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6-29 07:44
刘宇廉 (1948.11—1997)出生于上海。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1969年作为知青赴黑龙江北大荒。与陈宜明、李斌合作的连环画《伤痕》《枫》等,以前所未有的画风和对人性的表现,成为“伤痕美术”的发端与代表作,享誉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铸就了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一段华美篇章。
刘宇廉(1948.11—1997),生于上海,祖籍浙江鄞县。擅长油画、连环画。自幼喜爱画画。刘宇廉是上个世纪后半期成长起来的知青艺术家,艺术生涯开始于1967年“文革”初期的街头大批判专栏画、毛主席像等宣传画。1969年,刘宇廉随“文革”洪流和几十万知青前往黑龙江北大荒,成为生产建设兵团的战士。刘宇廉在北大荒版画群体的影响下,开始从事速写、素描、油画、水粉等基本功练习和创作。1977年调入哈尔滨画院任专职画家,1980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年画连环画系读研究生。1987年赴日留学,1992年起在日本从事艺术创作。1997年因脑瘤不幸病逝。
刘宇廉与陈宜明、李斌合作创作的连环画作品《伤痕》《枫》,以及被禁止出版的连环画《张志新》等享誉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所未有的画风和对人性的表现成为“伤痕美术”的发端与代表作,铸就了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一段华美篇章。《九色鹿》《黄河祭》《黄河》使刘宇廉在画坛产生广泛影响。黑龙江美术出版社曾出版《刘宇廉的艺术世界丛书》,包括《刘宇廉画集》《刘宇廉文存》《两地书——寄往天国之门》《黄河梦》等。
《伤痕》
刘宇廉与陈宜明、李斌于1978年合作的连环画《伤痕》,在全国引起极大反响。他们合作的连环画《伤痕》《枫》与《张志新》,一扫建国后极左政治路线统治下的虚假艺术模式,以高度写实的艺术手法再现了历史的真相,其真挚的情感,新颖的形式,令千百万刚刚走出文革阴影的中国人为之动容。刘宇廉、陈宜明与李斌在20世纪70年代末的合作创作,是“伤痕美术”的发端与代表作,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铸就了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一段华美篇章。
1978年,《连环画报》邀请刘宇廉和陈宜明、李斌一起创作《伤痕》,这是根据当年影响很大的卢新华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来,表现“文革”中悲剧灾难的生活历史。1979年刊出后获得广泛好评。获第二届全国连环画展览一等奖。
《枫》
1979年他们又应邀合作连环画《枫》,描画一对恋人在“文革”中分属不同红卫兵派别,最终都成为牺牲品的悲剧故事。由于这组连环画真实刻画了当时的社会环境,出现了四人帮、林彪的画像等,当时有主管领导人认为有宣传四人帮的嫌疑,刊载《枫》的《连环画报》一度被禁止发行,后放行并加印十万份。这组画引起很大的反响,据说有上百万的读者,和当时的“伤痕文学”同步,被媒体评论为“伤痕美术”的代表作,在建国30周年全国美展上获一等奖。
《张志新》
鲜为人知的是,1979年刘宇廉和陈宜明、李斌还创作过一组从未发表的连环画《张志新》。他们为此深入曾监禁张志新的沈阳一监狱进行调查写生,并了解到张志新遭到很多非人的待遇,听说因为不给水她还曾拿经血沾馒头吃,他们边写生边请模特拍摄,尝试用报道式的手法和政论式的文字来表现对那个时代的反思,但是画稿出来后上面说张志新已经宣传得够多了,不准刊登。
1980年刘宇廉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年画连环画系研究生班,1982年的毕业创作白描《黄河的故事》,把传统绘画《清明上河图》的时空表现以及木刻本《饥荒图》插图的手法结合起来创作的30米的长卷。《黄河的故事》描述了一群人的生存状态及追求,从而揭示黄河人的苦难及为生存而搏斗的精神,并通过画面大量地描绘汉民族古老的文化和习俗,展现了壮阔的中华民族精神史。
刘宇廉1987年赴日本。先后三次走黄河、上敦煌临摹壁画,并开始装饰风格的油画创作。在一系列作品中融合了中国古代汉画像砖、剪纸、日本雕饰、日本画等艺术形式。主要作品有《紫禁城》《飞天》《伎乐》《魔笛》等。刘宇廉的《黄河祭》《洪水》《九色鹿》等作品获东京亚细亚现代美术各种国际奖项。在患病期间还坚持搞创作,设想出一系列历史主题的创作,并以一幅辉煌的风景《莫高窟》终结了他的敦煌题材创作。
2005年8月23日,由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馆主办的《西去九色鹿·刘宇廉艺术回顾展》在中国美术馆开幕。通过画家短暂的艺术生涯,回顾与祖国的历史共命运的年代,从而追忆中国当代美术史上的一段篇章。
一组关于“文革”中被迫害致死的烈士张志新的连环画《张志新》,在此次刘宇廉艺术回顾展中第一次面向公众,引起参观者的极大兴趣,不少年过五十的中年人还在画前合影,以志纪念。中国美术馆收藏了刘宇廉的一些代表作。
在《西去九色鹿·刘宇廉艺术回顾展》的同时,《刘宇廉的艺术世界》系列丛书在中国美术馆举行了首发式。这套丛书包括《刘宇廉画集》《寄往天国之门·两地书》《黄河梦》以及《刘宇廉文存》。这套丛书由刘宇廉的家人和朋友,历时四年整理完成。
《刘宇廉的艺术世界》系列丛书,不仅包括了刘宇廉较为重要和知名的画作,如《九色鹿》《黄河祭》等,还收入了刘宇廉早期的,已不易找到的连环画作品,其中包括《张志新》。除了他的画作之外,《寄往天国之门·两地书》收录了刘宇廉的几十封书信,在这些书信中再现了他本人与一位才女之间的爱情故事。《刘宇廉文存》包括他1981年至1997年之间的日记,从中还可以清晰地看到画家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的心路历程。那些用生命的时时刻刻串连起的文字,袒露了一个艺术家的心路历程,直到他短暂一生的最后一年。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狐疑地问:“张志新是谁?”
这是一组本应在1979年10月出版发行的连环画作品,然而26年后的2005年8月23日,它才第一次真正面对公众。26年的物移时异、时空变幻之间,观众和社会已经不复是当年模样,作者之一的刘宇廉已经在1997年病逝;甚至这组连环画的主人公“张志新”,都已经变成了一个需要解释的名词。
“该审判的,是勇敢的思索,还是思想的禁锢”
2005年8月23日,在中国美术馆《西去九色鹿·刘宇廉艺术回顾展》上,这组14幅的连环画《张志新》,并没有被摆放在特别显眼的位置。对作者而言,他后来的作品《黄河》《九色鹿》和早期的《伤痕》《枫》,知名度和影响度都要远远大于这组从未公开发表的《张志新》。不过,不少观众还是在这组作品前放慢了脚步,停下来,仔细阅读展柜里的这首小诗,这是当年刘宇廉为连环画《张志新》所做的文字说明――
“你曾经一腔激情,投入那史无前例的岁月
热烈和真诚,像沸腾的整个中国
可是你你怀疑了……
人民的监狱里,囚禁着人民的儿女
因为你,说出了勇敢的真理……
该审判的,是勇敢的思索还是思想的禁锢
真有罪的,是你还是现代的封建主义……
这不是你的屈辱,却是我们民族历史的屈辱……”
1979年5月25日,《人民日报》刊登了题为《敢为真理而斗争》的长篇报道,介绍张志新的事迹。之后,《光明日报》从6月5日开始,在3个多月的时间里相继刊发了《一份血写的报告》、《走向永生的足迹》、《她是名副其实的强者》等报道,披露了张志新因为思想而获罪,以及在狱中所受的非人待遇,包括因为怕她喊“反动口号”,在行刑前割断她喉管的细节。一时间,举国震惊。“张志新”在人们心中成为坚持真理、反抗强权的代名词。
就在这个纪念的浪潮刚刚涌起时,当很多细节还尚未见诸报端、广为人知的时候,刘宇廉、李斌、陈宜明就已经接到《连环画报》编辑部的约稿,并从哈尔滨出发,前往关押张志新的辽宁盘锦监狱调查采访。
1979年7月24日,李斌在写给好友、画家沈嘉蔚的信中提到正在创作中的《张志新》:“我们初步打算画成14幅,大都采用历史照片和画结合的方法,以引起人们的回忆与思考。”他们几人都是黑龙江兵团的画友,当时分别在黑龙江省美协、哈尔滨市美协和沈阳军区搞创作。在这之前,由刘宇廉、李斌、陈宜明三人根据卢新华小说创作的连环画《伤痕》,已经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而他们还不知道,由他们三人合作、即将在《连环画报》8月号上刊登的《枫》,将引起更大的反响以及轩然大波。
“如果不把这些画出来,如果不把我们自己胸里的这口气吐出来,恐怕我们就要被憋死了”
凭着北京的介绍信,他们在辽宁又换到了省公安厅开给盘锦监狱的介绍信。“当时的盘锦监狱,就像后来开放的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过张志新的牢房被开辟出来,还有专人负责接待。”李斌还记得,当时和他们一起参观的就有好几拨儿人。“我记得,房间不太大,靠墙有一排炕,屋顶很高,仰起头才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窗户,人在里面有种窒息感。”李斌回忆。他们看到的,还是张志新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时的牢房,后来她被单独关押的小房间不允许参观。
画面上,牢房内张志新被一群犯人殴打,线条粗乱错杂。近景是牢门外,一个身穿公安制服的女警叉手而立,静静观望的背影。这幅画的内容就来自管理员的证实,张志新确实在狱中被打,头发几乎被拔光。
听管理员讲,张志新在狱中拿到离婚协议书的那天,哭了整整一夜。这个细节,后来成了这组画中的另一幅:背景是真实的张志新的家庭照片和生活照片,主体是戴着脚镣手铐、穿着囚服的她在落泪。“她不仅是一个英雄,也是母亲、妻子。我们是有意识地寻找这样的人之常情,但是被蹂躏摧残的内容。”
并不是所有的细节和故事都适于入画,但是却无法让人忘记。被枪毙的前一个晚上,4月初,东北的天还很冷,犯人都还穿着棉衣棉裤。张志新提出要解手,看押她的犯人去请示管理员,得到的回答是:“让她尿裤子里。”“你想想,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出身音乐世家,参加过志愿军,读过大学,25岁入党,省委宣传部的干事,形象又是那么完美,这种事,对她而言,是怎样的羞辱。”
因为事隔太久,在李斌的描述中,有些记忆只有形象,却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他记得看见了张志新的囚服,号码很大,像一件男人的衣服,印象最深的是领子、前胸的一大片,全都是被血洇湿的痕迹。他们亲眼看见了张志新行刑前的一张照片。她跪在地上,五花大绑,面容扭曲,脖子上挂着一块“现行反革命犯张志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牌子。
这张照片当时被李斌快速用炭笔素描下来,连环画作里表示这一情节的那幅,几乎是原样拷贝了这张照片。“只是,”李斌说,她的喉管当时已经被割断,她的脸扭曲得根本没了人形,“在画的时候做了些处理,不像照片那么惨烈。”在那里,他们三人还碰上了中央美术学院版画系的伍必端教授。伍教授告诉他们,他还看见了一张张志新行刑后的照片,更是惨不忍睹。在行刑前被割喉的犯人,张志新并不是第一个。曾经用过的办法是用铁丝勒住犯人的舌头和嘴巴,后来一位医生发明了割气管的方法,李斌印象中听管理员介绍过,张志新是第41个。
“那时的感觉就是,如果不把这些画出来,如果不把我们自己胸里的这口气吐出来,恐怕我们自己就要被憋死了。”李斌说。两天后,在回哈尔滨的火车上,他们就开始讨论要如何安排和表现画面了。之所以决定采用历史照片和画相结合的方式,主要是考虑到这一题材的现实性。照片更能强调真实感。这种有点类似西方波普艺术中拼贴的方式,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在没有电脑和多媒体技术的时候,还是非常新鲜稀奇的想法。
“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资料照片的搜集不是难事,作为画家,对图片的关注本来就是他们的职业习惯,而且当时“文革”结束不久,文字资料来源也很多。麻烦的是制作过程。他们必须把选中的照片拼贴之后翻拍,在暗房制作好照片后贴在三合板上,再在照片背景上用水粉画出主体形象。
截稿的日子那么紧,那些天里他们几乎是连轴转,晚上做暗房部分,白天画。“简直困死了。但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斌说,那时支撑他们的力量,就是想,和张志新的遭遇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因为政治风向的变化,对张志新的宣传和报道戛然而止。完成了的连环画作品,永远失去了刊发的机会。
26年后,即使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有的画面依然让人震撼。有一幅背景剪贴了中共中央文件《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其中两行量定“现行反革命行为”的说明,正好封住了张志新画像中嘴的部位。另一幅,带着红领章的审讯人员和被审讯的张志新,之间是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公安背影。背景照片上有正面的慈禧、袁世凯、蒋介石等旧时代统治者,一幅江青拍摄的庐山仙人洞照片,一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对联照片,寓意了历代统治者一脉相承的专制本质。
表现“割喉”场景的那幅画面构思,也独具匠心。执行人和受害者的脸都被隐去了,黑色剪影似乎在告诉观众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近处有人俯视着,沉默地关注着这一罪行的发生。再往上的背景,是波澜壮阔的天安门广场上清明节群众集会的图片。画面中心看似空白,细看,是张志新仰天长问的面容。好像暗喻着“一个声音被扼杀,千万吼声响起”。
由此,旅澳画家沈嘉蔚在为《刘宇廉画集》撰写的导论中,评价“这套不足20幅的连环画佳作甚多,是以笔者所见,迄今为止海内外对‘文化大革命’批判最深刻最尖锐的绘画作品。”
“能触动民族记忆的东西,永远都是有生命力的”
历史无法假设。谁也不知道如果这套《张志新》能继《伤痕》和《枫》之后面世,在那段历史上将会留下怎样的一笔?回想起来,当知道不能发表的时候,李斌说“好像也没觉得怎么样。”以至于原作都送给了沈嘉蔚保存。对于他们来说,想表达的东西已经都在画里了,郁积在胸口的那口气,也就算吐了出去。连环画对于他们来讲,原本就不是本职工作。在《张志新》之后,他们三人的连环画创作组合也就解散了,此后三位作者各自朝着不同方向发展。
作为这套作品20多年的保存者,沈嘉蔚一直坚信“能触动民族记忆的东西,永远都是有生命力的。”他说,当时把这14幅画用纸包好,放进箱子里的时候,“我就相信这套东西总有一天能见天日。”对作者李斌来说,连环画《张志新》的命运,给他最大的触动是:画出来是最重要的。艺术家的生命很快消失,但作品会留下。他说:“26年前不能发表,今天就能。如果当时我们没有画,今天就什么也没有。有的事需要先做出来,再考虑其他。”
中国美术馆已收藏这套《张志新》连环画。
《寄往天国之门》作者:刘宇廉 编著:赵晓沫 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5年
《黄河梦》作者:刘宇廉 编著:沈嘉蔚 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4年
《刘宇廉画集》作者:刘宇廉 编著:沈嘉蔚 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4年
《刘宇廉文存》作者:刘宇廉 编著:沈嘉蔚 黑龙江美术出版社200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