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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5年,唐宪宗昭文章武大圣至神孝皇帝元和十年
严绶兵败磁丘
元和十年(八一五)正月,淮西吴元济纵兵侵掠至东都。二十七日,宪宗制削吴元济官爵,命招抚使严绶率十六道兵马进讨。严绶率兵小败淮西军,遂不设备,淮西军乘夜还军袭击。二月二日,绶军败于磁丘(今河南泌阳东北),退却唐州(今河南泌阳)坚守。
柳宗元、刘禹锡改任远州刺史
永贞元年(八0五),柳宗元、刘禹锡参与王叔文政治集团改革,失败后,二人分贬永州(今湖南零陵)、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马。元和十年(八一五)初,二人被召入京,执政有爱其才者欲授官进用,谏官上言以为不可,宪宗与宰相武元衡亦厌恶二人。三月十四日,以柳宗元为柳州刺史,刘禹锡为播州(今贵州遵义)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宗元上言,以为播州荒僻,禹锡有老母在堂,难以俱往。愿以柳州易播州。御史中丞裴度亦以禹锡老母为言。次日,宪宗改任禹锡为连州(今广东连县)刺史。
李师道烧河阴转运院
元和十年(八一五)三月,淮西吴元济遣使向成德(今河北石家庄北)节度使王承宗、淄青(今山东东平西北)节度使李师道求救。王承宗、李师道屡上表请赦吴元济,朝廷不许。师道使大将率二千人南下寿春(今安徽寿县),声言协助官军讨吴元济,实则为其兵援。时河阴(今河南郑州西北)转运院屯积江淮租赋,供给淮西前线诸军。师道养刺客、奸人数十人,为师道救援淮西出谋划策,以为用兵所急,莫先粮草,今若密往焚烧河阴粮储,招募东都恶少年劫掠都市,焚烧宫阙,则朝廷必先自救腹心,无暇顾及淮西。师道听从其言。四月十日暮,盗贼数十人攻河阴转运院,杀伤十余人,烧钱帛三十余万缗匹,谷三万余斛,于是民间汹汹不安。群臣纷纷奏请罢兵,宪宗不许。
李光颜时曲大捷
元和十年(八一五),唐军讨伐淮西,久无进展。五月,宪宗命御史中丞裴度赴行营宣慰,察看用兵形势。裴度还京,言淮西破亡可取之状,以为诸将惟忠武(今河南许昌)节度使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二十六日,李光颜在时曲(今河南漯河南)与淮西大战。清晨,淮西兵压光颜军营列阵,光颜不得出军,遂自毁营栅,亲率数骑冲击敌阵。敌军乱箭齐发,光颜中箭,身如猬毛,其子拦马阻止,光颜举刃叱之而去。将士激奋,争先杀敌。淮西军大败,死数千人。捷报传来,京师相贺,宪宗嘉裴度有知人之明。
自元和九年(八一四)十月李吉甫卒,宪宗命宰相武元衡主持用兵淮西事宜。淄青节度使李师道企图救援淮西,因遣刺客潜入京城暗杀武元衡,以为元衡若死,其它朝官必不敢再言用兵。十年六月三日拂晓,武元衡上朝,刚出靖安坊东门,突然刺客从暗中冲出,随从一哄而散,刺客遂杀元衡,取其颅骨而去。刺客又入通化坊刺裴度,伤其头,度坠沟中,因毡帽厚幸免,随从王义从后面抱刺客,大声呼救。刺客断王义臂而逃。京城闻讯大惊。宪宗诏宰相出入由金吾骑兵护送,搜索诸坊门颇严,朝官天未明皆不敢出门。八日,宪宗命长安及各地搜捕刺客,凡擒获者赏钱一万缗,授五品官;敢隐匿者,族诛。于是京城大搜捕,公卿贵戚有夹墙、重层者皆不能免。
武元衡卒
元和十年(八一五)六月三日,宰相武元衡被刺身亡。武元衡,字伯苍,河南缑氏(今河南偃师南)人,武则天曾侄孙。建中四年(七八三)登进士,累迁华原(今陕西耀县)令。贞元二十年(八0四),拜御史中丞。顺宗朝,与王叔文为敌,罢为太子右庶子。因与宪宗相识,即位后,仍为御史中丞。元和三年(八0七),拜同平章事,兼判户郡。同年,代高崇文为西川节度使。八年还朝,再拜为相。主张削藩平叛,李吉甫卒后,主持讨伐淮西叛乱,遭骄藩忌恨,被淄青节度使李师道遣刺客暗杀。
裴度拜相
元和十年(八一五)六月,御史中丞裴度因坚决主张对淮西用兵,遭淄青李师道刺客暗算,头部重伤,卧床不起。宪宗诏卫兵宿卫其家,屡遣中使询问伤情。朝中有人请罢度官,以安抚淄青李师道、成德王承宗,宪宗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纲纪。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二十五日,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裴度上言,认为淮西是腹心之患,不得不除;朝廷已发兵征讨淮西,两河(今河北、河南)藩镇跋扈者,将以此事结果决定对朝廷的态度,决不能半途而废。宪宗赞同裴度的主张,并将淮西用兵之事交由裴度负责。
李光进卒
元和十年(八一五)七月一日,灵武节度使李光进卒。李光进,原名阿跌光进,稽胡阿跌族人。其父良臣,玄宗朝为唐羁縻州府鸡田州(今蒙古乌兰巴托西北)刺史,隶朔方军(今宁夏灵武西南)。光进武艺高强,勇敢绝伦。安史乱中,从朔方节度使郭子仪作战,收复长安、洛阳两京,扫涤安史残军,累有战功,授代州(今山西代县)刺史、朔方都知兵马使、渭北节度使等。永泰(七六五)初,封武威郡王。后多次参与对河朔(今河北)叛乱藩镇作战,军功卓著。元和六年(八一一),任单于大都护、振武(今内蒙和林格尔北)节度使。八年,迁灵武节度使,在任卒。
诃陵国遣使贡方物
元和十年(八一五)八月二十八日,诃陵国(今印度尼西亚爪哇岛)遣使入唐,贡僧祗僮、五色鹦鹉、频伽鸟,以及名贵香料、宝石等。
吕元膺东都平乱
元和千年(八一五),唐廷发兵讨伐淮西叛乱。八月,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密与嵩山中岳寺僧圆净勾结,阴谋焚东都宫阙,纵兵杀掠,扰乱唐廷后方,以解救淮西。圆净与其党羽訾嘉珍约定,以数百人潜伏于东都进奏院中,圆净以修佛光寺为名,举火山中,嘉珍于东都城内突发举兵。事未行,其小将杨进向东都留守吕元膺告发。元膺率兵围淄青进奏院,淄青兵突围而出,逃入嵩山。元膺以重金收买山中猎户,尽擒淄青兵及其魁首圆净。圆净时年八十余岁,曾为史思明部将,勇悍过人。死前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其党羽数千人被诛。
韩弘为淮西行营兵马都统
元和十年(八一五),淮西行营招抚使严绶镇襄阳(今湖北襄樊),督诸军讨伐吴元济。绶无治军之才,到任后,倾府库以赏士卒;贿当朝宦官,以为党援。赴任近一年,无尺寸之功。宰相裴度言其军政不修。九月五日宪宗命宣武(今河南开封)节度使韩弘接替绶为淮西行营兵马都统。
分山南东道为两节度
元和十年(八一五),宪宗发兵讨伐淮西。十月三日,分山南东道为两节度,以户部侍郎李逊力襄、复、郢、均、房节度使(驻今湖北襄樊);以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驻今河南泌阳)。唐州与淮西接壤,因命高霞寓专为攻战,李逊调五州赋税供军。至十二年平定淮西,遂废唐随邓节度使,以三州还归山南东道。
权德舆奏行《长行敕》
元和十年(八一五)十月四日,刑部侍郎权德舆奏请施行自开元二十五年(七三七)修《格式律令事类》后至今《长行敕》三十卷。宪宗准奏。
许与吐蕃互市
元和十年(八一五)十一月二十二日,吐蕃使者叩陇州(今陕西陇县)边塞,请求通商互市。宪宗诏许。
王锷卒
元和十年(八一五)十二月二十八日,河东(今山西太原南)节度使王锷卒。王锷,字昆吾,太原人。初为湖南(今湖南长沙)团练将,得团练使李皋赏识,历邵州(今湖南邵阳)、江州(今江西九江)刺史。后李皋推荐于朝,德宗擢为鸿胪少卿,奏停安史乱后滞留长安西域诸国酋长子孙,及安西北庭校吏四千人衣粮,宰相李泌以之隶神策军,岁省费五十万缗。贞元五年(七八九),迁容管(今广西容县)经略使。历岭南、淮南、河东诸镇节度使。锷长于吏治,善冶财,进奉朝廷外,余皆自入。贿赂当朝权贵以固其位。卒年七十六岁。
元稹任通州司马
元和五年(八一0),元稹贬江陵士曹参军。十年,迁通州(今四川达县)司马。在此期间,稹与白居易寄诗唱和。在通州,元稹作有《古题乐府》十二首,《酬乐天(东南行诗一百韵)》,后者为中国古代诗歌创作次韵相酬之始。元、白二人次韵相酬的长篇排律及中短篇杂体诗,时称“元和体”。
宪宗昭文章武犬至至神孝皇帝中之上元和十年(乙未,公元八一五年)
春,正月,乙酉,加韩弘守司徒。弘镇宣武,十馀年不入朝,颇以兵力自负,朝廷亦不以忠纯待之。王锷加同平章事,弘耻班在其下,与武元衡书,颇露不平之意。朝廷方倚其形势以制吴元济,故迁官,使居锷上以宠慰之。
吴元济纵兵侵掠,及于东畿。己亥,制削元济官爵,命宣武等十六道进军讨之。严绶击淮西兵,小胜,不设备,淮西兵夜还袭之。二月,甲辰,绶败于磁丘,却五十馀里,驰入唐州而守之。寿州团练使令狐通为淮西兵所败,走保州城,境上诸栅尽为淮西所屠。癸丑,以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代之,贬通昭州司户。诏鄂岳观察使柳公绰以兵五千授安州刺史李听,使讨吴元济。公绰曰:“朝廷以吾书生不知兵邪!”即奏请自行,许之。公绰至安州,李听属橐鞬迎之。公绰以鄂岳都知兵马使、先锋行营兵马都虞候二牒授之,选卒六千以属听,戒其部校曰:“行营之事,一决都将。”听感恩畏威,如出麾下。公绰号令整肃,区处军事,诸将无不服。士卒在行营者,其家疾病死丧,厚给之,妻淫泆者,沉之于江,士卒皆喜曰:“中丞为我治家,我何得不前死!”故每战皆捷。公绰所乘马,踶杀圉人,公绰命杀马以祭之,或曰:“圉人自不备耳,此良马,可惜!”公绰曰:“材良性驽,何足惜也!”竟杀之。
王叔文之党坐谪官者,凡十年不量移,执政有怜其才欲渐进之者,悉召至京师。谏官争言其不可,上与武元衡亦恶之。三月,乙酉,皆以为远州刺史,官虽进而地益远。永州司马柳宗元为柳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为播州刺史。宗元曰:“播州非人所居,而梦得亲在堂,万无母子俱往理。”欲请于朝,愿以柳易播。会中丞裴度亦为禹锡言曰:“禹锡诚有罪,然母老,与其子为死别,良可伤!”上曰:“为人子尤当自谨,勿贻亲忧,此则禹锡重可责也。”度曰:“陛下方侍太后,恐禹锡在所宜矜。”上良久,乃曰:“朕所言,以责为人子者耳,然不欲伤其亲心。”退,谓左右曰:“裴度爱我终切。”明日,改禹锡连州刺史。宗元善为文,尝作《梓人传》,以为:“梓人不执斧斤刀锯之技,专以寻引、规矩、绳墨度群木之材,视栋宇之制,相高深、圆方、短长之宜,指麾众工,各趋其事,不胜任者退之。大厦既成,则独名其功,受禄三倍。亦犹相天下者,立纲纪、整法度,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能者进之,不能者退之,万国既理,而谈者独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不得纪焉。或者不知体要,炫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听听于府庭,而遗其大者远者,是不知相道者也。”
又作《种树郭橐驼传》曰:“橐驼之所种,无不生且茂者。或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且孳也。凡木之性,其根欲舒,其土欲故,既植之,勿动勿虑,去不复顾。其莳也若子,其置也若弃,则其天全而性得矣。它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爱之太恩,忧之太勤,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害之;虽曰忧之,其实仇之。故不我若也!为政亦然。吾居乡见长人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以祸之。旦幕吏来,聚民而令之,促其耕获,督其蚕织,吾小人辍饔飧以劳吏之不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邪!凡病且怠,职此故也。”此其文之有理者也。
庚子,李光颜奏破淮西兵于临颍。
甲辰,李光颜又奏破淮西兵于南顿。
吴元济遣使求救于恒、郓。王承宗、李师道数上表请赦元济,上不从。是时发诸道兵讨元济而不及淄青,师道使大将将二千人趣寿春,声言助官军讨元济,实欲为元济之援也。师道素养刺客奸人数十人,厚资给之,其徒说师道曰:“用兵所急,莫先粮储。今河阴院积江、淮租赋,请潜往焚之。募东都恶少年数百,劫都市,焚宫阙,则朝廷未暇讨蔡,先自救腹心。此亦救蔡一奇也。”师道从之。自是所在盗贼窃发。辛亥暮,盗数十人攻河阴转运院,杀伤十馀人,烧钱帛三十馀万缗匹、谷二万馀斛,于是人情恇惧。群臣多请罢兵,上不许。诸军讨淮西久未有功,五月,上遣中丞裴度诣行营宣慰,察用兵形势。度还,言淮西必可取之状,且曰:“观诸将,惟李光颜勇而知义,必能立功。”上悦。考功郎中、知制诰韩愈上言,以为:“淮西三小州,残弊困剧之馀,而当天下之全力,其破败可立而待。然所未可知者,在陛下断与不断耳。”因条陈用兵利害,以为:“今诸道发兵各二三千人,势力单弱,羁旅异乡,与贼不相谙委,望风慑惧。将帅以其客兵,待之既薄,使之又苦。或分割队伍,兵将相失,心孤意怯,难以有功。又其本军各须资遣,道路辽远,劳费倍多。闻陈、许、安、唐、汝、寿等州与贼连接处,村落百姓悉有兵器,习于战斗,识贼深浅,比来未有处分,犹愿自备衣粮,保护乡里。若令召募,立可成军。贼平之后,易使归农。乞悉罢诸道军,募土人以代之。”又言:“蔡州士卒皆国家百姓,若势力穷不能为恶者,不须过有杀戮。”
丙申,李光颜奏败淮西兵于时曲。淮西兵晨压其垒而陈,光颜不得出,乃自毁其栅之左右,出骑以击之。光颜自将数骑冲其陈,出入数四,贼皆识之,矢集其身如?胃毛。其子揽辔止之,光颜举刃叱去。于是人争致死,淮西兵大溃,杀数千人。上以裴度为知人。
上自李吉甫薨,悉以用兵事委武元衡。李师道所养客说李师道曰:“天子所以锐意诛蔡者,元衡赞之也,请密往刺之。元衡死,则他相不敢主其谋,争劝天子罢兵矣。”师道以为然,即资给遣之。
王承宗遣牙将尹少卿奏事,为吴元济游说。少卿至中书,辞指不逊,元衡叱出之。承宗又上书诋毁元衡。
六月,癸卯,天未明,元衡入朝,出所居靖安坊东门。有贼自暗中突出射之,从者皆散去,贼执元衡马行十馀步而杀之,取其颅骨而去。又入通化坊击裴度,伤其首,附沟中,度毡帽厚,得不死。傔人王义自后抱贼大呼,贼断义臂而去。京城大骇,于是诏宰相出入,加金吾骑士张弦露刃以卫之,所过坊门呵索甚严。朝士未晓不敢出门。上或御殿久之,班犹未齐。
贼遗纸于金吾及府、县,曰:“毋急捕我,我先杀汝。”故捕贼者不敢甚急。兵部侍郎许孟容见上言:“自古未有宰相横尸路隅而盗不获者,此朝廷之辱也!”因涕泣。又诣中书挥涕言:“请奏起裴中丞为相,大索贼党,穷其奸源。”戊申,诏中外所在搜捕,获贼者赏钱万缗,官五品;敢庇匿者,举族诛之。于是京城大索,公卿家有复壁、重橑者皆索之。
成德军进奏院有恒州卒张晏等数人,行止无状,众多疑之。庚戌,神策将军王士则等告王承宗遣晏等杀元衡。吏捕得晏等八人,命京兆尹裴武、监察御史陈中师鞫之。癸亥,诏以王承宗前后三表出示百僚,议其罪。
裴度病疮,卧二旬,诏以卫兵宿其第,中使问讯不绝。或请罢度官以安恒、郓之心,上怒曰:“若罢度官,是奸谋得成,朝廷无复纲纪。吾用度一人,足破二贼。”甲子,上召度入对。乙丑,以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度上言:“淮西,腹心之疾,不得不除。且朝廷业已讨之,两河籓镇跋扈者,将视此为高下,不可中止。”上以为然,悉以用兵事委度,讨贼愈急。初,德宗多猜忌,朝士有相过从者,金吾皆伺察以闻,宰相不敢私第见客,度奏:“今寇盗未平,宰相宜招延四方贤才与参谋议”,始请于私第见客,许之。
陈中师按张晏等,具服杀武元衡。张弘靖疑其不实,屡言于上,上不听。戊辰,斩晏等五人,杀其党十四人,李师道客竟潜匿亡去。
秋,七月,庚午朔,灵武节度使李光进薨。光进与弟光颜友善,光颜先娶,其母委以家事。母卒,先进后娶,光颜使其妻奉管龠,籍财物,归于其女以。光进反之曰:“新妇逮事先姑,先姑命主家事,不可易也。”因相持而泣。
甲戌,诏数王承宗罪恶,绝其朝贡,曰:“冀其翻然改过,束身自归。攻讨之期,更俟后命。”
八月,己亥朔,日有食之。
李师道置留后院于东都,本道人杂沓往来,吏不敢诘。时淮西兵犯东畿,防御兵悉屯伊阙。师道潜内兵于院中,至数十百人,谋焚宫阙,纵兵杀掠,己烹牛飨士。明日,将发,其小卒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亟追伊阙兵围之。贼众突出,防御兵踵其后,不敢迫,贼出长夏门,望山而遁。是时都城震骇,留守兵寡弱。元膺坐皇城门,指使部分,意气自若,都人赖以安。
东都西南接邓、虢,皆高山深林,民不耕种,专以射猎为生,人皆趫勇,谓之山棚。元膺设重购以捕贼。数日,有山棚鬻鹿,贼遇而夺之,山棚走召其侪类,且引官军共围之谷中,尽获之。按验,得其魁,乃中岳寺僧圆净,故尝为史思明将,勇悍过人,为师道谋,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以舍山棚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以属圆净,圆净以师道钱千万,阳为治佛光寺,结党定谋,约令嘉珍等窃发城中,圆净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棚入城助之。圆净时年八十馀,捕者既得之,奋锤击其胫,不能折。圆净骂曰:“鼠子,折人胫且不能,敢称健儿!”乃自置其胫,教使折之。临刑,叹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党与死者凡数千人。留守、防御将二人及驿卒八人皆受其职名,为之耳目。
元膺鞫訾嘉珍、门察,始知杀武元衡者乃师道也。元膺密以闻,以槛车送二人诣京师。上业已讨王承宗,不复穷治。元膺上言:“近日籓镇跋扈不臣,有可容贷者。至于师道谋屠都城,烧宫阙,悖逆尤甚,不可不诛。”上以为然。而方讨吴元济,绝王承宗,故未暇治师道也。
乙丑,李光颜败于时曲。
初,上以严绶在河东,所遣裨将多立功,故使镇襄阳,且督诸军讨吴元济。绶无他材能,到军之日,倾府库,赉士卒,累年之积,一朝而尽。又厚赂宦官以结声援,拥八州之众万馀人屯境上,闭壁经年,无尺寸功,裴度屡言其军无政。九月,癸酉,以韩弘为淮西诸军都统。弘乐于自擅,欲倚贼以自重,不愿淮西速平。李光颜在诸将中战最力,弘欲结其欢心,举大梁城索得一美妇人,教之歌舞丝竹,饰以珠玉金翠,直数百万钱,遣使遗之,使者先致书。光颜乃大飨将士,使者进妓,容色绝世,一座尽惊。光颜谓使者曰:“相公愍光颜羁旅,赐以美妓,荷德诚深。然战士数万,皆弃家远来,冒犯白刃,光颜何忍独以声色自娱悦乎!”因流涕,座者皆泣。即于席上厚以缯帛赠使者,并妓返之,曰:“为光颜多谢相公,光颜以身许国,誓不与逆贼同戴日月,死无贰矣!”
冬,十月,庚子,始分山南东道为两节度,以户部侍郎李逊为襄、复、郢、均、房节度使,以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为唐、随、邓节度使。朝议以唐与蔡接,故使霞寓专事攻战,而逊调五州之赋以饷之。
辛丑,刑部侍郎权德舆奏:“自开元二十五年修《格式律令事类》后,至今《长行敕》,近删定为三十卷,请施行。”从之。
上虽绝王承宗朝贡,未有诏讨之。魏博节度使田弘正屯兵于其境,承宗屡败之,弘正忿,表请击之,上不许。表十上,乃听至贝州。丙午,弘正军于贝州。
庚戌,东都奏盗焚柏崖仓。
十一月,寿州刺史李文通奏败淮西兵。壬申,韩弘请命众军合攻淮西,从之。
李光颜、乌重胤败淮西兵于小溵水,拔其城。
盗焚襄州佛寺军储。尽徙京城积草于四郊以备火。
丁丑,李文通败淮西兵于固始。
戊寅,盗焚献陵寝宫、永巷。
己丑,吐蕃款陇州塞,请互市,许之。
初,吴少阳闻信州人吴武陵名,邀以为宾友,武陵不答。及元济反,武陵以书谕之曰:“足下勿谓部曲不我欺,人情与足下一也。足下反天子,人亦欲反足下。易地而论,则其情可知矣。”
丁酉,武宁节度使李愿奏败李师道之众。时师道数遣兵攻徐州,败萧、沛数县,愿悉以步骑委都押牙温人王智兴,击破之。十二月,甲辰,智兴又破师道之众,斩首二千馀级,逐北至平阴而还。愿,晟之子也。
乙丑,河东节度使王锷薨。
王承宗纵兵四掠,幽、沧、定三镇皆苦之,争上表请讨承宗。上欲许之。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张弘靖以为“两役并兴,恐国力所不支,请并力平淮西,乃征恒冀。”上不为之止,弘靖乃求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