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草家族

更新时间:2023-03-12 19:03

《食草家族》是中国当代作家莫言创作的长篇小说,首次出版于1993年12月。

内容简介

《食草家族》由《红蝗》《玫瑰玫瑰香气扑鼻》《生蹼的祖先们》《复仇记》《二姑随后就到》《马驹横穿沼泽》6个“梦境”故事连缀而成。

《红蝗》

《食草家族》第一梦《红蝗》,由一只画眉鸟引出遛鸟的老人,再由遛鸟的老人引出蝗灾。这位遛鸟的老人,是在几十年前的大蝗灾后为生计所迫而流浪进城的,他经历了蝗灾发生过程中“食草家族”的爱恨情仇和欲望纠葛。如果说蝗灾是决定着“食草家族”命运走向的外在境遇,那么,决定其内在变迁的则是与生俱来的欲望和情感。整体而言,“食草家族”前后经历了三次蝗灾,每一次蝗灾都伴随着奇特的家族秘史及其复杂的人性内涵。

第一次蝗灾发生在“四老爷”时期。作为乡村知名中医的四老爷,在出诊返回的途中发现蝗虫出土。他先是“想起50年前他的爷爷身强力壮时曾闹过一场蝗虫,但那是飞蝗,铺天盖地而来又铺天盖地而去”。随后他明白了:“地里冒出的蝗虫,是50年前那些飞蝗的后代”。族人面对蝗灾束手无策,四老爷根据自己梦境的启示来应对蝗灾——兴建蚆蜡庙。按照他的说法:蝗虫是比“食草家族”更强大的食草族群,如果不修庙,蚂蚱王会率领着他的亿万兵丁,把高密东北乡啃得草芽不剩。于是,在四老爷的主持下,乡民开始凑钱修庙。

四老爷主持修庙的过程中,四老妈出轨被四老爷设圈套捉奸并下了休书。其实,四老爷本人也劣迹斑斑——他借行医之机与邻村一小寡妇相好并涉嫌为情谋杀;他在筹集银钱购买建庙物资过程中贪污公款;他曾在蝗灾之际用蝗虫制造“百灵丸”骗了无数钱财。四老妈被休后,当面揭露了四老爷“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无耻行径,她怒撕休书,同时说出了曾遭九老爷调戏的隐情,这为四老爷与九老爷最后的兄弟情斗埋下了伏笔。

四老爷出现在祭蝗大典时,被休的四老妈骑驴还乡,途中被一伙军人劫持受辱,她的情人锔锅匠李大元为保护四老妈孤身与一群士兵枪战,四老妈中弹身亡,李大元自杀殉情。祭神活动本来威严神圣,但四老爷主持的驱蝗仪式分明是驱蝗入邻、损人利己。在四老爷高声诵读的祭文中,一方面自诩食草家族“敬天敬地、畏鬼畏神……不敢以万物灵长自居,甘愿与草木虫鱼为伍……拳拳之心,皇天可鉴”;另一方面则祈求蚆蜡神率众迁往河北,那里“沃野千里,草木丰茂,咬之不尽,啮之不竭,况河北刁民泼妇,民心愚顽,理应吃尽啃绝,以示神威。”这番嫁祸之论,显示出表面讲究仁义道德的“食草家族”狭隘自私甚至恶毒的一面。四老爷本人和以其为代表的“食草家族”的恶劣行径预示着面对蝗灾的无力和失败,也预言着整个家族的混乱和衰败。事后,四老爷与九老爷为争夺邻村穿红衣的小寡妇而反目成仇,九老爷在兄弟情斗中胜出,成为家族的新领袖,食草家族开始走向没落。

第二次蝗灾发生在“九老爷”时期。四老爷主持祭祀之后,蝗群迁往河北,但蚆蜡庙前残存的香火尚未散尽,一场风暴从天而降,刚刚被蝗虫扫荡过的大地,又遭到冰雹的洗礼。仿佛是对食草家族的愚弄,三天后蝗虫大军又从河北飞了回来。食草家族的新领袖九老爷“彻底否定了四老爷对蝗虫的‘绥靖’政策,领导族人,集资修筑刘将军庙,动员群众灭蝗,推行了神、人配合的强硬政策。”不同于四老爷的委曲求全和嫁祸于人,九老爷发动群众利用一切农具采取一切手段进行灭蝗,甚至采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火烧策略。

然而,当烈火燃烧起来的时候,食草家族对火的恐惧中止了他们对蝗虫的屠杀。食草家族历史上曾经因为近亲交媾而接连生出手脚粘连蹼膜的孩子,这是家族“种的退化”的表征。为了避免种族基因的退化,家族严禁同姓通婚,违者将以火刑处死。按照这样的族规,曾经有一对手足生着蹼膜的、热恋着的青年男女被架上了家族的祭坛:“这场轰轰烈烈的爱情悲剧、这件家族史上骇人的丑闻、感人的壮举、惨无人道的兽行、伟大的里程碑、肮脏的耻辱柱、伟大的进步、愚蠢的倒退……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但那把火一直没有熄灭,它暗藏在家族的每一个成员的心里,一有机会就熊熊燃烧起来。”这样,数百年前曾经照亮过祖先们的烈火,一直照耀着家族成员们的灵魂。当蝗灾再起而以火攻之的时候,食草家族对火刑的恐惧霎那间转向了对于神力的祈求。九老爷于火光之夜被托梦修建刘猛将军庙以抵御蝗灾,此举虽然没有保住庄稼和树木,但毕竟改变了四老爷被动抗灾的策略,显示了九老爷主动抵抗路线的胜利。此后,村里有了两座神庙——一座是村东的蚆蜡庙,一座是村西的刘猛将军庙。

第三次蝗灾发生在食草家族的衰败期。此时的四老爷已经风烛残年,再也没有当年的威仪;此时的九老爷已经沉迷邪趣,再也没有当年的果敢。人种退化的同时,蝗种也在退化。当蝗灾再次发生的时候,政府派遣蝗虫考察队,部队参加灭蝗救灾。告别了食草家族的梦境时代,迎来了科学治理的新时代。当农用飞机盘旋在高密东北乡食草家族上空的时候,蝗虫也失去了预感灾难的能力,它们躲得过冰雹却躲不过农药了。四老爷时代没能灭蝗,九老爷时代也没能灭蝗,只有到了新时代才彻底解决了蝗灾。然而,靠咀嚼茅草根为生的食草家族本来与同为食草族的蝗群共生共存,消灭了蝗虫也意味着食草家族命运的终结。

伴随着食草家族的爱恨情仇和欲望梦想,“三次蝗灾”串联起食草家族的历史和兴衰:“用火刑中兴过、用鞭笞维护过的家道家运俱化为轻云浊土,高密东北乡吃草家族的黄金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我面对着尚在草地上疯狂舞蹈着的九老爷——这个吃草家族纯种的孑遗——一阵深刻的悲凉涌上心头。”这是对一种家族历史的梦幻般地还原和呈现,更是对一种文明失落的留恋和对一种文明断裂的哀挽。

《玫瑰玫瑰香气扑鼻》

“第二梦”《玫瑰玫瑰香气扑鼻》以“食草家族”的后裔——舅舅和外甥对话的讲述方式,呈现出一种欲望与报复的循环。支队长一再拜托黄胡子将自己的红马喂胖养好,以与高司令的黑马一决高低。两人赛马的背后,是对对方女人的占有——支队长的目标是高司令那儿的“夜来香”;高司令的目标是支队长那儿的“玫瑰”。玫瑰玫瑰香气扑鼻,不仅吸引着支队长,也吸引着高司令,更吸引着养马的黄胡子。当黄胡子从玫瑰房间跑出来的时候,遭到支队长的咒骂、羞辱与鞭打。虽说后来也相安无事、按部就班,但黄胡子却在赛马前夕对支队长的红马做了手脚,导致输于高司令的黑马,进而输掉了玫瑰。黄胡子以此实现了对支队长的报复。待到被支队长识破,二人扭打纠缠,黄胡子在卡死支队长后也随即栽倒在地,实现了同归于尽的复仇。

在这一梦中,除了欲望与报复的因素,也涉及到“食草家族”的历史侧面。100年前的一片荒草滩,家畜野禽成群结队。50年前的20户人家,与吃青草的家族有亲戚瓜葛,纠缠不清:“大外甥,小老舅舅粗人不说细语,人其实比兔子繁殖得还要快,一眨眼的功夫,路上行人肩碰肩啦。不过你也别担心,天生人,地养人,周文王时人比现在还多,可也没人饿死。麦秀双穗,马下双驹,兔子一窝生一百,吃不完的粮食吃不完的肉,搞什么计划生育!”显然,在对传统家族文明的追溯中,也有着对现代社会进程的质疑。

《生蹼的祖先们》

“第三梦”《生蹼的祖先们》是梦境的连环及圈套。不仅有通神入玄、仿佛看穿人世的儿童青狗儿,更有起死回生、生死绵延的爷爷,还有那来去莫测并生着蹼膜的梅老师、县政府资源考察队的男女队员,尤其以“小话皮子”为代表的万物有灵的展现。这一切的梦境以及梦境中的梦境,又都发生在如梦似幻的“红树林”:“有好事者曾想环绕一周,大概估算出红树林子的面积,但没有一人神志清醒地走完一圈过,树林子里放出各种各样的气味,使探险者的精神很快就处于一种虚幻状态中,于是所有雄心勃勃的地理学考察都变化为走火入魔的、毫无意义的精神漫游。”正是在这片神秘的红树林里,发生了皮团长对于“生蹼的祖先们”的“阉割”。

面对“食草家族”以“生蹼”为标志的家族衰败,在梦境中见过千百遍的、像太阳一样照耀着食草家族历史的皮团长,开始以“革命”的名义对手脚上生蹼者一律实行阉割,但战争的爆发破坏了皮团长的规划。那些被阉割过的男孩逐渐长大,童年被阉的耻辱像一道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疤铭刻在他们记忆中:“这是亘古未有的奇耻大辱。就是因为我们多生了一层蹼膜吗?这是人种退化的标志吗?……这是人种的进步!这是人类的骄傲!亲爱的生蹼的弟兄们!它赋予我们征服大海的力量,我们的同族兄弟已走向大西洋!……皮团长是个刽子手,向刽子手讨还血债的日子终于到了!”于是,“我们”发起了杀死皮团长的“革命”行动。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革命,哪里有革命哪里就有镇压,哪里有镇压哪里就有自相残杀和互相残杀。准备起义像开玩笑,起义被镇压也像开玩笑,但生命的死亡却不是开玩笑。不管枪决、绞刑、活埋还是被逼冲锋陷阵,最后通通死在旷野。然而,“阉割”或者“被阉割”的文化却亘古存在,“我究竟被阉割过还是没被阉割过?是仅仅从精神上被阉割了还是连肉体加精神都被阉割了?”即便没有肉体上的被阉割,又有谁能摆脱精神上的被阉割呢?某种意义上说,后者更为触目惊心。

《复仇记》

“第四梦”《复仇记》是儿童幻想中的“复仇”故事。在恶劣社会环境和畸形家庭关系中成长的大毛、二毛两兄弟始终被复仇的情绪所控制。面对父亲的冷酷、残忍和乖张,兄弟两个展现出超常的生存能力。他们父子间的爱恨恩仇,与村书记老阮密切相关。其实,大毛二毛的实际父亲是阮书记,他们名义上的父亲是在那个“大养其猪”的年头被阮书记选来做饲养员的。在煮死猪肉的间隙,孪生兄弟又承受着来自两个父亲的身心折磨。名义上的父亲对抗着实际的父亲,无辜的孩子们却承受着无尽的苦难。而阮书记玩弄权力话语于股掌,还善于赤裸裸地诉诸暴虐和滥杀。对于像“老七头”这样的“坏分子”,他可以当场定性并命令吊起来摔死,还要煮烂了埋在树下当肥料。对于像“我”这样的“小杂种”,则无需定性,可以直接拉到白杨树下去枪毙。既然权力为所欲为,“吃人”也就自然而然、司空见惯。这一切促使孪生兄弟竭力要报仇,于是有了儿童视角和幻想中的“复仇记”。

在儿童的世界里,你死我活的报仇只不过是一场东躲西藏的游戏。一切都是按照幻想中的计划而进行,一切也就不可能实现。按计划进仓库、偷钥匙、钻狗洞、偷皮袄、放毒药,如此的复仇逻辑,看起来周密细致,实际上只能发生在儿童世界的梦幻中。待到终于逼近阮书记家的漂亮住宅时,没想到复仇对象已经被赶下台而要接受任意处置了——当孪生兄弟从墙角跳出来要求伸冤报仇时,对方却以欢迎态度积极主动地响应他们;当孪生兄弟想要砍腿而又不敢动手的时候,对方则自己动手,并且量好尺寸,主张砍齐了才好看;当两条腿被剁下来并在一起时,孪生兄弟却落荒而逃。仇人坐等复仇,复仇者处心积虑;仇人自行了断,复仇者狼狈逃窜。

《二姑随后就到》

“第五梦”《二姑随后就到》相对于“第四梦”《复仇记》中的“复仇”幻想及其错位,进一步推及至非理性的赤裸裸的杀戮。其中的“二姑”也仅仅构成复仇的一个引子,这里的杀戮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如果“二姑随后就到”,杀戮或许能够停止,但关键是最终也没有等到“二姑”的出现,也就意味着杀戮的继续和无休无止,甚至代代相传而不断循环下去。

二姑的两个儿子,一个叫天一个叫地。“天地之大德曰生”,而这一天一地带来的却是食草家族的恐惧和死亡。天和地虽然不明来路、不明身份,但是来者不善、杀气腾腾。他们毫不犹豫地逼近既是族长又是村长的大爷爷,自我介绍是二姑的两个儿子,并且宣布“二姑随后就到”。“二姑”何许人也?当高密东北乡曾经盛极一时的食草家族走向衰落的时候,二姑的传奇形象为这个神秘家族注入了异端的力量。家族的衰落已经不可逆转,又生出了双手生着粉红蹼膜的“二姑”。这是食草家族的独特返祖现象,带蹼婴儿的每次降生,都标志着家族史上一个惨痛时代的开始。那些与蹼膜直接或间接关联着的鲜血和烈火淋漓燃烧在族人面前,然而时代变迁,过去的酷刑不能再用,于是只有遗弃山野荒庙,期盼着带蹼婴儿葬身野兽。出乎意料的是,二姑命大,她在被遗弃后又完好如初地被送回家中,尽管自然而然成为邪恶的象征,但却禀有异常顽强的生命力,即使被无情地扔进狗窝,依然能够茁壮成长,这让家族中人噩梦连绵:“大家都在等待着二姑奶奶卷土重来。一天天等过去,一年年等过去,一等等了20年。二姑奶奶没到,她的两个儿子,却如两位天神,伴随着北虹到来,当天晚上,就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家族的伤害与报复、报复与反报复,仿佛贯穿了食草家族的每一个角落,二姑在与不在、来与不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随后”开始的是新一轮的杀戮。伴随着“她随后就到”的庄严宣告:“我听到了对于食草家族的最后判决,像红色淤泥一样暖洋洋甜蜜蜜的生活即将结束,一个充满刺激和恐怖、最大限度地发挥着人类恶的幻想能力的时代就要开始,或者说:已经拉开了序幕。”

天和地两兄弟的来历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迅速进入了杀戮角色。在悲痛和愤怒中咒骂的大奶奶手握炸弹准备与两兄弟同归于尽,结果却被天和地纠集仅有的几个男孩取笑并俘获,进而开始了再一次的杀戮循环。如果说天和地的作恶来源于人性深处嗜血成性的一面,那么,这几个男孩自始至终的积极参与作恶,既是摄于天和地的暴行和淫威,也有弑父的潜在意识。当大爷爷的脑袋被割下来展示之时,大奶奶已经被捆绑,被剜掉眼睛,并被押到桥头堡前。此时,他们直接宣判了大奶奶的罪行,并强制要求路过的杀猪屠夫对大奶奶实行凌迟。屠夫磕头哀求着说:“祖爷爷们,饶了我吧。我是个杀猪的,割猪肉行,割人肉不行。”天对他说:“你不要太谦虚了。猪和人都是哺乳动物,能杀猪就能杀人,会割猪肉,就没有不会割人肉的道理。问题在于你没把道理想清楚。你总认为人是杀不得的,其实这是陈腐的偏见。人生来就是被杀的,你不杀她,我就杀你。”这就是他们的杀人之道,在杀人者眼中,已经没有人的存在。这里已经不是什么“复仇记”,而是复仇之外的血腥延伸。

杀死大老爷爷和大老奶奶后,作为家族尊长的七老爷爷和七老奶奶遂成为下一个目标。把老爷爷辈杀完之后,是与叔伯们激战。把叔伯们全部杀死后,便是对48个以花卉命名的姐妹实施刑罚。对姐妹们的屠杀比此前的杀人手段更胜一筹,他们强迫姐妹们每人从鹿皮口袋中摸出一张标着特殊刑法的骨牌,再按照骨牌的刑名来执行。把杀戮当游戏,而且被赋予了冠冕堂皇的名义,甚至被赋予了非同一般的恩惠:“你们别怕,执行刑法时,你们的二姑姑会来观看……你们的二姑姑不忍伤了你们的性命,这些刑法,只要施刑方法得当,保证死不了人。所以希望你们要积极配合,不要反抗、挣扎,否则会更难受,弄不好还有性命危险。你们的二姑姑说:食草家族的女孩子,都不是平凡人物,都是注定横行世界的角色。只要你们能咬牙熬过这一关,往后,世上的人就奈何不了你们了。”这是残酷至极、无耻至极的杀戮游戏和本色演出。

在接下来的等待二姑的时刻,即将充满血腥的场面乱作一团:“二姑的出现必将是一个辉煌的时刻,我知道不仅仅我在盼望着、不仅仅我的那几个堂哥们盼望着、连那些手握刑名骨牌的姐妹们也在盼望着。”然而,一再声称“二姑随后就到”的二姑最终也没有出场。这样,现场和此前的一系列杀戮也就师出无名。这在本质上否定了杀戮的“历史性”,而强化了食草家族中的嗜血者对这种杀戮游戏的本能因素。

《马驹横穿沼泽》

《食草家族》的“第六梦”《马驹横穿沼泽》再次集中回应了食草家族的兴衰秘史。在马驹横穿沼泽的流传故事中,男孩与马驹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终成眷属。男孩长成“男人”,马驹变成“草香”,男人和草香开疆拓野、繁衍生息、创世族群,却因伦理纠葛而拿起屠刀,说破秘史,终究回归原初,以悲剧告终:“兄妹交媾啊人口不昌——手脚生蹼啊人驴同房——遇皮中兴遇羊再亡——再亡再兴仰仗苍狼。”其间,由生出“蹼膜”而引发的“火刑”和“阉割”根本无法决定食草家族的兴亡,“遗弃”及其恩怨则只能导致不可控制的复仇与杀戮。如有研究者所指出的:“蹼膜作为祖先基因有形的残留物,追溯它就是追溯人类崇拜的始祖,而追溯的结果却是:发现自己原来是始祖乱伦的后裔。异类结合也罢,乱伦也罢,都是人类繁衍的特定时代曾经有过的现象,即使在后代身体上留下痕迹,也不是什么原罪,而是人类作为动物的本真。但是,许多身上留有祖先痕迹的人,却因此被歧视、被残害、被虐杀,这就展示了人类社会极其残酷的一面。”如何面对这种个体的、家族的乃至人类的悖论式困境,只能寄托于传说中的苍狼之鸟:“苍狼啊苍狼,下蛋四方——声音如狗叫飞行有火光——衔来灵芝啊筑巢于龙香——此鸟非凡鸟啊此鸟乃神鸟——得见此鸟啊万寿无疆——”苍狼之歌四处传唱,寄托着食草家族的无限想象和兴亡惆怅。这是一曲理想之歌,更是一曲哀伤挽歌的绝唱。

作品目录

人物介绍

“我”

《食草家族》的主人公。读中学时,生物有一章讲近亲繁殖,差点被课本上畸形儿的配图吓死。读完艾滋病和遗传病那几章之后就生病了,觉得自己头发晕肺气肿腿打颤手打抖总之快要死了,老妈炖了一锅排骨汤治好了,从此立志远离医学,直到看见医院墙上挂着的人体解剖图都起鸡皮疙瘩。

四老爷

《红蝗》中出场。食草家族的早期族长,喜欢野地拉屎和咀嚼青草。他是一个中医,却为了奸情而杀害他的病人;自己有情妇,却与弟弟九老爷争夺情妇红衣媳妇而刀枪相见。他把跟他妻子偷情的汉子打残,以妻子有外遇的罪名把妻子休掉,同时又贪污,在庄严的建庙祭神的旗帜下中饱私囊。四老爷口口声声挚爱发妻,背地里却与年轻女学生偷情,撕下伪君子的面具,只剩下丑陋的躯壳。作为族长,四老爷表面讲究仁义道德,实质内心既自私又恶毒,暗地却为所欲为,建庙敛财、设计休妻、行医杀人、找小媳妇、手足相残。在按照梦的启示兴建蚆蜡庙祭祀蝗神的幌子下,四老爷贪污公款。在祭蝗大典的祭文中,他祈求蚆蜡神率众迁往河北,吃尽啃绝,以示神威。本是中医的四老爷,却用蝗虫制造“百灵丸”骗取钱财,甚至下药谋害了小寡妇的公爹。为了与九老爷争夺邻村红衣小寡妇,不惜持枪相搏,兄弟情斗恐怖如斯。

四老爷

《红蝗》中出场。食草家族的早期族长,喜欢野地拉屎和咀嚼青草。他是一个中医,却为了奸情而杀害他的病人;自己有情妇,却与弟弟九老爷争夺情妇红衣媳妇而刀枪相见。他把跟他妻子偷情的汉子打残,以妻子有外遇的罪名把妻子休掉,同时又贪污,在庄严的建庙祭神的旗帜下中饱私囊。

黄胡子

《玫瑰玫瑰香气扑鼻》中出场,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是作者精心设计的受压抑的精神分裂形象。四处漂泊、饱受屈辱,救了怀孕后为躲避惩戒而逃匿的玫瑰,却被支队长抢走,让他更感受到挫折、孤独。他收养小老舅舅,却不知如何做父亲;他对玫瑰爱恨纠缠,把扭曲的情感发泄在红马身上;他对支队长刻骨仇恨,处心积虑地让其赛马失利,失去名誉和玫瑰。这种疯狂行为和人格分裂最终毁灭了敌人、爱人,也毁灭了自己。

老四

《复仇记》中出场,是大毛二毛的爹。既无权又无钱,在特殊时期“成分不好”,受老阮的欺凌又不得不依靠老阮求生。生时虐待大毛二毛,死后毒打亡妻的鬼魂,可以说是一个受压抑到阴魂不散的人物。

母马驹

《马驹横穿沼泽》中“我”给我孙子讲我爷爷的爷爷给我爷爷讲过的故事中的一支小马驹。母马驹与小男孩是在迁徙的途中仅存的马与人。母马驹变成一位美丽的女孩,与小男孩一起过日子,垦荒种地,生儿育女,后来男人犯了禁忌,女人变回母马,伤心地离去。他们是食草家族的祖先。

作品鉴赏

主题思想

文明断裂

莫言在谈及《食草家族》时说,这个作品是他的一个“疯狂与理智挣扎的纪录”。所谓的“疯狂”,可以理解为创作灵感的大爆发;所谓的“理智”,可以理解为相对具体的写作线索:“所以本书除是一部家族的历史外,也是一个作家的精神历史的一个阶段。所以读者应在批判食草家族历史时,同时批判作家的精神历史,而后者似乎更为重要。”从“六梦”整体而言,《食草家族》表现的不仅是独特的家族兴衰的秘史,也是对文明与野蛮交替的历史进程的文化批判,更是个体精神的深层焦虑和主体意识的充分自觉的象征。每一种文明都有其自身的过程,没有一种文明可以作为判断另一种文明的尺度。进一步而言,《食草家族》是对一种曾经的人类文明的衰落和断裂抒写的满怀焦虑的挽歌。

艺术特色

魔幻现实主义

从整体艺术效果来看,与莫言的其它作品相比,《食草家族》更富于“魔幻现实主义”色彩。藤井省三在《食草家族》后面写到,“莫言——中国的加西亚·马尔克斯……作为一名诚实的小说家,他采取了魔幻现实主义的手法,写出充满时空感和生命感的世界。”在这里莫言已不是简单的摹仿,不仅与“意识流”的手法融会贯通,还创造了新的表现方式。第一,莫言的“魔幻”内容更多地呈现为现世隐喻性质的童话特征。比如美丽的红马驹与人童话般的结合产生后代,然而当男子违背了当初的诺言说出“马”字时,悲剧便降临了。令人感悟到信义的价值,以及理性与蒙昧的冲突等复杂的人生之味。第二,莫言设法将中国文学传统中的“意象”营造与“魔幻”内容相结合,使读者感受到集中强烈的印象。比如反复出现的“纺锤”比喻,神秘莫测的“红树林”,席卷大地的“红蝗”等,除了具有“魔幻”感之外,同时还给人以中国美学中的“意象”特征。第三,神奇怪异的人物与事件更多的是叙述者“我”身临其境的所见所闻。比如“我”亲眼目睹了生蹼家族的男孩惨遭阉割的场面等。通过这种直接叙述方式,作品虚化了“魔幻”与“现实”的界限,进一步增强了作品的艺术魅力。

意象统一

《食草家族》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从头至尾是一个连贯完整故事的长篇小说,它写了六个独立成篇的梦,但皆是围绕着“指间生蹼”这个怪异现象展开,讲述了“食草家族”族人苦难的经历。“蹼膜”是贯穿整个小说的意象,在小说中,它是总会伴随着灾难出现的怪胎异种的标签,是食草家族一个永远无解也无法摆脱的梦魇。蹼膜在小说的第一梦《红蝗》中首次出现,是“我”在回遭遇蝗灾的家乡探究时,得知的关于一对生蹼的男女祖先因违背同姓通婚的族规而被活活烧死的惨痛回忆。第二梦《玫瑰玫瑰香气扑鼻》中,金豆的小老舅舅虽然已经动过手术但是依然能够看出生过蹼膜的手。第三梦《生蹼的祖先》里,老姑奶奶、霞霞、梅老师以及四百名被阉割的男孩的指缝间都长着蹼膜。第四梦《复仇记》中孪生兄弟也因为生着蹼膜被人嫌弃。第五梦《二姑随后就到》中,巴金豆的二姑奶奶出生时手上就生着一层“透明的粉红颜色的蹼膜”。直到第六梦《马驹横穿沼泽》,才追溯到它的源头:异类结合及乱伦。在此,蹼膜已经超越生物学的意义,而成为一种承载时空变迁的具有象征意味的意象。

暗示隐喻

食草习惯暗示了“食草家族”对于马的神秘向往,对于回归本性的心理渴求,是食草家族与马的联系。食草家族的女祖先是一匹红色的母马,所以作家把黑衣女子的高跟皮凉鞋与路面撞击的声音比做马蹄声,把她在斑马线上被撞倒时发出的叫声比做斑马的吼叫,把她的死亡比做紫色马驹的消失。《马驹横穿沼泽》和《玫瑰玫瑰香气扑鼻》都跟女人与母马之间的隐喻有关。这种隐喻关系,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易》的坤卦的卦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坤是土地,也是女性,又是母马。莫言文学的主题可以概括为土地和母性,这也是坤卦的主题。莫言歌颂女性的刚烈美丽,阐明生命的力量源自女性。

意识流叙事

“意识流”主要是通过自由组合的人物意象展示人物纷纭复杂的心理意识的流程,其中人物意识贯穿始终。在《食草家族》中,意识流通过梦境得以合理展现,莫言运用不断变换的人称代词,没有标点的长句,将历史与想象、幻境与实境编织在一起,令人难分虚实。这种有意为之的叙事方式,较大地拓展了作品的承载空间,而无逻辑、混沌、无始终的叙述风格,又令情节变得光怪陆离荒诞不经,有一种梦幻效果。

在《生蹼的祖先们》中,“我”由风雨声中突然出现的那位持火把的女子(她自称是“我”的老姑奶奶)的导引,进入那个有着大浴池的房间并抓扯和勾引,也许不过是“白日梦”(“意识流”)。但在作者的叙述中,却又是通过清晰完整的故事形态、真实人物的介入来力避这种梦幻的感觉。作者正是借助这种“意识流”与“魔幻”手法相互交融,打破时间秩序,使得隔代人物同堂相聚,作品因此具有了单纯的“意识流”或单纯的“魔幻”所难以企及的艺术张力。

作品评价

莫言早期的作品,如《红高粱家族》《食草家族》,与“寻根文学”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书写乡村文化和原始的生命力。(《新京报》评)

出版信息

《食草家族》首次出版于1993年12月,后有不同版本再版。(1996年作家出版社出版莫言文集第4卷《鲜女人》,其中收录《食草家族》;2001年再版时,文化艺术出版社将《食草家族》更名为《生蹼的祖先们》出版)

作者简介

莫言,本名管谟业,山东高密人,中国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除了诺贝尔文学奖,莫言曾经荣获的其他奖项包括:茅盾文学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杰出成就奖、世界华文长篇小说奖•红楼梦奖、联合文学奖等国内文学大奖,以及法国Laure Bataillon(儒尔•巴泰庸)外国文学奖、法兰西文化艺术骑士勋章、意大利Nonino(诺尼诺)国际文学奖、日本福冈亚洲文化大奖、美国纽曼华语文学奖等国际重要奖项。主要作品有《红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酒国》《丰乳肥臀》《檀香刑》《四十一炮》《生死疲劳》《》等长篇小说十一部,《透明的红萝卜》《白狗秋千架》《战友重逢》《师傅越来越幽默》等中短篇小说一百余部。著有剧作、散文多部。作品被译为英、法、德、意、日、西、俄、韩、荷兰、瑞典、挪威、波兰、阿拉伯、越南等四十余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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