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11-04 22:16
《一剪梅·舟过吴江》是宋末词人蒋捷乘船经过吴江县时所作的一首词。此词抒写春舟乡愁。上片着意抒写客愁,风雨吴江,一片春愁。留滞津渡之间,无限漂泊之苦,欲借酒消愁而不可得。下片写离情与乡思,想到家中调筝焚香,春光无限。而今流光似水,又是一年,不知何时才能归家团聚。结句“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构思新巧,词语工丽。通篇洗练缜密,流动自然。
一剪梅①·舟过吴江②
一片春愁③待酒浇④。江上舟摇,楼上帘招⑤。秋娘渡⑥与泰娘桥⑦,风又飘飘,雨又萧萧⑧。
何日归家洗客袍⑨?银字笙调⑩,心字香⑪烧。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①一剪梅:双调小令,六十字。
②吴江:县名,今属江苏,在苏州南,太湖东。
③春愁:春日的愁绪。
④酒浇:以酒解愁。浇,浸灌,消除。
⑤帘招:本是指酒家的招子,即酒旗。这里的招字作动词用,含有招展和招手的意思。
⑥秋娘渡:指吴江渡。秋娘,唐代歌伎常用名,或有用以通称善歌貌美之歌伎者。渡,一本作“度”。
⑦泰娘桥:泰娘亦作“泰孃”,唐歌伎名。唐刘禹锡《泰娘歌》:“泰娘家本阊门西,门前绿水环金堤。”后亦以“泰娘”称吴地歌伎。桥,一本作“娇”。
⑧萧萧:象声,雨声。
⑨洗客袍:洗去征尘。客袍,旅途穿的衣服。
⑩银字笙调:镶饰有银字的笙。调,调弄乐器。
⑪心字香:将香料研成末,盘制成篆体“心”字形的香。
春天的愁绪在心中升起,要等酒来将它浇灭。我乘船摇着橹,在江上行走;两岸酒楼上青旗摆动,仿佛在向我招手。船儿过了秋娘渡,又过泰娘桥,风在呼呼地吹,雨在淅淅沥沥地下。
什么时候我才能回到家里,让家人把我在碌碌风尘中穿的袍子清洗一下?再让爱妻吹奏起银字笙,香炉中焚着心字有多么温馨啊!唉!光阴似流水,最容易将人抛弃。你看,樱桃又红了,芭蕉又绿了!
这首词一种说法以为“南宋亡后,蒋捷飘零于姑苏一带太湖之滨”,词写“国已破,家难安,对一个忠贞之士来说,从此将是无尽的流亡生涯”(《唐宋词鉴赏辞典》江苏古籍出版社)。但蔡义江认为词中并没有亡国乱离之痛内容,连暗示也看不出来;与他写在宋亡后的《贺新郎·兵后寓吴》词所说的“万叠城头哀怨角”“明日枯荷包冷饭”等显然异趣。再说,蒋捷本就是江苏宜兴人,与吴江同处太湖之滨,只是有西东之别而已。他写吴江一带的词不少,焉知这次不在宋亡之前。所以,蔡义江以为这首词以旅途思归词视之为妥。
这首词写作者乘船漂泊途中倦游思归的心情。词题“舟过吴江”表明,他当时正乘船经过濒临太湖东岸的吴江县。首句“一片春愁待酒浇”,揭出了“春愁”这个主题,并点出了时序。“一片”,形容他愁闷连绵不断。“待酒浇”,又从急需宽解表现了他愁绪之浓。词人的愁绪在什么样的景况下产生的,产生了哪些愁绪,往下的描写就回答了这两个问题。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上片这五句,用跳动的白描笔墨,具体描绘了“舟过吴江”的情景。这“江”,就是流经吴江县的吴淞江,即吴江。一个“摇”字,刻画出他的船正逐浪起伏地向前划动,带出了乘舟的主人公的动荡漂泊之感。一个“招”字,描写出江岸边酒楼上悬挂的酒招子正在迎风飘摆、招徕顾客,也透露了他的视线为酒楼所吸引并希望借酒浇愁的心理。这两句都着笔于景物的动态。句中特别点出了吴江的两个引人注目的地名,表现他的船已经驶过了秋娘渡和泰娘桥,以突出一个“过”字。这个渡口和桥都是用唐代歌女的名字命名的,船经此处,很容易使人产生联想。作者偏偏挑出这两个地名,这里透露出他触景生情,急欲思归和闺中人团聚。漂泊思归,偏偏又逢上恼人的天气。作者用“飘飘”“萧萧”描绘了风吹雨急,并连用两个“又”字。表示出他对这“不解人意”的风雨的恼意。
上片以白描写景,景中带情;下片正面写情,情中有景。“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三句想象归家后的温暖生活,表现了他思归的急切。“何日归家”四字,一直管着后面的三件事:洗客袍、调笙和烧香。“洗客袍”意味着至少暂时结束了客游的劳顿生活;调笙,调弄起镶有银字的笙;烧香,点燃起熏炉里心字形的香,不用说,这三件事都是他的闺中人作的。这意味着他有美眷的陪伴,可以享受舒适的家庭生活的温暖。“银字”和“心字”这两个装饰性的用语,又给他所向往的家庭生活,增添了美好、和谐的意味。
倦游思归,是他的“春愁”的第一层含意。与此相关联,还有第二层含意,那就是对年华流逝的感叹。后者表现在结尾三句。句中舍弃了陈旧的套语,采用了拟人而又形象的语句“流光容易把人抛”,突出时光流逝之快。特别是,作者还创造性地利用樱桃和芭蕉这两种植物的颜色变化,更具体地显示出时光的奔驰。李煜虽曾用“樱桃落尽春归去”揭示春去夏来的时令变化,而蒋捷则是从不同的角度,抓住夏初樱桃成熟时颜色变红,芭蕉叶子由浅绿变为深绿这一特征,从视觉上对“时光容易把人抛”加以补充。把看不见的时光流逝转化为可以捉摸的形象。“红”和“绿”在这里都作使动词用,再各加一个“了”字,从动态中展示了颜色的变化。当然,这里作者并不光是在写景,而且是在抒情,抒发对年华消逝的慨叹。这第二层春愁,实际上是第一层春愁的深化。这种“转眼间又春去夏来”的感叹,包含了他对久客的叹息,包含了他思归的急迫心情,也包含着光阴似水的人生感喟。
《一剪梅》这个词牌,有叶六平韵和逐句叶韵两种写法。作者采用了逐句叶韵的格式,读起来更加铿锵悦耳。他还充分发挥了这种格式中四组排比句式的特点,加强了作品的表现力和节奏感。这都使它更像一支悠扬动听的思归曲,增添了它的余音绕梁之美。
明·潘游龙:末句两用“了”字,有许多悠悠忽忽意。(《古今诗余醉》卷十一)
中国诗学研究会常务理事蔡义江:蒋捷此词体格与清真词各异,句句有韵,与七言长句、四言短句夹杂的形式相配合,读来别有韵致。又蒋词的四字句,都用对偶排比句法,七言“秋娘渡与泰娘桥”,则用于当句之内。这在此词语言的艺术表现力上,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唐宋词鉴赏课》)
蒋捷(生卒年不详),字胜欲,号竹山,宋末元初阳羡(今江苏宜兴)人。先世为宜兴巨族,咸淳十年(1274年)进士。南宋亡,深怀亡国之痛,隐居不仕,人称“竹山先生”“樱桃进士”,其气节为时人所重。长于词,与周密、王沂孙、张炎并称“宋末四大家”。其词多抒发故国之思、山河之恸、风格多样,而以悲凉清俊、萧寥疏爽为主,尤以造语奇巧之作,在宋末词坛上独标一格,有《竹山词》一卷,收入毛晋《宋六十名家词》本《疆村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