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10-30 05:23
《乐游园歌》是唐代诗人杜甫创作的诗篇。此诗写陪宴所见,由筵饮游赏的生活琐事,联系到贵戚专宠的国家大事,由个人身世之慨发展到时世之叹。全诗画面繁复,情感郁结,气势磅礴,包蕴深远,显示了杜甫“沉郁顿挫”诗风的逐渐形成。
乐游园歌⑴
乐游古园崒森爽⑵,烟绵碧草萋萋长⑶。
公子华筵势最高⑷,秦川对酒平如掌⑸。
长生木瓢示真率⑹,更调鞍马狂欢赏⑺。
青春波浪芙蓉园⑻,白日雷霆夹城仗⑼。
阊阖晴开詄荡荡⑽,曲江翠幕排银牓⑾。
拂水低徊舞袖翻,缘云清切歌声上⑿。
却忆年年人醉时,只今未醉已先悲⒀。
数茎白发那抛得?百罚深杯亦不辞⒁。
圣朝亦知贱士丑⒂,一物自荷皇天慈⒃。
此身饮罢无归处⒄,独立苍茫自咏诗⒅。
⑴乐游园:即乐游原,在长安城南,汉宣帝时建,始称乐游苑,地势最高,四望宽敞,为唐代游赏胜地。
⑵崒(zú):山高危貌。森爽:萧疏貌,是说乐游园上的树木参天。正因树木不密集才见得其高。
⑶绵:延绵,笼罩。
⑷公子:指筵席主人杨长史。势:地势。
⑸“秦川”句:《三秦记》:长安正南秦岭,岭根水流为秦川,又名樊川。这里当指长安周围的平原,因居高俯视而觉其平坦如掌。《长安志》载:“乐游原居京城之最高,四望宽敞,京城之内,俯视如掌。”
⑹长生木瓢:长生木做的瓢,《西京杂记》载上林苑有长生木。示真率:主人用长生木瓢盛酒,表明他的真率。
⑺调(tiáo):戏弄。
⑻青春:犹言青青,河水碧绿。芙蓉园:在乐游园西南,中有芙蓉池。张礼《游城南记》载:“芙蓉园在曲江西南,与杏园皆秦宜春下苑地。园内有池,谓之芙蓉池,唐之苑也。”
⑼雷霆:指宫廷仪仗队的赫赫声势。夹城仗:《两京新记》:“开元二十年,(唐玄宗)筑夹城入芙蓉园。”从这句开始转入对玄宗出游芙蓉园之盛大景况的描写。
⑽阊(chāng)阖(hé):天门。这里借指宫城的正门。詄(dié)荡荡:阔大之意。
⑾曲江:在乐游园西南,今西安市东南十里。翠幕:贵族游宴时搭建的帐幕。排:指压倒性的气势。银牓(bǎng):宫殿门端所悬金碧辉煌的匾额。
⑿“拂水”两句:写芙蓉园和曲江的皇家歌舞。“缘云”句,形容歌声嘹亮,攀援云层而上达青天。
⒀只今:如今。
⒁百罚:多次罚酒。深杯:满杯。
⒂圣朝:有道之邦。这里指当时的朝廷。贱士:杜甫自称。《论语》:“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
⒃一物:仇兆鳌注释为酒,沈德潜以为是杜甫自谓。当释为一草一木、万事万物。荷,承载。
⒄无归处:包含复杂内涵。一是仕途不得志,满腔抱负无所托,二是没有志同道合者。
⒅苍茫:暮色貌。融合全诗则含有前途渺茫的身世之感、对国家政治的忧虞之感以及念天地悠悠的历史深沉感。
古老的乐游园地势高出林森气爽,连绵的碧草茂盛地生长。
公子的华筵设在园中最高处,对着美酒府看秦川秦川如手掌。
用长生木质酒劝客显示出主人的真率,贺酒之后又让客人骑上鞍马狂欢游赏。
春季的芙蓉园内碧波荡漾,晴日当空雷霆骤响原来是夹城里走来天子的仪仗。
曲江岸边官殿巍峨门户大开何其壮阔,游宴的帐幕如绚丽的烟霞势排银牓。
画船上的美人舞袖低回轻拂水面,歌女们嘹亮的清音宛转随云到青天上。
回想以往年年此日我都喝得酣醉,今日未醉而心已先悲。
年岁渐老稀硫的白发肯放过我?即便罚我百杯满酒也不推辞!
身居圣朝却长期贫贱我已自知丑陋,请看眼前一草一木尙且蒙受皇天的恩慈。
酒宴已散众人皆去只有我无处可归,独自站在苍茫的暮色中吟出了这首诗。
此诗当作于唐玄宗天宝十载(751年)。题下原有自注:“晦日贺兰杨长史筵醉中作。”当时杜甫在长安,生活困顿。中和节(唐代一个节日,在正月最后一天)时,贺兰杨长史请杜甫参加宴饮,杜甫乘醉写下此诗,抒发郁积胸中的无穷感慨。
此诗从设宴园中叙起,写景由近而远。头两句写乐游园上的景色。次两句写乐游园周围景色。既见地势高敞,又见胸襟开阔,其心旷神怡的程度,只有王维的《辋川集·临湖亭》“轻舸迎上客,悠悠湖上来。当轩对樽酒,四面芙蓉开”差可比拟,而笔力则更加雄浑。正因为座上俯视,可见全城:“秦川对酒平如掌”,便引出下面“长生句至“缘云”句一段从所见宫阙园苑远景生出的有关皇帝此时此刻也在真宴游玩的想象。《两京新记》载:“开元二十年筑夹城,入芙蓉园:自大明宫夹亘罗城复道,经通化门观,以达兴庆宫;次经春明、延喜门,至曲江芙蓉园。”这一段提到南苑芙蓉园,提到夹城复道中如雷霆般轰鸣的车马仗经过时的声响,提到大开的天门阊阖,等等,可见指的是皇帝带着他的宠幸这时正赶着前往南苑诸胜去寻欢作乐。“酌瓢”“调马”是就皇帝而言。唐玄宗崇道祖,信神仙,求长生,偶尔也会在大内用“长生木瓢”酌饮以“示真率”(即《朝享太庙赋》中二丞相颂扬玄宗“浇讹散,淳朴登”的意思,恐怕平日真有这么一番欺人自欺的做作),可是一旦遇到良辰美景,便再也按捺不住他那强烈的凡人情欲,而“更调鞍马狂欢赏”,到南苑诸胜散心去了。
这诗先叙杨长史设宴于地势高敞的乐游园,全城景物尽收眼底。次述因眺望所见而生出种种有关皇帝游幸情事的想象,并以含混的言辞加以表现。因为相隔很远,虽见到一些动静,到底只能凭想象揣度,并非亲眼得见,难能坐实皇帝一定在内,就是明明知道皇帝正在南苑寻欢作乐,即使不像王维那样找出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他辩护,说这只是“为乘阳气行时令,不是宸游重物华”(《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应制》),也不能大肆张扬他跟爱宠们在吃喝玩乐啊,想说又不敢说,这就不免支吾其词,含混不清了。一想到了皇帝,势必会勾引起应诏、召试以来的无穷心事,倾泻出来,便是末段中那深沉的慨叹和徙倚无依的身世之感。诗人的思路是清晰的,前后段诗意的过渡也很自然,只是前人未能悟透,讲解起来,不是这里就是那里,显得疙疙瘩瘩了。
此诗画面的繁复和跳跃、情感的郁结与变化,造成了纵深横阔的效果,显示了杜甫独特诗风的逐渐形成。旅食京华的十年,杜甫留下了一百一十多首诗,包括《前出塞》《兵车行》《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北征》这样既具有广阔深沉的生活内容又充满杰出想象力的作品,所以《乐游园歌》并不能代表这一时期杜甫创作的最高成就。但是这首诗在杜甫七古长篇中第一次展现出了“沉郁顿挫”的特征,在很多方面显现出诗人诗艺逐渐成熟的痕迹。
明代高棅《唐诗品汇》:刘云:婉转有态(“缘云清切”句下)。刘云:语达自别(“却忆年年”二句下)。刘云:每诵此结不自堪。又云:吾常堕泪于此。
明代王嗣奭《杜臆》:“此身饮罢无归处”,境真语痛,非实历安得有此?
清代仇兆鳌《杜诗详注》:上文语涉悲凉,末作发兴语,方见。
清代叶燮《原诗》:即如甫集中《乐游园》七古一篇,时甫年才三十余,当开、宝盛时,使今人为此,必铺陈飏颂,藻丽雕缋,无所不极,身在少年场中,功名事业,来日未苦短也,何有乎身世之感?乃甫此诗,前前即景无多排场,忽转“年年人醉”一段,悲白发,荷皇天,而终之以“独立苍茫”。此其胸襟之所寄托何如也!
清代何焯《义门读书记》:此句中暗伏“无归”,与结处呼应(“烟绵碧草”句下)。但“荷天慈”,则不被君恩可知,措词微婉(“一物自荷”句下)。
清代乔亿《剑溪说诗》:世人何目皮色苍厚、格度端凝为杜体,不知此老学博思深,笔力矫变,于沉郁顿挫之极,更见微婉。……如《乐游园歌》,五律之《洞房》、《斗鸡》,七律之“东阁观梅”等篇,学杜者视此种曾百得其一二与?
清代沈德潜《唐诗别裁》:极欢宴时,不胜身世之感,临川《兰亭记序》所云“情随事迁,感慨系之”也。
清代浦起龙《读杜心解》:“长生”二句,牵上搭下。“青春”六句,一气读。虽纪游,实感事也。是时诸扬专宠,宫禁荡轶,舆马填塞,幄幕云布;读此如目击矣。
清代杨伦《杜诗镜铨》:偏有此闲笔(“氏生木瓢”句下)。张上若云:此指明皇游幸,妙在浑含(“青春波浪”六句下)。邵子湘云:凄寂可念(“此身饮罢”句下)。
杜甫(712—770),字子美,尝自称少陵野老。举进士不第,曾任检校工部员外郎,故世称杜工部。是唐代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宋以后被尊为“诗圣”,与李白并称“李杜”。其诗大胆揭露当时社会矛盾,对穷苦人民寄予深切同情,内容深刻。许多优秀作品,显示了唐代由盛转衰的历史过程,因被称为“诗史”。在艺术上,善于运用各种诗歌形式,尤长于律诗;风格多样,而以沉郁为主;语言精炼,具有高度的表达能力。存诗1400多首,有《杜工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