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1-30 17:16
《风雅颂》是阎连科创作的一部长篇小说,于2008年首次出版。
当杨科提着耗费了5年光阴完成的研究专著《风雅颂》的书稿回到家时,迎接他的竟然是妻子与副校长赤条条躺在床上的荤景。很快,像一条邋遢狗,杨科副教授被清燕大学的领导们踢出了学校——他们举手表决,集体决定把他送进学校的附属精神病院。原因不过是杨科无知地做了一回英雄而已,他带领学生抗击沙尘暴一夜成名。在精神病院,他被院长指派给病人们讲解《诗经》,竟得到大学里从未有过的礼遇——病人们反响无比强烈,掌声雷动。杨科赶紧落荒而逃,回到耙耧山深处的老家前寺村。县城天堂街的那些坐台小姐成了他最求知的学生、最热忱的知己。当他带着发现古诗城的惊喜再次回到京皇城时,她的妻子不仅彻底地跟已经升任校长的李副校长住在了宽敞的专家楼新居里,而且他的妻子堂而皇之地盗用了他的研究成果,出版了引起巨大轰动的学术专著《家园之诗》。在杨科再一次被举手表决之后,又回到了业已萧条的天堂街,这一次,他彻底地加入到了堕落者的行列。
阎连科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过得没有意义,收获一身的疲惫和疾病,还写出了那些招惹是非的文字。他一个人在家待着的时候,会经常想家,焦心。因此,自写完《受活》之后,就一直想以“回家”为灵魂写一部小说,写知识分子精神家园的故事。
阎连科跟朋友聊天时谈到《诗经》,找到了创作的灵感。《诗经》中有许多故事和情感都发生在黄河边,产生在中原河南那一带,于是小说的结尾就找到了,就是这个被孔子遗失的地方。继而小说有了开头,有了发展,有了高潮。离开朋友后阎连科买了很多关于《诗经》研究的书,回去学习、琢磨了一段时间,就动笔写作了。大半年后,小说完稿了。
小说最初的名字叫《回家》,完稿时阎连科发现这个书名有很大的局限性,作品要表达的意义已经远远超出了回家,不是单纯的建构知识分子精神家园的问题,而是对知识分子的再认识,对教育,对社会都有很复杂的意义。《华语文学》在发表这部小说时,林建法建议把它改名为《风雅颂》。
杨科
杨科是小说的主人公,来自农村,是北京学术首府清燕大学的一个《诗经》专家,因缘际会成了知识分子兼名教授女婿.他自卑自怜,却不脱浮夸虚荣的习气;耽溺于梦想狂想,却缺乏承担的勇气。行走在最高学府里,他却患得患失,总有进退失据的恐惧。他是个奇特的忧郁人物,一个哭笑不得的丑角。
杨科虽然学有专长,但是他的课程乏人问津,远不如他那教影视研究的老婆。他戴了绿帽子,反而成为下一拨校园斗争的牺牲品。他被送到精神病院疗养,对着一群病患讲授《诗经》,居然大受欢迎。他逃回故乡河南西部的耙耧山区,埋首《诗经》研究,和曾背弃的旧情人重续前缘,未料又陷入了乡镇企业化的色情世界,最终出人意料地以杀人犯的身份逃离了家乡。
《风雅颂》标志着阎连科艺术倾向的转折,作品的基调从对现实的恐惧、痛楚转向了精神文化上的无奈与迷惘,表现了传统理性精神(雅)和理想主义(颂) 在现实生活(风)中的消散、失落。
杨科耗费五年光阴完成专著《风雅颂——关于 <诗经> 的家源性本根研究》回家,却正撞上妻子和副校长的奸情。杨科以原谅副校长换来《诗经解读》课不被取消的决定。郁闷的杨科无意中作了率领学生抗击沙尘暴的英雄,却因影响国家推荐学校进入“国际教联会”的提名而被校方送到了精神病院。逃离精神病院后杨科再回家时,闪电式破格晋升为教授的妻子已经换了爱人。杨科回到耙耧山深处的家乡去寻找精神寄托和初恋情人,却发现其今非昔比,后疏离了情人和当地的坐台小姐厮混在一起,在她们身上寻找为人师表的荣光和情感上的满足。初恋情人因此自杀后,杨科又爱上初恋情人的女儿,在其新婚之夜掐死新郎后逃亡,逃亡之时发现了黄河岸边刻着诗经的古诗城。杨科携着惊天大发现第三次回京,妻子已经搬到专家楼,升为影视系主任,与升为校长的李广智结合,出版了与杨科手稿基本相同的专著《回家》。杨科激动地讲述古诗城发现过程及意义时,再次被同行举手通过指认为“疯子”。最后和一群被遣散的坐台小姐、被排斥的专家学者逃亡到诗经古城,过上了纯原始的桃花源式的新生活。
小说的表层故事不无概念化之嫌,其内在实质却可以视为阎连科精神“家源”失落、文化迷惘的象征化叙述。文本中充满着否定、荒诞和迷惘色彩,学术、理性、传统、文化都自然与肉体削平。人类行为中丛林法则彰显,欲望成为人们不由自主的道德选择。校长李广智们这些知识精英已将“弱肉强食、优胜劣汰”视为自然而然,而被“强食”的“弱肉”杨科面对这一现实虽然不甘却无力反抗,选择逃避。强弱双方共同堕入一个动物性的平面,精神信仰维度消失殆尽。比起作者前期作品中因权力和贫穷而导致歇斯底里的恐惧、痛楚,《风雅颂》表现出来的苦难内容不再具体,肢体的畸形伤残为灵魂的堕落魔变所代替,生存层面沉重的穷苦为精神层面失重、迷惘所代替。叙述风格也较前期作品有显著变化,作者将生命失重的痛楚状态和触动灵魂的精神文化危机合写的絮絮叨叨,甚至穿插着后现代意味的调侃,简单的叙事背后蕴蓄的文化意旨值得玩味。
《风雅颂》在情节发展的“内结构”上,伴随着主人公杨科的经历, 从头至尾贯穿着一条 《诗经》 “逃亡——回家——逃亡” 的线索。显而易见,这既是一个寓言,又是一种象征, 表达了《诗经》所蕴含的某种人类精神本源在现实中的失落和复归。作者要表达这种寓言和象征,必须借助现实某个文化载体来展开,所以他不避嫌疑,选择了大学题材,选择了大学教授作为作品主人公,但是要完成对人的存在意义上的精神本源的开掘,小说又不能仅仅局限于大学, 而是向乡村延伸,更不能停留在写实的层面上。 用作者的话来说:“我的乡村,不是大家说的低层叙事中的乡村;这个乡村,也连接着大学背后的伟大传统。我在这个传统或者承载了传统的典籍中想象着大学。 我的‘乡村’和‘大学’,由此而不伦不类。”因此,《风雅颂》中的“大学”和 “乡村”都不是现实中的大学和乡村,而都只是荒诞叙事中的镜像,小说的主旨是写杨科 对《诗经》精神本源的上下求索。当杨科耗费五年光阴研究 《诗经》, 写出了《风雅之颂——关于《诗经》精神的本源探讨》后,他仿佛获得了精神的天籁, 灵魂得到了净化, 从此超凡脱俗:“有了这部专著,我什么都有了,什么都不再需要了”。 然而,《诗经》中的精神家园在现实中并不存在,大学只是一片“精神的废墟”。 出人意料的是,在大学里被冷落的《诗经》却在精神病院和天堂街小姐 们那里找到了知音。 精神病人、小姐们听杨 科讲解《诗经》和杨科发现“诗经古城”的描写,是小说中最荒诞的描写,却展示了一场场“《诗经》回家”的狂欢。阎连科在这里用反讽的荒诞描写, 解构了大学学术体制化、官本位化、时尚化、商业化对《诗经》精神本源的遮蔽,敞开了《诗经》精神本源与人的存在关系,即海德格尔所说的“通过诗回家”,“返回本源的附近”, 走向天人合一的“亲在”。
《风雅颂》不仅在章节设置的“外结构”上 与《诗经》的“风、雅、颂”一一对应,更主要的是在情节发展的“内结构”上,伴随着主人公杨科的经历, 从头至尾贯穿着一条 《诗经》 “逃亡——回家——逃亡” 的线索。 小说以“当《诗经》遭遇到一对狗男女拉开序幕,象征着《诗经》和杨科有着同样的幻灭命运。在大学里,杨科写的关于《诗经》的书得不到出版,他讲的关于《诗经》的课听者寥寥,然而, 在精神病院,杨科被院长指派给病人们讲解 《诗经》, 竟得到大学里从未有过的礼遇:病人们反响无比强烈, 掌声雷动。——这是 《诗经》的第一次“回家”。 不久,杨科逃离精神病院,回到耙耧山深处的老家寺村,那里有他的初恋情人玲珍在苦苦等待他。在老家县城,杨科整日混迹于皮肉市场“天堂街”, 与坐台小姐们成了好朋友。 除夕之夜,她们在宾馆里听他讲解《诗经》,一个个竟然听得如醉如痴,成为杨科最求知的学生,最热忱的知己。——《诗经》又一次“回家”。 可是, 就在此刻, 杨科的初恋情人玲珍却死了,他又狂热地爱上了玲珍的女儿小敏。在小敏和李木匠的新婚之夜, 他竟然掐死了新郎,成为杀人犯。在逃亡中,他发现了“诗经古城”。 杨科赶紧回到燕清大学,急于要将这一重大发现公诸于世。可是他的《风雅之颂》已经改头换面,成了妻子赵茹萍的《家园之诗》,赵茹萍不仅因此而登上学术宝座,而且公开和李光智同居,并且要和杨科离婚。 正当杨科要彻底揭穿他们时,他又一次糊里糊涂地被学校送往精神病院。杨科又一次带着《诗经》逃离燕清大学,领着天堂街的小姐和一批专家、教授逃向“诗经古城”,继续朝着被孔子删掉的冥冥存在的《诗经》遗篇逃亡。
《风雅颂》采用第三人称有限视角展开叙述的,大部分篇幅杨科作为叙述主体与其他角色处于无法沟通的状态,即使有沟通,也仅仅停留在世俗层面,精神上十分孤独,焦虑,惶然。文本采用无对话的倾诉式叙述来强化主人公惶惑、迷惘和孤独的精神状态,一定程度上疏离了阎连科惯常的话语风格。文本还将精神文化危机和生命失重的庄正主题置换为猥亵、调侃意味十足的话语,呈现出失落、孤独、迷惘、压抑后的话语狂欢。最能体现猥亵、调侃、狂躁话语特征的叙述是杨科被指为精神病后极度无奈的发泄。
《风雅颂》被评为2008年度《南方周末》唯一虚构类年度原创小说,同年《亚洲周刊》全球华语10部好书之一。
正面评价
《南方周末》2008年度图书年度原创榜终审委员会:这部作品直面现实,也贯注了阎连科的批判激情。 他在刻画当今时代一个小人物失败的命运中,抗拒了时代的荒诞与异化。传统中国经典文化与乡土文化的混杂, 其实也包含着对中国文化之当代命运的反讽性思考。形式感强,故事稀奇,但并未因此而变得内容苍白无聊。 作家对当代中华文明的崩溃有真实的痛苦。 文字有生气,情感有根柢。 作家本人深厚的乡村生活经历, 是支撑这部作品的基础。“原创”其实就是一种生长,这部书有生长感。
《西部·华语文学》执行主编林建法:对这样一部具有高度象征性的小说,把它的象征性情境与现实生活做对照,指责其不合生活逻辑,显然有违作者的创作初衷,是舍本求末之举。小说从性的角度切人,单刀直人地揭示了当下知识分子的精神困境,有其深刻、独到之处,而且反映了阎连科一贯直面现实社会的创作精神,这需要很大的勇气。
负面评价
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张莉:杨科的生活细节和心理活动中,没有体现出一位执着的《诗经》研究者与一位普通的古典文学学者的区别。小说中人物身份的不可信,成了读者阅读小说的最大障碍。另外,以《诗经》中的诗句作为标题或引言别具想象,但问题是这些诗句没能如“水”般浸入整部小说成为其内在的肌理。作为“风雅颂”的标题和作为《诗经》的背景——小说新的形式探索和内在精神支撑间没能“和谐相处”。形式与内容的“表里不一”最终使小说失去了该有的神性与高度。
北京大学中文系副教授、评论家邵燕君:阎连科对大学体制环境和精神实质缺乏基本了解,对知识分子进行了肆意嘲弄、歪曲。明眼的读者很容易看出小说的破绽,阎连科对大学精神缺乏基本了解,更谈不上对知识分子的精神传统有深入研究。在这样的前提下,对知识分子的嘲弄,只是凸显了作者对学术的不尊重,对人性的不尊重。而利用北大等一些高校的价值系统大做文章,其用心可疑。
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评论家李云雷:小说堂而皇之地影射北大。批评北大当然可以,但这样无中生有地“影射”,却是批错了地方,又用力过猛。作者对大学与文化界的情况及其运作机制很不了解,却装作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又施之于猛烈的批评,批评不到点子上,隔靴搔痒,有些可笑。
阎连科,1958年出生于河南嵩县,1978年应征入伍,1985年毕业于河南大学政教系、1991年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文学系。1979年开始写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情感狱》、《日光流年》、《坚硬如水》、《受活》、《风雅颂》、《四书》等十部,中、短篇小说集《年月日》、《黄金洞》、《耙耧天歌》、《朝着东南走》等十余部,散文、言论集十二部;另有《阎连科文集》十六卷。曾先后获第一、第二届鲁迅文学奖,第三届老舍文学奖和其他国内外文学奖项20余次。
阎连科入围2013年度英国曼布克奖短名单,并获得第十二届马来西亚“花踪世界华文文学奖”。其作品被译为日、韩、越、法、英、德、意大利、荷兰、挪威、以色列、西班牙、塞尔维亚等20种语言,在20多个国家和地区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