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9-23 14:55
《乌衣巷》是唐代诗人刘禹锡的代表作之一,是怀古组诗《金陵五题》中的第二首。此诗凭吊昔日南京秦淮河上的朱雀桥和南岸乌衣巷的繁华鼎盛,而今野草丛生,荒凉残照,感慨沧海桑田,人生多变。作者选取燕子寄居的主人家已经不是旧时的主人这一平常现象,使人们认识到富贵荣华难以常保,那些曾经煊赫一时的达官贵族,如过眼烟云,成为历史的陈迹。全诗没有一句议论,而是通过野草、夕阳的描写,以燕子作为盛衰兴亡的见证,巧妙地把历史和现实联系起来,引导人们去思考时代的发展和社会的变化,含着深刻的寓意。语虽极浅,味却无限。
乌衣巷⑴
朱雀桥边野草花⑵,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⑶,飞入寻常百姓家⑷。
⑴乌衣巷:金陵(今江苏南京)城内街名,位于秦淮河之南,与朱雀桥相近。三国时期吴国曾设军营于此,为禁军驻地。由于当时禁军身着黑色军服,所以此地俗语称乌衣巷。在东晋时以王导、谢安两大家族,都居住在乌衣巷,人称其子弟为“乌衣郎”。入唐后,乌衣巷沦为废墟。
⑵朱雀桥:六朝时金陵正南朱雀门外横跨秦淮河的大桥,在今南京市秦淮区。
⑶王谢:王导、谢安,晋相,世家大族,贤才众多,皆居巷中,冠盖簪缨,为六朝巨室。旧时王谢之家庭多燕子。至唐时,则皆衰落不知其处。
⑷寻常:平常。
朱雀桥边长满丛丛野草,点点野花;乌衣巷口断壁残垣,正是夕阳西斜。
从前在王谢大堂前筑巢的燕子,如今再来,飞进了平常百姓人家。
唐敬宗宝历二年(826),刘禹锡由和州(今安徽和县)刺史任上返回洛阳,途径金陵(今江苏南京),写了这一组咏怀古迹的诗篇,总名《金陵五题》,其中第二首即《乌衣巷》。
这是组诗《金陵五题》中的一篇。这首诗曾博得白居易的“掉头苦吟,叹赏良久”,是刘禹锡最得意的怀古名篇之一。
首句“朱雀桥边野草花”,朱雀桥横跨南京秦淮河上,是由市中心通往乌衣巷的必经之路。桥同河南岸的乌衣巷,不仅地点相邻,历史上也有瓜葛。东晋时,乌衣巷是高门士族的聚居区,开国元勋王导和指挥淝水之战的谢安都住在这里。旧日桥上装饰着两只铜雀的重楼,就是谢安所建。在字面上,朱雀桥又同乌衣巷偶对天成。用朱雀桥来勾画乌衣巷的环境,既符合地理的真实,又能造成对仗的美感,还可以唤起有关的历史联想,是“一石三鸟”的选择。句中引人注目的是桥边丛生的野草和野花。草长花开,表明时当春季。“草花”前面按上一个“野”字,这就给景色增添了荒僻的气象。再加上这些野草野花是滋蔓在一向行旅繁忙的朱雀桥畔,这就使读者想到其中可能包含深意。作者在“万户千门成野草”(《台城》)的诗句中,就曾用“野草”象征衰败。在这首诗中,这样突出“野草花”,正是表明,昔日车水马龙的朱雀桥,已经荒凉冷落了。
第二句“乌衣巷口夕阳斜”,表现出乌衣巷不仅是映衬在败落凄凉的古桥的背景之下,而且还呈现在斜阳的残照之中。句中作“斜照”解的“斜”字,同上句中作“开花”解的“花”字相对应,全用作动词,它们都写出了景物的动态。“夕阳”,这西下的落日,再点上一个“斜”字,便突出了日薄西山的惨淡情景。本来,鼎盛时代的乌衣巷口,应该是衣冠来往、车马喧阗的。而现在,作者却用一抹斜晖,使乌衣巷完全笼罩在寂寥、惨淡的氛围之中。
经过环境的烘托、气氛的渲染之后,按说,似乎该转入正面描写乌衣巷的变化,抒发作者的感慨了。但作者没有采用过于浅露的写法,诸如,“乌衣巷在何人住,回首令人忆谢家”(孙元宴《咏乌衣巷》)、“无处可寻王谢宅,落花啼鸟秣陵春”(无名氏)之类;而是继续借助对景物的描绘,写出了脍炙人口的名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出人意料地忽然把笔触转向了乌衣巷上空正在就巢的飞燕,让人们沿着燕子飞行的去向去辨认,如今的乌衣巷里已经居住着普通的百姓人家了。为了使读者明白无误地领会诗人的意图,作者特地指出,这些飞入百姓家的燕子,过去却是栖息在王谢权门高大厅堂的檐檩之上的旧燕。“旧时”两个字,赋予燕子以历史见证人的身份。“寻常”两个字,又特别强调了今日的居民是多么不同于往昔。从中,读者可以清晰地听到作者对这一变化发出的沧海桑田的无限感慨。
飞燕形象的设计,好像信手拈来,实际上凝聚着作者的艺术匠心和丰富的想象力。晋傅咸《燕赋序》说:“有言燕今年巢在此,明年故复来者。其将逝,剪爪识之。其后果至焉。”当然生活中,即使是寿命极长的燕子也不可能是四百年前“王谢堂前”的老燕。但是作者抓住了燕子作为候鸟有栖息旧巢的特点,这就足以唤起读者的想象,暗示出乌衣巷昔日的繁荣,起到了突出今昔对比的作用。《乌衣巷》在艺术表现上集中描绘乌衣巷的现况;对它的过去,仅仅巧妙地略加暗示。诗人的感慨更是藏而不露,寄寓在景物描写之中。因此它虽然景物寻常,语言浅显,却有一种蕴藉含蓄之美,使人读起来余味无穷。
宋·谢枋得《注解选唐诗》:王、谢之第宅今皆变为寻常百姓之室庐矣,乃云“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此风人遗韵。两诗(按指《石头城》)皆用“旧时”二字,绝妙。
明·瞿佑《归田诗话》:予为童子时……又在荐桥旧居,春日新燕飞绕檐间,先姑诵刘梦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之句,至今每见红叶与飞燕,辄思之。不但二诗写景咏物之妙,亦先入之言为主也。
明·桂天祥《批点唐诗正声》:有感慨,有风刺,味之自当泪下。
明·唐汝询《唐诗解》:不言王、谢堂为百姓家,而借言于燕,正诗人托兴玄妙处。
明·周珽《唐诗选脉会通评林》:何仲德(列)为警策体。周敬曰:缘物寓意,吊古高手。顾璘曰:有感慨。唐汝询曰:笔意自是高华。周明杰曰:后二句,诗人托兴玄妙处。
清·黄生《唐诗摘钞》:本意只言王侯第宅变为百姓人家耳,如此措词遣调,方可言诗,方是唐人之诗。
清·朱之荆《增订唐诗摘钞》:野草夕阳,满目皆非旧时之胜,堂前则百姓家矣,而燕飞犹是也。借燕为言、妙甚。
清·沈德潜《唐诗别裁》:言王、谢家成民居耳,用笔巧妙,此唐人三昧也。
清·何文焕《历代诗话考索》:刘禹锡诗曰:“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妙处全在“旧”字及“寻常”字。
清·施补华《岘佣说诗》:若作燕子他去便呆。盖燕子仍入此堂,王、谢零落,已化作寻常百姓矣。如此则感慨无穷,用笔极曲。
清·范大士《历代诗发》:总见世异时殊,人更物换,而造语妙。
近代·王文濡《历代诗评注读本》:王、谢既衰,则旧时燕子,亦无所栖托,故飞入百姓家。只“旧时”、“寻常”四字,便有无限今昔之感。
近代·邹弢《精选评注五朝诗学津梁》:今日之燕即昔日之燕,何以不属王、谢之堂而入民家?感伤之意,自在言外。
近代·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朱雀桥、乌衣巷皆当日画舸雕鞍、花月沉酣之地,桑海几经,剩有野草闲花,与夕阳相妩媚耳。茅檐白屋中,春来燕子,依旧营巢,怜此红襟俊羽,即皆时王、谢堂前杏梁栖宿者,对语呢喃,当亦有华屋山丘之感矣。此作托思苍凉,与《石头城》诗皆脍炙词坛。
近代·刘永济《唐人绝句精华》:三四两句诗意甚明,盖从燕子身上表现今昔之不同。而《岘佣说诗》乃谓“若作燕子他去便呆,盖燕子仍入此堂,王谢零落,已化为寻常百姓。如此则感慨无穷,用笔极曲。”其说真曲,诗人不如此也。说诗者每曲解诗人之意,举此一例,以概其余。
刘禹锡(772—842),唐代文学家、哲学家。字梦得,洛阳(今属河南)人,自言系出中山(治今河北定县)。贞元间擢进士第,登博学宏辞科。授监察御史。曾参加王叔文集团,反对宦官和藩镇割据势力,被贬朗州司马,迁连州刺史。后以裴度力荐,任太子宾客,加检校礼部尚书。世称刘宾客。和柳宗元交谊甚深,人称“刘柳”;又与白居易多所唱和,并称“刘白”。其诗通俗清新,善用比兴手法寄托政治内容。《竹枝词》、《柳枝词》和《插田歌》等组诗,富有民歌特色,为唐诗中别开生面之作。有《刘梦得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