑴宣州:唐代州名,在今安徽省宣城县一带。开元寺:建于东晋,初名永安寺,唐开元二十六年(738年)改名开元寺。水阁:开元寺中临宛溪而建的楼阁。
⑵六朝:指吴、东晋、宋、齐、梁、陈六个朝代。文物:指礼乐典章。
⑶淡:恬静。闲:悠闲。
⑷人歌人哭:语出《礼记·檀弓下》:“晋献文子成室,张老曰:‘美哉轮焉!美哉奂焉!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意思是祭祀时可以在室内奏乐,居丧时可以在这里痛哭,也可以在这里宴聚国宾及会聚宗族。诗中借指宛溪两岸的人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
⑸笛风:笛声随风飘动。
⑹范蠡(lǐ):春秋末政治家,字少伯,楚国宛(今河南省南阳县)人,越国大夫,辅佐越王勾践灭吴,事成后游于齐国,改名鸱夷子皮。到陶(今山东定陶西北),又改名陶朱公,以经商致富。《吴越春秋》中说他“乃乘扁舟,出三江,入五湖,人莫知其所适”。
⑺参差:高低不齐的样子。五湖:指太湖及其相属的滆湖、洮湖、射湖、贵湖等四个小湖的合称,因而它可以用作太湖的别称。其他在宣州城之东,属江苏省。这里指太湖。
六朝文物只剩荒草连天空,天高云淡千般景物古今同。
百鸟飞来飞去闪现苍山间,人们世代生活水乡山寨中。
帘幕外千家承受连绵秋雨,日落西山悠扬笛声入寒风。
内心里怅惘无缘见到范蠡,只好掠过树木凝望五湖东。
这首诗当写于开成三年(838年),当时杜牧任宣州(今安徽宣城)团练判官。宣城城东有宛溪流过,城东北有秀丽的敬亭山,风景优美。南朝诗人谢朓曾在这里做过太守,杜牧在另一首诗里称为“诗人小谢城”。城中开元寺(本名永乐寺),建于东晋时代,是名胜之一。杜牧在宣城期间经常来开元寺游赏赋诗。这首诗是他游开元寺,登水阁时的所见所闻及触景所发而作的。
诗一开始写登临览景,勾起古今联想,造成一种笼罩全篇的气氛:六朝的繁华已成陈迹,放眼望去,只见草色连空,那天淡云闲的景象,倒是自古至今,未发生什么变化。这种感慨固然由登临引起,但联系诗人的经历看,还有更深刻的内在因素。诗人此次来宣州已经是第二回了。八年前,沈传师任宣歙观察使(治宣州)的时候,他曾在沈的幕下供职。这两次的变化,如他自己所说:“我初到此未三十,头脑钐利筋骨轻。”“重游鬓白事皆改,唯见东流春水平。”(《自宣州赴官入京路逢裴坦判官归宣州因题赠》)这自然要加深他那种人世变易之感。
这种心情渗透在三、四两句的景色描写中:敬亭山象一面巨大的翠色屏风,展开在宣城的近旁,飞鸟来去出没都在山色的掩映之中。宛溪两岸,百姓临河夹居,人歌人哭,掺合着水声,随着岁月一起流逝。这两句似乎是写眼前景象,写“今”,但同时又和“古”相沟通。飞鸟在山色里出没,固然是向来如此,而人歌人哭,也并非某一片刻的景象。“歌哭”语出《礼记·檀弓》,言喜庆丧吊,代表了人由生到死的过程。“人歌人哭水声中”,宛溪两岸的人们就是这样世世代代聚居在水边。这些都不是诗人一时所见,而是平时积下的印象,在登览时被触发了。
接下去两句,展现了时间上并不连续却又每每使人难忘的景象:一是深秋时节的密雨,像给上千户人家挂上了层层的雨帘;一是落日时分,夕阳掩映着的楼台,在晚风中送出悠扬的笛声。两种景象:一阴一晴;一朦胧,一明丽。在现实中是难以同时出现的。但当诗人面对着开元寺水阁下这片天地时,这种虽非同时,然而却是属于同一地方获得的印象,汇集复合起来了,从而融合成一个对宣城、对宛溪的综合而长久性的印象。这片天地,在时间的长河里,就是长期保持着这副面貌吧。这样,与“六朝文物草连空”相映照,那种文物不见、风景依旧的感慨,自然就愈来愈强烈了。客观世界是持久的,歌哭相迭的一代代人生却是有限的。这使诗人沉吟和低回不已,于是,诗人的心头浮动着对范蠡的怀念,无由相会,只见五湖方向,一片参差烟树而已。五湖指太湖及与其相属的四个小湖,因而也可视作太湖的别名。从方位上看,它们是在宣城之东。春秋时范蠡曾辅助越王勾践打败吴王夫差,功成之后,为了避免越王的猜忌,乘扁舟归隐于五湖。
他徜徉在大自然的山水中,为后人所艳羡。诗中把宣城风物,描绘得很美,很值得流连,而又慨叹六朝文物已成过眼云烟,大有无法让人生永驻的感慨。这样,游于五湖享受着山水风物之美的范蠡,自然就成了诗人怀恋的对象了。
诗人的情绪并不高,但把客观风物写得很美,并在其中织入“鸟去鸟来山色里”、“落日楼台一笛风”这样一些明丽的景象,诗的节奏和语调轻快流走,给人爽利的感觉。明朗、健爽的因素与低回惆怅交互作用,在这首诗里体现出了杜牧诗歌的所谓拗峭的特色。
明代谢榛《四溟诗话》:此上三句落脚字,皆自吞其声,韵短调促,而无抑扬之妙。
明代胡震亨《唐音戊签》:《冷斋夜话》云:看似秀整,熟视无神气(“深袄帘幕”一联下)。
明代金圣叹《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去”、“来”、“歌”、“哭”字,是再写一;“山色”、“水声”字,是再写二。妙在鸟、人平举,夫天澹云闲之中,真乃何人何鸟(“鸟去鸟来”二句下)。”金雍补注:“帘幕”五字是画“深秋”,“楼台”五字是画“落日”,切不得谓是写“雨”写“笛”。唐人法如此。
清代盛传敏《碛砂唐诗》:敏曰:每于此等句法,最爱其全无衬字,而其中自具神通(“深秋帘幕”二句下)。
清代查慎行《初白庵诗评》:第二联不独写眼前景,含蓄无穷。
清代何焯《唐三体诗评》:寄托高远,不是逐句写景,若为题所漫,便无味矣。“今古”二字,已暗透后半消息,五、六正为结句蓄势也。
清代黄周星《唐诗快》:奇语镵刻(“人歌人哭”句下)。可想可画(“深秋帘幕”句下)。
清代屈复《唐诗成法》:一、二从宣州今古慨叹而起,有飞动之势。闲适题诗,却吊古。胸中眼中,别有缘故。气甚豪放,晚唐不易得也。
清代薛雪《一瓢诗话》:杜牧之晚唐翘楚,名作颇多,而恃才纵笔处亦不少。如《题宣州开元寺水阁》直造老杜门墙,岂特人称小杜已哉!
清代赵臣瑗《山满楼笺注唐诗七言律》:七、八用感慨作结,生必有死,盛必有衰,此自然之理。
清代范大士《历代诗发》:藻思蕴蓄已久,偶与境会,不禁触绪而来。
清代黄叔灿《唐诗笺注》:此伤唐末之乱,因念六朝,曰“今古同”。
清代宋宗元《网师园唐诗笺》:三四无穷寄慨,五六写景处,可以步武青莲。
清代周咏棠《唐贤小三昧集续集》:高调秀韵,两擅其胜(“深秋帘幕”联下)。
清代田同之《西圃诗说》:唐人句如“一千里色中秋月,十万军声半夜潮”、“胡蝶梦中家万里,杜鹃枝上月三更”、“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人争传之。然一览便尽,初看整秀,熟视无神气,以其字露也。
近代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吴北江曰:起四句极奇,小杜最喜琢制奇语也。
杜牧(803-853),晚唐诗人。字牧之,京兆万年(今陕西西安)人,宰相杜佑之孙。大和进士,授宏文馆校书郎。多年在外地任幕僚,后历任监察御史,史馆修撰,黄州、池州、睦州刺史等职,后入为司勋员外郎,官终中书舍人。诗以七言绝句著称,晚唐诸家让渠独步。后人谓之小杜,以济世之才自负。诗文中多指陈时政之作。写景抒情的小诗,多清丽生动。有《樊川文集》二十卷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