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1 03:36
《一个岛的可能性》是法国作家米歇尔·维勒贝克创作的长篇小说,首次出版于2005年8月31日。
《一个岛的可能性》以荒诞的笔法细腻描绘了谐星达尼埃尔1与两个女人的复杂恋情:一个是知性的女性杂志总编辑伊莎蓓拉,另一个是性感的二流西班牙女演员爱丝泰尔。伊莎蓓拉不喜欢性只喜欢爱,而爱丝泰尔只喜欢性不喜欢爱。性与爱始终困扰着达尼埃尔1,这两段恋情都在女主角离开后结束。达尼埃尔1绝望之余,加入了一个秘密教派,该教派借助克隆技术,让他的信徒永葆青春。不过这些克隆人没有欲望和情绪,无法感觉痛苦和快乐,失去自由和独立,唯一的乐趣便是揣测先辈人类的情感。小说的叙述就在克隆人达尼埃尔24和达尼埃尔25对达尼埃尔1的交替阐释中展开,最后,两个克隆人玛丽23跟达尼埃尔25分别从纽约的废墟和西班牙南部的荒原出发,去寻找一个不为人知的天堂,一座可能的岛屿。
伴随着生物技术的快速发展,相关的生命伦理问题不仅引发了科技哲学领域的激烈争辩,也影响着一些西方作家的文学创作。法国作家维勒贝克的小说《一个岛的可能性》围绕“增强技术能否给人类带来幸福”这个生命伦理辩论中的核心议题展开想象,将哲学论辩寓言化,用文学的方式既反映又拓展了生命伦理辩论关于幸福的探讨。
维勒贝克为了写作,曾数次光顾夫妻交换性伴的俱乐部,他也曾深入拉埃尔教派,为创作积累素材。维勒贝克在作品中的描述不是空穴来风,俱乐部里的淫靡百态、邪教内部的组织生活都是有现实依据的。
达尼埃尔1
本体,一个职业的喜剧小品明星,自诩为“当代现实的锐利观察家”,而“滑稽演员这职业的最大好处就是举止可以像个流氓而不受谴责,甚至能使卑鄙极大地获益,情场得意,捞取金钱,赢得普遍赞许”。在逐渐步入老年,感情上受到打击时,陷入对孤独、衰老和死亡的深切恐惧,向一个名为“埃洛希姆”的生物技术公司寻求帮助,希望能够通过技术改善自己的身体状况,实现永葆青春、永生不死。达尼埃尔同现实中的中产阶级一样,把享乐看作人生的最高目标,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年薪、豪车和度假别墅等物质上的享受,同时认为“性的快感是人类存在的真正唯一目的”。
达尼埃尔24
生活在十几个世纪之后的“新人类”即克隆人后代。达尼埃尔24表示自己已无法从简单的生存体验中获取快乐,当他看到自己的宠物狗在阳光下连蹦带跳玩得不亦乐乎时,他发现对狗来说,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显然的幸福”,“它的本性自身就包含了幸福的可能性”;而他在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技术增强后,感知力降低,感到自己“被死亡钻入,被它格式化了,不再有力量进入当下”——“我感觉我的身体就像一个交通工具,但那是一个承载空无的交通工具”。
达尼埃尔25
生活在十几个世纪之后的“新人类”即克隆人后代。达尼埃尔25最终越过防护栏,走出封闭的空间,进入到弱肉强食的自然界,目睹了原子弹爆炸和生态灾难后世界的残破、人类回归原始的野蛮,对照中发现了仍残存于自身而无法超越的人性,失望之余,悟到只有自己这一类也从地球上消失,全新的“未来人”才会真正降临。他选择通过自杀来结束痛苦的循环:“新人类的生命追求平和、理性,远离痛苦也远离欢乐,而我的离世将证明他们的失败”。
在维勒贝克的推演想象中,技术赋予的后人类幸福以操纵身体为基础,以趋利避害为手段,其追求幸福的最终目标终究是难以实现的。作家在反讽后人类幸福观念的同时,也将生物技术发展的终极目的置入社会文化语境进行反思,批判了当代消费文化和技术决定论对新兴技术发展的控制。
小说《一个岛的可能性》通过戏仿和讽刺,揭露了超人类主义话语对身体的祛魅,质疑了后人类幸福的可实现性。通过设想技术对身体的干预和控制所带来的虚无感,维勒贝克的小说鲜明地表现出割裂身体和心灵的关系、压抑身体体验会导致人类失去存在的乐趣,因此,建立在改造和摆脱身体基础上的后人类幸福必然是难以实现的。
在《一个岛的可能性》中,通过描写后人类为失去负面情绪而付出的代价,作家揭示了一味祛除痛苦的功利主义的错误。小说对痛苦和快乐辩证关系的呈现呼应着生物保守主义学者对痛苦的价值判断:“最崇高、最可敬的人类品质总是紧密联系着我们处理、面对、克服和屈服于疼痛、苦难、死亡的方式。一个人没有面对过死亡和痛苦,他便没有深度。我们经历这些情绪的能力让我们潜在地连接起所有现世的和已故的人类”。在维勒贝克的故事中,幸福显然不是通过利用技术手段、通过趋利避害获取的,幸福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合德性的实现活动”。不同于超人类主义所说的“我们不必总是靠‘赢得幸福’来真正感受到幸福”,在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幸福中,幸福是习得而不是靠运气获得的,因为幸福在于灵魂的合德性的活动,并且是一生中的合德性的活动。人类必须忍受磨难和经历挑战,才能追寻价值、实践德行;幸福必须通过信仰、哲思、平衡的生活、有意义的经历等方式努力赢得和争取,而不是通过神经药物提升快乐或基因编辑减少痛苦。用技术祛除疾病、衰老和死亡,人类或许也就消除了产生美德和意义最根本的条件。通过讽喻后人类幸福的功利主义、彰显幸福不可或缺的德行元素,《一个岛的可能性》的叙事呼应着生物保守主义对超人类主义最核心的批判。
在《一个岛的可能性》中,“后人类幸福”既是一种带有还原论视角的狭隘幸福观——它把人视为信息控制下的物质材料,把技术操控身体作为获取幸福的基础;又是一种功利主义的浅薄幸福观——它一味趋利避害,忽略了理性和德行带来的成就感。因此,小说中的人类在成为后人类后并不幸福。在揭露“后人类幸福”狭隘与浅薄内涵的同时,小说也让读者看到,能让社会大众广泛接受甚至拥抱这个幸福观念的,正是当代的科技文化和消费文化。小说中从未来时代回顾当代社会文化背景的叙述,将“后人类幸福”从一个科幻议题变成一种对当下现实的文化批判。小说最终警示世人不要混淆目的与手段,被科技理性所支配。在维勒贝克看来,西方社会道德、信仰、意义的缺失,造成人们把作为手段的科技理性误认为目的,科技被提升到了信仰的地位,因此,当科技组织打出“后人类幸福”的旗帜,麾下必然集结起无数盲从的信徒。在小说所描绘的西方社会中,文化权威的式微和群体生活的退化共同导致道德、信仰等终极意义的缺失,“无拘无束的生活传统”取代了规定着社会生活秩序方方面面的“传统宗教信仰”,道德相对主义让人们对是非对错的判断莫衷一是。
维勒贝克的《一个岛的可能性》让人们看到,科学选择离不开对科技发展终极目的的严肃思考。后人类技术所许诺的幸福很可能只是今天消费主义享乐文化和技术决定论的一种延续和放大,最终,被技术改良的后人类只会为被进一步放大的错误付出更多的代价。
《一个岛的可能性》的56个章节由叙述与阐释交替穿插,一章是当下社会中的人物达尼埃尔1的自叙故事,下一章便是他的克隆后身达尼埃尔24和达尼埃尔25对他叙述的阐释。即一章是现代社会的众生相描述,下一章是千年后的“新人类”对现代社会生活的评价;亦或一章是当代人对当代和未来种种问题的思考和猜想,下一章则是未来人对当今这一代人生活的批评。
《基本粒子》虽号称“一部非物理学的专著”,但相关的怪论以及病理学、生物学等方面的知识已经涉及不少。而在《一个岛的可能性》里,达尼埃尔24和达尼埃尔25生活其中的几千年后的未来世界更是充满科技新术语,匪夷所思的数据和符号增强了小说的科幻色彩,却无疑也增加了翻译的难度。将科学论述纳入小说,跟维勒贝克的创作观十分相符,在他看来,小说是最完整的艺术工具,最杰出的作品,所有的文学体裁都应该介入其中。并且,小说家属于他的时代,如果他是诚实的,就得重新审视传统小说中的人物。
《一个岛的可能性》反映了增强技术能否使人幸福的生命伦理议题,用寓言的方式鲜明地表达了作家的保守立场,同时又将技术发展问题联系社会文化弊病进行反思,它踏着《美丽新世界》等文学经典的足迹,延续文学对新兴科技变革的关注。
Marc Fumaroll(法兰西学士院院士):维勒贝克不动声色地深入了法国文学乃至欧洲文学中最丰富的思想命题之一,浸透了叔本华思想的宇宙悲观主义,他展示了它,却又没有尽力地宣扬它。
Jack Lang(前法国文化部长):我喜欢他直白的文笔,我跟他一样,也不是文学上正确的人。
Bernard-Henri Levy(哲学家,作家):这本书很好,而能见到一本好书更是一件好事。
Aude Lancelin和Vincent Monnier(作家):在外国,这部小说的影响几乎可说是达到了一种田园诗的可能性。
Marie-Laure Delorme(文学编辑):媒体的一片集体鼓噪充满了传闻与奥秘。一切手段都尝试了,其中许多因索谈不上是文学的,然而,《一个岛的可能性》还是一部辉煌的小说。
Marie Onfray(哲学家,作家):这本书是我们时代的虚无主义的集大成者。
Jean-Maurice de Montremy(记者,文学评论家):他对我们社会做了根本性的批语,同时却对爱情做了美好的讴歌,尽管他对女人有所鄙视。
米歇尔·维勒贝克(Michel Houellebecq),法国小说家、诗人、电影导演,1958年2月26日生于法属留尼汪岛,六岁时到法国本土与祖母生活。二十岁时以诗歌创作开始文学生涯,1991年开始出版作品,包括诗集、小说、评论等,作品多次引发法国知识界论战,被称为“继加缪之后,唯一一个将法国文学重新放到世界文学版图上的作家”。他是法国现代最具争议性的作家,但同时也被评价为足以与巴尔扎克并称的现实主义作家,被誉为继加缪之后最重要的法国作家,以及最诚实质问生存意义的思想家。其作品曾经被评价为“令人作呕”和“在精神错乱和性爱之间蹒跚”,但也“独一无二地反映了时代精神”,被翻译成数十种语言于全球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