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4-16 01:39
《风像一件往事》是2005年1月1日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作者是盛慧。
评论
南方的回忆——评盛慧散文集 《风像一件往事》
李寂荡
《风像一件往事》(百花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是我的朋友盛慧新近出版的一本散文集。什么是诗?思想家德里达回答说:记忆与心灵。《风像一件往事》是什么?我想用德里达的这句话来回答,也很适合———记忆与心灵。
较之于诗歌的书写,我以为散文的写作更加依赖经验。而经验是一种记忆,眼睛的记忆,耳朵的记忆,鼻子的记忆,皮肤的记忆,更是心灵的记忆。经由时光的磨损,不曾磨灭的该是那些曾给予我们欢欣与泪水的人与事,那些人与事就像刻刀刻在记忆的石壁上深深的印迹————这或许就是“深刻”这个词语的由来。倘若你是一个敏感的生命,在你的生命中留下的印迹一定不少。历经漫长的岁月,当你拂去覆盖其上的尘土,那些印迹扑面而来,依然亲切如故。
盛慧《风像一件往事》里的散文,几乎都写于贵阳,大部分的篇章是他对故乡往事的追忆,是他心灵深处的倾诉。我以为,身在异乡,才会有故乡的概念;身在异乡,故乡是一种安慰,追忆就是寻找安慰的过程。盛慧的故乡在江苏的宜兴(一个以紫砂壶闻名于世的地方),一个江南的小镇。从“夜郎”到江南,在古代是遥远而艰险的路程,现在交通便捷,可以说是早发午至,触手可及。但是,故乡我以为它不仅是地理上的概念,它还是一个时间上的概念。我曾经写过一首诗,题目就叫做“故乡是一段回不去的时光”。诚如赫拉克利特所说,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正因为如此,故乡给人以绝望一般的怀念。追忆是一种接近故乡的途径。
堰头镇、屋溪河,对于盛慧来说,是再重要不过的地名了,这是他生命中最初的世界和河流,与他的生命息息相关,关系着他的一切喜怒哀乐,因此对它们的言说,饱含深情,他描述的是一个风光旖旎的、带着浓郁南方传统民俗的乡村天地,一段天真无邪、有着诸多童稚乐趣的时光。其中《屋溪河以北》,语言清秀,文采斐然,堪称盛慧散文中的代表之作;《五月或者灰暗》、《南方的葬礼》及《哈利路亚》等篇的格调则又有所不同,正如其中的一个题目所示,调子是灰暗的,没有了欢快,只有沉重与压抑。这几篇作品写到了祖父、祖母、舅舅等至为密切的亲人,写到了莫名的社会变故以及死亡给一个家庭带来的伤痛,以及自己最早对宗教的接触。这一切对一个孩子来说是神秘的、沉重的,它开始更改他对这个世界的理解,开始让他看见人生灰暗的另一面,以及人类救赎的一种方式。这无疑是盛慧心灵成长过程中的重大事件。
南方是什么?南方是与北方不同的地方;南方是纵横的河流,明媚的山野;南方是绵绵的雨季,是和煦的风;南方是一种传统,是一种柔婉,是一种瑰丽,是一种才气;南方是有着南方的哀愁的地方————。盛慧的作品大多是忧郁的,感觉像梅雨时节的天气,阴霾而潮湿,偶有一缕亮光,也犹如云层中一缕日光的乍现,尽管无比炫目,却是转瞬即逝。“南方,这个词,它隐含着哀伤,可以让我的手指抽搐,它有忧郁,就是我的忧郁。”盛慧这么说。我认为,一个作家的生长的地域对其写作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地域性直接促成一个作家气质的形成,或者说内化为一个作家的气质。“我文字中一点忧郁的气氛,便因为被过去十五年前南方的阴雨天气影响而来。”(《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沈从文先生说的或许就是这个道理。
《风像一件往事》的书写风格不是整齐划一的,也许这是“文集”所带来的一个后果。当写到故乡的风光和童年趣事时,其笔调是欢快的,色彩是明丽的,节奏也是急速的,同时也具有很强的抒情性。而另外的则是,节奏缓慢,调子灰暗,气氛压抑,而且叙事性特强,有的可以说就是小说的叙事,譬如,《夏天又来到了后赵圩》、《洪大的女人在哭》等。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盛慧的句式都很铺陈,比喻密集,像“赋”一般,这或许是盛慧在文体上的个性表现。盛慧的感觉极为细腻,这使得他的描绘有时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譬如,“你会听见小鸟喝水的声音,你会听见知了关门的声音,你会听见毛毛虫在树叶的背后发出细微的哭泣。”他不少作品是写童年往事的,因此,作者记忆的视角依然是儿童的视角,儿童的情趣,有不少拟人手法、通感手法的运用,这非常符合儿童的性情特征。譬如,“早晨如苹果般清脆,下午如同水蜜桃般慵懒,而黄昏就像柑橘一样温馨了。”
我似乎说过,盛慧尽管他的作品,包括他的散文、诗歌和小说,大多写的都很抑郁,加之叙述的过度细密,有时读起来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在现实生活中,盛慧却像一个乐观的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从来不知愁滋味似的。盛慧已到广东去了,去了另外一个南方。想起他在贵阳时,三天两头来我的陋室找我,我们在一起喝酒、聊天,而现在这样的情景又成了回忆。我不由感叹,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无不都将成为回忆,而其中美好的部分,我们称之为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