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4-24 17:37
三一运动(朝鲜语:삼일운동;英语:the 1919 Independence Movement of Korea)又称独立万岁运动,是指1919年3月1日处于日本殖民统治的朝鲜半岛爆发的一次大规模的民族解放运动。此次运动为朝鲜宗教界人士组成的“民族代表”33人和青年学生发起,并以朝鲜高宗李熙的葬礼为契机于3月1日在京城(今韩国首尔)塔洞公园举行民众集会,宣读《己未独立宣言》,进行示威、请愿活动要求独立。在日本殖民当局的镇压政策下,三一运动迅速由和平示威转化为人民起义,席卷整个朝鲜半岛。最后由于日本的镇压,到1919年6月运动以失败告终。现在韩国“三一节”就是纪念三一运动的法定节假日。
1910年8月22日,日本强迫大韩帝国签订《日韩合并条约》,正式吞并了朝鲜半岛,并设立朝鲜总督府进行殖民统治。日本吞并朝鲜后,其统治方式是“武断统治”,剥夺了朝鲜人民一切政治权利和自由,对朝鲜实施赤裸裸的经济掠夺,并鼓吹“内鲜一体”(内,指日本本土),对朝鲜人强制实行同化政策。日本首任朝鲜总督寺内正毅一上任就公开宣称:“朝鲜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日本在朝鲜常驻两个师的兵力,而警察和宪兵在朝鲜更是具有生杀予夺的权力,成为维持殖民统治的重要力量。日本残暴的殖民统治导致朝鲜人民生活非常痛苦,朝鲜人对日本殖民当局的不满与日俱增。
而朝鲜自沦为日本殖民地以后,反抗日本的斗争从未停止过。以洪范图、车道善为首的义兵余部在朝鲜北部与日本战斗至1915年,海外流亡者也纷纷建立抗日武装,其中申采浩、李东辉等人在俄国海参崴倡议建议的“光复会”是日本统治初期最有影响力的抗日团体,这个组织最初致力于在中国东北和俄国远东建立武官学校,培养军事人才,后来以秘密结社的形式深入朝鲜内部。他们抢夺日本的税金,枪杀亲日派,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日本殖民者的气焰。除了武装抗日之外,另一些人士企图透过外交途径恢复国家主权。申圭植在1912年成立同济社,与中国国民党保持密切联系,而李承晚则在美国夏威夷建立大韩人国民会,以美国为中心展开外交活动。朝鲜各地也不断发生袭击日本官宪的事件,工人罢工运动也开始崭露头角,这些斗争虽然规模不大,但反映了朝鲜人民反抗日本、追求独立的精神。正如韩国历史学家李基白所说:“在日本帝国主义的残酷的殖民统治下,民族抵抗精神不断高涨,并渗透到朝鲜社会的各个角落,以致达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在这个时刻,适逢国际风云突变,为蓄势待发的朝鲜人民带来了机会。
1917年11月,俄国爆发十月革命,对追求民族独立的朝鲜人民有相当大的影响。最开始吸引朝鲜人的并不是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而是列宁主张的打倒帝国主义及民族自决理论,比如后来三一运动的活跃分子、朝鲜延禧专门学校学生金元璧等人根据列宁对正在进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分析说道:“由于这次大战帝国主义将全败,世界将由民主主义治理……兹吾等所所希望的歌颂共和政治的日期不会太远了。”留日学生金范寿更是在演讲中说:“今后无论任何国家都要走俄国的道路。”紧接着,美国总统伍德罗·威尔逊提出了“十四点和平原则”,也提倡民族自决,对世界各地处于殖民统治的弱小民族有非常大的感召力。朝鲜也不例外地受到了极大鼓舞。旅居海外的朝鲜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者对所谓“十四点原则”以及即将展开的巴黎和会非常重视,美洲、俄国和中国上海等地的朝鲜人团体开展各种活动,争取参与巴黎和会或前往请愿。一战后兴起的民族自决理论鼓舞起来的朝鲜的独立愿望很快表现为反日运动的高涨,一场大规模的独立运动不可避免的在朝鲜半岛爆发了。
三一运动最早的发轫于日本,一战结束后,留日朝鲜学生看到波兰、捷克斯洛伐克等过去被奴役的国家获得独立时,不禁热血沸腾,高呼:“时候到了!现在正是时候!”1919年1月6日,朝鲜留学生在朝鲜基督教青年会(YMCA)会馆集会,决定依据民族自决原则向日本政府和各国驻日使节请愿,并起草了独立宣言,决定于2月8日行动。这就是《二八独立宣言》,这个独立宣言称:“若日本不应吾族之正当要求,吾族将与日本血战到底。”1919年2月8日,他们将请愿书和宣言书寄送日本内阁和各国驻日使馆,下午2时在东京朝鲜YMCA讲堂举行了留学生总会,发表了独立宣言书。但很快就被赶来的日本警察强制解散,逮捕了许多学生领袖。随后留日学生又举行几次集会,但都被日本人破坏了。这就是“二·八独立运动”。二·八独立运动是三一运动的先声,有力推动了朝鲜国内独立运动的开展。
朝鲜国内的独立运动也在1918年底开始酝酿,京城府(今韩国首尔)的青年学生利用辞旧迎新的机会,聚集在教堂或郊外讨论国际形势和恢复主权、争取独立的道路,甚至许多学生寒假都不回家,“滞留旅馆,密访同志,托以忘年会及迎新会,而叩其意,向吐其肝胆”。随着京城学生间的串连越来越广泛,各校学生也趋于联合。1919年1月6日,也就是留日学生集会起草《二八独立宣言》的同一天,延禧专科学校学生金元璧、普成法律商专学生康基德、京城医专学生韩伟健与普专学生朱瀷等,与基督教青年会干事朴熙道等社会人士在中国饭店大观园聚会,就国际局势与推动独立运动问题进行了首次正式讨论。而此时天道教等宗教界人士也决定展开独立运动,从1919年1月上旬开始,天道教教主孙秉熙与其助手吴世昌、权东镇与天道教所办的普成中学校长崔麟等人见青年学生为争取独立暗潮涌动,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于是开始计划展开独立运动。但是天道教并不打算与学生合作,其教主孙秉熙在1月20日说:“学生少年即使搞运动,不仅不能成功,反而扰乱社会安宁。我们现在如有出众的同志,还是向政府提意见书为好。”在这种方针的指引下,孙秉熙命令崔麟负责联络社会精英,也就是所谓的“出众的同志”,企图让他们出面签署给日本殖民当局的请愿书。崔麟先争取到了中央中学校长宋镇禹和该校教师玄相允的合作,不愿参与政治的知识分子崔南善也决定投身独立运动并为其起草独立宣言。但按照孙秉熙的想法,他们企图动员朝鲜王朝时期的重臣金允植、韩圭卨、尹致昊、朴泳孝等人,甚至包括天字第一号卖国贼——李完用作为“民族代表”参加独立运动,但都没能成功。
就在这时,曾在位44年的前大韩帝国皇帝、德寿宫李太王李熙(朝鲜高宗)突然去世,其消息于1月22日公布。日本官方宣布李熙死于脑溢血,但民间普遍传言李熙是由于企图派代表到巴黎和会而被日本人毒死的。日本人甚至还宣布在3月3日以日本古礼为李熙举行国葬。李熙之死极大刺激了朝鲜人民脆弱的心灵,反日情绪陡然升级。就这样,高宗李熙之死成为了加速独立运动的催化剂,也成为三一运动的导火索。
就在此时,留日学生宋继白回到朝鲜京城,带来了《二八独立宣言》,秘密给各界人士传阅。京城的青年学生和天道教人士看了之后都大为振奋,决定加快行动。1919年1月25日,京城学生举行了第二次大观园聚会。以这次聚会为起点,青年学生的独立运动由酝酿阶段转入正式行动。2月12日和14日,学生们在医专以音乐会为掩护举行秘密会议,决定委托朱瀷起草独立宣言,以学生为主体展开示威运动。而天道教方面则寻求与李升薰为首的基督教(耶稣教)徒合作,经过多番磋商,终于在2月24日实现合作,同时他们也吸收了以韩龙云为代表的佛教势力,形成了三教联合的局面。从25日到28日,由孙秉熙、崔麟联合的33名各教派代表(天道教15人,基督教16人,佛教2人)以“民族代表”的名义下崔南善起草的《独立宣言书》(《己未独立宣言》)上签名。他们决定在1919年3月1日利用各地“奉悼民”涌入京城参加高宗葬礼的机会,在京城市中心的塔洞公园举行群众集会,发表《己未独立宣言》,展开示威和请愿运动。同时,由于中央基督教青年会对青年学生影响较大,加上2月26日金元璧与“民族代表”之一的朴熙道接触,青年学生决定与宗教界33名“民族代表”联合,同时废弃了自己起草的独立宣言,统一为《己未独立宣言》,同时又决定在参与3月1日由宗教界发起的运动的同时,在3月5日由学生单独组织一次示威运动。
但是,学生和宗教界的联合是间接的、仓促的。在2月28日宗教界“民族代表”于孙秉熙家举行的最后一次会议中,朴熙道汇报了青年学生将参与运动的状况。孙秉熙一如既往的害怕学生运动,竟以可能发生“不测事件”为由,临时将他们发表宣言书的场合改在了塔洞公园附近的高级饭店泰和馆。他们不参加群众集会。
1919年3月1日上午10时,京城塔洞公园聚集了约3000名学生和四面八方赶来的群众,等待宗教界“民族代表”发表《己未独立宣言》。因为此时正值为高宗举行国葬的时期,京城府涌入了数十万“奉悼民”,人流拥挤,因此日本殖民当局没有注意集会的异常,这在“武断统治”时期也是绝好的一次集会机会。然而等到下午2时,约定的举行宣言发表仪式的时间已到,“民族代表”迟迟不来。学生代表康基德、韩伟健等3人得到消息后前往泰和馆质问这些“民族代表”,并邀请他们前往塔洞公园,但孙秉熙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孙秉熙说道:“青年人即使以暴力引起骚扰也不会成功。我们不能和你们共事,请你们注意。”
在“民族代表”拒绝出席的情况下,青年学生便义无反顾地单独进行独立宣言发表仪式。下午2时30分,儆新学校的毕业生郑在镕登上塔洞公园的六角亭,庄严地向群众宣读《己未独立宣言》。这个由宗教界人士委托崔南善撰写的独立宣言书代表资产阶级民族主义上层的利益,充满了妥协主义、和平主义的色彩。《宣言书》虽然在劈头明确宣布:“吾等兹宣言:我朝鲜之为独立国,朝鲜人之为自主民,以此告于世界万邦,而克明人类平等之大义;以此诰于子孙万代,而永有民族自存之政权。”并谴责“食丙子修好条规(江华条约)以来时时种种之金石盟约,日本之无信固可罪也”,“贪征服者之快,无视我久远之社会基础与卓荦之民族心理,日本之少义固可责也”。但是它并没有提出明确的斗争口号,而侈谈抽象的“人道”、“人类通性”,并表明无“怨尤他人”、“惩办宿昔”之暇,仅声明出于“严肃的良心之命令”,要求“改善匡正错误状态,归还自然又合理之正经大原”。李基白评价这个宣言书:“并没有煽动反对日本残酷殖民统治的复仇行动”“正如附在宣言后的‘公约三章’所保证的坚决要求自决的韩国人民不采取任何排外的手段、人人始终恪遵共同协议,为了民族的尊严和荣誉而秉持光明正大”。
当郑在镕读完独立宣言书正文,开始读“公约三章”时,台下一个人高举手臂,群众就振臂高呼道:“朝鲜独立万岁!”群众的情绪顿时就被调动起来,斗争气势空前高昂。读完以后,学生和群众走出公园,分3队举行游行示威,沿途的市民纷纷参与,最后示威人数竟达到30万之众。游行学生和群众一队走向外国领事馆集中地街道;一队走向德寿宫;一队走向日本驻朝军队司令部。游行队伍挥舞着匿迹9年的国旗——太极旗,边走边高呼“朝鲜独立万岁!”“日本军队滚出去!”等口号,并一路散发独立宣言书等宣传品。他们在德寿宫的高宗灵柩前行礼,山呼万岁;在日本驻朝军队司令部和美国领事馆前,一名高举太极旗的青年当场用自己的鲜血书写了“朝鲜独立”4个字。此外,有些青年发表街头演说,号召更多人参与独立运动,而许多妇女端茶送水,慰问示威群众。这天京城电气公司的电车售票员和司机举行罢工,许多公司、工厂的工人也罢工支持学生和群众的示威运动,整个京城交通中断,市政陷入瘫痪状态。金允植对当日情形记录道:“午后三时,忽有呼噪之声,喊叫动地。使人探之,各学校生徒会于钟路,呼大韩独立万岁,或聚于塔洞公园,或演说于大道上。相率至大汉门(德寿宫正门),闯入呼嵩;一派至昌德宫外呼嵩,历美、法领事馆,出至南门驿,延亘十里,巡査、兵丁示威而已,无以禁止。将独立宣言书数万张,家家投传。其一张,天道教主孙秉熙为头,佛教、耶稣教人亦多参入,大要以独立为趣旨;其一张,语极惨凛,终以报雠雪耻为辞,此则但书国民会,不书姓名,终日叫呼,爻象危险。道傍观者如麻,乡中妇孺,亦皆踊跃,拍手喝彩”。
然而,就在京城逐渐被“独立万岁”的洪流淹没时,以孙秉熙为首的29名“民族代表” (吉善宙、金秉祚、刘如大和郑春洙4名“民族代表”在外地或在赶赴京城的途中)在泰和馆单独举行独立宣言发表仪式。他们诵读了《己未独立宣言》,韩龙云站起来,作为独立的祝辞讲了几句,然后三唱万岁。仪式结束后29名民族代表就餐,其间崔麟让泰和馆老板安淳焕给朝鲜总督府打电话通报了民族代表开会的时间、地点,以表明和平请愿的“诚意”。不久后日本警察就前来将正在用餐的29名民族代表全部逮捕。这些“民族代表”在三一运动中的活动就这样结束了。
在3月1日这一天,京城市民游行示威始终是和平的,秩序井然,未发生暴力活动。但日本总督府得知消息后马上出动军警采取镇压行动,除了全部警察宪兵以外,还出动驻龙山的3个步兵中队、1个骑兵中队进入市区驱散示威行动,逮捕了130多名示威群众。黄昏时分,京城的游行示威由市中心向郊外扩散,一直持续到深夜11时。
同日中午,朝鲜平壤市民在崇德学校操场集会,宣布朝鲜独立,并展开大规模游行示威,义州、元山、南浦等地也爆发了示威活动。三一运动就这样在京城和平壤点燃了火焰,逐渐扩大为全民族的反日起义。
尽管日本殖民当局在3月1日京城市民的游行示威中进行镇压,但京城的青年学生和群众并没有被吓倒,他们按照原计划在3月5日展开第二次游行示威。这次示威的规模比第一次更大,冲突也升级了。3月4日上午,学生领袖在京城培材学堂开会,部署了3月5日的示威行动,并选定康基德和金元璧为游行总指挥。而平壤的学生在组织了3月1日的游行示威以后,乘火车前往京城参加3月5日的示威活动,史料记载:“来京的平壤学生指责京城学生的行动太缓慢,并扬言从各道组织敢死队鞭策京城学生,大大地推动运动以达到最初提出的目的。”就这样,3月5日,由京城和平壤的青年学生组织数万群众涌向南大门(崇礼门),于上午8时开始在京城市内游行示威,高呼“独立万岁”的口号,要求朝鲜独立。康基德和金元璧坐着人力车,高举着大书“独立万岁”的大旗指挥了游行队伍。一路上学生向群众散发《新朝鲜新闻》、《国民大会》、《警吾二千万同胞》、《独立宣言书》等传单,进行宣传鼓动。但是日本的镇压也更加严厉,日本殖民当局再度调动军、警、宪力量血腥镇压示威活动,逮捕了康基德和金元璧等学生领袖,同日晚又抓获了正在聚会的学生63人。根据朴殷植的记载,在当天示威期间,一名女学生高举太极旗,高呼独立万岁,一个日本兵用剑砍了她的右手,她便用左手举旗高呼万岁,日本兵竟又砍断她的左手,“犹连呼不已”,充分表明了朝鲜人民追求独立的决心和日本殖民者的残忍。
此时,朝鲜各地的反日示威呈扩大化趋势,并逐渐升级成为暴力冲突和人民起义。尽管最初各地的示威都是以和平方式进行的,但日本的镇压激化了朝鲜人的反日情绪。3月1日,日本守备队和警察在平安北道宣川血腥镇压了当地的示威活动,制造了12人死伤的惨案。朝鲜人民也逐渐开始由示威转向暴动,3月2日,平安南道南浦1000多人袭击了警署,同日平安南道的中和也发生暴动,夺取了前来镇压的日军的机枪和手枪各一个,袭击并占领了警署,活捉了署长以下的警察。3月4日,平安南道江西郡暴动,千余名起义民众袭击并占领了日本宪兵驻所,将4名宪兵全部杀死。京城示威活动结束后,许多学生回到家乡,组织当地的示威活动,运动范围不断扩散,到3月底4月初扩散到全朝鲜各地。而暴力冲突也不断加剧,3月28日,京畿道爆发农民起义,数千名农民袭击附近各郡的警署、派出所、邮电局,切断电线、砍倒电杆,打死了前来镇压的日本巡查长野口,震惊了日本殖民当局。朝鲜总督府的警务局对事态这样报告道:“(朝鲜人)或持棍棒等凶器袭击宪兵、警察官署、郡厅、邮政局和其他官厅、学校,或破坏投石、焚烧公文、烧毁内地人(即日本人)房屋、闯入辅助巡查和辅助宪兵的家室,甚至袭击宪兵驻在所,枪杀所员,惨害镇抚警察官等凶猛程度无法言状的暴行亦甚多。”
与此同时,工人阶级的罢工运动也如雨后春笋般展开,成为三一运动的一个重要特点。3月2日京城工人参加了钟路示威,接着3月3日兼二浦制铁所工人200余人,7日京城东亚烟草工厂工人500多人参加了示威。9日铁道局职工罢工,电车司机和车长也宣布罢工。到3月中旬,上班的工人不足平时的百分之十。这时试图组织示威的铁道机关手车今奉被解雇,3月22日在万里洞铁道交叉点附近的一个饭馆里,动员前来吃早餐的杂役劳动者和附近电车车长、工厂职工、自由劳动者和一般市民七八百人举行万岁示威,一直走到了独立门。27日车今奉又组织了满铁京城管理局朝鲜工人的示威,在京城火车站前高呼“朝鲜劳动大会”、“朝鲜独立”,数千名工人响应罢工。有些地区工人罢工还演变为暴动。城市的杂货商、粮商和饭馆老板们也纷纷撤市,京城商人在3月9日还起草了“京城市商民一同公约书”,积极参与撤市斗争。在农村也出现了多种多样的反日斗争,村与村之间不仅用标语和传单互相联系,还用过去义兵斗争时常使用的烽火、山呼等方式互相联系,出现了被称为“万岁汉”的示威组织者。三一运动还蔓延到中国东北、俄国远东和美国等朝鲜人聚居区,同样发生了要求独立的示威运动。据统计,从1919年3月1日到4月底,朝鲜218个府、郡就有212个府、郡发生了1214次示威与冲突,参加人员达100万,到5月底增加到2000多次,参加人数达到200万,占当时朝鲜人口的10%,就这样,三一运动引发的抗日浪潮席卷了整个朝鲜半岛。
日本方面在三一运动爆发前并未有很强的防范意识,1919年初独立运动的苗头逐渐出现以后,日本政府也只是担心朝鲜人是否会暗杀日本派往巴黎和会的代表。在三一运动爆发后,面对是否镇压的问题,日本殖民当局也有过争议。日本总督长谷川好道极力主张武力镇压示威民众,而驻朝日军司令官宇都宫太郎却认为朝鲜有5000年的悠久历史,她的民族精神决不是用武力可以压服的,因此反对出兵。但长谷川一意孤行,电请日本政府镇压手无寸铁的示威民众。得到日本政府许可后,长谷川于3月1日当天发布戒严令,强制镇压示威活动。尽管如此,日本政府仍不重视,据当时日本首相原敬的日记记载,日本政府最开始将其视为“不逞之徒”煽动所致,只需逮捕几个为首者便可,“成不了大事”。但随着朝鲜各地的示威逐渐升级为暴动,日本政府开始同意长谷川好道指示驻朝司令官对示威群众开枪射击,加大镇压力度。于是一场屠杀开始了,这也使朝鲜各地的暴力冲突不断升级。
1919年4月初,由于担心驻朝的两个师难以控制事态,日本从国内调来6个步兵大队及宪兵、辅助宪兵4000多人前往朝鲜镇压人民起义。日本军在朝鲜犯下了滔天罪行,其中以4月15日发生的“堤岩里事件”最为有名。日本将当地20多名村民赶到一个教堂内,进行集体枪决并放火焚烧教堂,一共杀死了男女老幼29人。日本殖民当局企图隐瞒这一事件,但被外国传教士披露而震惊了国际舆论,使日本遭到了全世界广泛的谴责。事实上,日军的暴行远不止堤岩里事件这一个,还有比其更大规模的屠杀,例如,3月10日,日军第77联队的井上中尉在平安南道孟山向示威民众射击,导致54人死亡,13人受伤;日军曾在大邱一次性屠杀了112名示威民众,连总督府政务总监山县三伊郎在视察大邱后也承认“宪兵采取了过分的镇压方法”。日本甚至在京城设立十字架,将爱国者绑在上面,往四肢钉上铁钉,活活折磨致死。在日本的血腥镇压下,到1919年6月,朝鲜各地的示威和暴动基本平息。从3月1日到5月31日,共有7509名朝鲜人被杀死,15961人受伤,逮捕46948人,其中8511人被判刑,其中农民(包括一部分地主)4969人,工人328人,知识分子和青年学生1776人,商工业者1174人,无职业者264人。其中最有名的殉难者是在狱中被折磨致死的女学生柳宽顺,她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三一运动的象征性人物因而在当代韩国家喻户晓。三一运动以失败告终。
三一运动是朝鲜历史乃至世界历史上的一次声势浩大的民族解放运动,也是朝鲜日治时期规模最大的独立运动。从参与阶层来看,三一运动由代表资产阶级民族主义上层利益的宗教界人士所组成的“民族代表”和青年学生发起,并且在运动初期也是以学生起先锋和主体作用,随即突破了青年学生、知识分子这一范围,扩展到包括商人、工人、农民在内的社会各阶层一致抗争的局面,其中农民阶级成为三一运动后期的主力军。从运动范围来看,三一运动首先在京城(首尔)和平壤点燃火焰,在1个月的时间内迅速扩散到全朝鲜各地,乃至海外的朝鲜人聚居区。从斗争形式来看,三一运动由最开始的和平示威转化为全民族的反日起义,其中包括了游行示威、烽火示威、同盟罢课、同盟罢工、罢市、独立请愿以及暴动、起义等。总之,三一运动是朝鲜不分阶层的、史无前例的全民性爱国运动,“独立万岁”成为三一运动的象征性口号,它充分展现了朝鲜民族同仇敌忾反对日本殖民统治、追求民族独立的决心,震撼了日本殖民者乃至全球帝国主义势力。朝鲜三一运动与中国五四运动、印度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土耳其凯末尔革命、埃及华夫脱运动构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全球民族解放运动的主要内容。
然而,三一运动在1919年6月以后就基本失败了,它的失败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三一运动的发起者、代表资产阶级民族主义上层利益的所谓“民族代表”,他们虽然在组织这次运动上起了重要作用,但却轻信欧美列强的民族自决理论,只想进行和平示威和请愿,害怕学生运动和人民革命,最后没有对这次运动起到推动和领导作用,这充分显示了朝鲜民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这也可以从起草《己未独立宣言》的崔南善后来妥协、堕落为亲日派看出。其次,朝鲜的工人阶级虽然在这次运动中以独立力量登上历史舞台,但是她并未成长起来,力量还很弱小,没有形成自己的政党来领导这次爱国运动。所以,三一运动虽然声势浩大,但由于缺乏一个统一的、强有力地领导者或政党,这次运动自爆发之日起,人民的斗争就处于无组织、分散和自发的状态,这也给日本殖民者以各个击破的机会,致使这次运动的持续不长。当然,日本帝国主义的全力镇压也是这次运动失败的重要原因。而由于日本是一战的战胜国,国际地位提高,导致标榜民族自决的美国等列强对朝鲜人民和平示威与日本血腥镇压朝鲜人民的无动于衷,则是三一运动失败的一个外部原因。
三一运动虽然没有实现民族独立的目标,但影响也是非常显著和深远的。正如前面所分析的,日本殖民者看见了朝鲜人民展示的反抗精神和力量,不得不改变统治方式和策略,在三一运动后将“武断统治”变为“文化政治”,使朝鲜的社会环境相对宽松。在三一运动期间的1919年4月,大韩民国临时政府在中国上海成立,朝鲜资产阶级民族主义运动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这是三一运动直接催生的结果。中朝边境的独立军运动也得到发展,进行武装斗争,令日本非常头疼,为此日本在1920年进行了庚申讨伐。朝鲜的工人阶级在三一运动中作为一支独立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为马克思主义在朝鲜的传播开辟了道路。
三一运动也受到了中国进步人士的关注,中国新文化运动领导人陈独秀、李大钊、胡适等人在《新青年》《每周评论》等刊物上发表数十篇文章,声援朝鲜三一运动,揭露和谴责日本镇压朝鲜人民的暴行。
日本国内的民主势力如吉野作造等人撰文抨击日本政府的野蛮行径,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发表声明声援三一运动,英国、法国、美国的部分人士也举行活动谴责日本殖民者的暴行,支援三一运动。因此三一运动也在一定程度上为朝鲜民族独立争取了国际舆论的支持。
2019年3月1日,韩国首尔民众举行“三一运动”100周年纪念活动。
2022年3月1日,文在寅在首尔市西大门区国立大韩民国临时政府纪念馆,出席“三一运动”103周年纪念仪式并致辞。
三一运动作为朝鲜近代史上规模最大、范围最广的独立运动,被朝鲜半岛人民所歌颂与纪念,韩国将“三一节”定为国家法定节假日,并在每年3月1日举行总统出席的盛大的纪念活动。但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和大韩民国之间关于三一运动的部分事实和评价存在较大差异。比如对于33名“民族代表”,韩国对他们的组织和领导工作高度肯定,并赞赏他们和平主义的立场,代表韩国官方观点的《韩国史》评价道:“民族代表是独立运动的象征,是全民族运动的导火线”。然而朝鲜方面却否定了33名民族代表的作用,认为他们表现了民族资产阶级的妥协、懦弱,批判他们的投降主义,比如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科学院编著的《朝鲜通史》称他们为“自封的‘朝鲜民族代表’”,并说“他们这种不抵抗主义的说教,给当时朝鲜人民的革命活动带来不少坏的影响”。
另外围绕三一运动的爆发地点和领导人物问题,朝鲜和韩国也有争议。朝鲜认为三一运动不是在首尔而是在平壤爆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