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7-11 21:50
向宗鲁(1895—1941)原名永年,学名承周,字宗鲁,四川巴县(今重庆市)人。幼读诗书,聪颖勤奋。入书院,进中学,皆因成绩优异享受奖学金,后入成都存古学堂(后为国学院)。先后在巴县小学、江北中学、武汉裕华纱厂教馆任教。1931年执教于重庆大学,任中文系主任,并受聘于川东师范学堂、重庆联中、省二女师讲授古典文学。1935年秋,重庆大学文、农两院并入四川大学,改任四川大学中文系教授。执教质朴谨严,神悟加苦学,讲授《昭明文选》可不带书本讲稿,正文全能背诵,旁征博引,不漏只字,当时文教界流传着“看史不如问宗鲁”的说法。一生校注经、史、子、集多篇,如《昭明文选》、《史通》、《管子》、《春秋左传正义》、《淮南子》、《周易正义》等,另著有《文选理学权舆续补》、《说苑校证》、《校雠学》、《周易疏校后记》、《月令章句疏证叙录》等书。
国学天才向宗鲁的庄与谐
作者:雷文景
向宗鲁(1895—1941年)名承周,字宗鲁,四川巴县人,四川大学教授、中文系主任,先后居成都约十年。这位杰出的校雠学家有《说苑校证》《校雠学》《周易疏校后记》《月令章句疏证叙录》等著作。他46岁即去世,过早中断了学术生涯。幸而有杨明照、王利器等弟子成就斐然,可告慰先生。
神童雅号“向书柜”
民国期间,四川有三位文史名家皆英年早逝。写出皇皇巨著《推十书》的双流人刘咸炘36岁即作别人世,另一位以白屋新体诗享誉大江南北的吴芳吉同样在36岁魂归道山。巴县人向宗鲁过世于1941年,享年46岁。其时,他就任四川大学中文系主任才一年。川大正在筹建的中国文学研究所已开始招生,这位还未到任的所长却已永别学林,文研所只好停办。
向宗鲁的家乡巴县,至今仍流传着神童向宗鲁的故事。八岁时,向宗鲁不但能背诵《三字经》《孟子》等古籍,且能解释其字义。巴县的县太爷闻听神童传说不觉好奇,有一次文人雅集,遣人招神童赴宴。当着众多风骚之士,小宗鲁接连背诵了数篇古文,对文史常识也对答如流。当时,“满座色动神移,始信神童之说不虚”。最后县太爷问:“你读书是否一目十行?”小宗鲁仰起小脑袋回答:“如果一目十行,那么字、文意义如何连贯?” 乳臭未干的娃娃却说得煞有介事,众人忍俊不禁。
许多卓有成就的大家,小时候皆嗜书如命,向宗鲁也如此。他常常晚上在谷仓里读书,待鸡鸣破晓仍不减兴致。他的五嫂起得早,问他,“你这样早就起来读书呀?”她不知小宗鲁又熬了一个通宵。1909年向宗鲁进入川东师范学堂,所学课程远远满足不了他对国故的饥渴,课余他开始阅读戴震、钱大昕、段玉裁、王念孙、王引之等清代乾嘉学派大师的著作,《十三经注疏》《佩文韵府》等巨著也在他的视野内。那时候他才十四五岁,超强的记忆力与敏慧的资质,使他对典籍如数家珍,众人惊骇,送他一个“向书柜”的雅号。
廖平大师的学术秘书
向宗鲁出生于贫寒之家,考上川东师范学堂时,家里拿不出钱来,当地一位叫文伯鲁的乡贤惜其才,替他缴学费。1911年春天,文伯鲁与龚秉权(字春岩)两位先生继续资助他进入存古学堂学习。经学大师廖平那时候在此设帐授徒,向宗鲁的敏慧让他怜惜不已,他为向宗鲁免了学费,还每月津贴伙食费大洋两块,嘱咐每月按时领取。有一次向宗鲁去领钱,正好看见有人向廖先生借钱被拒绝,向宗鲁便转身要走,廖先生赶忙叫住他:“你以为我真的穷得连两块大洋都没得么?即使再穷,你的伙食费我是早已准备了的。”廖先生的确不富裕,他时不时会出售藏书以救燃眉之急。向宗鲁知道后,悄悄将自己的铺被和蚊帐拿去典卖,买回了那些藏书。廖先生闻得此事,便命下属去赎回帐被。下一次廖先生又要出售书籍时,便令众人千万瞒着向宗鲁。不过向宗鲁一旦闻知此事,即会想方设法重复前一次干的“傻事”。他的陋室真可谓是“孔夫子搬家,全是书”了。
“大恩不言谢”。向宗鲁从来没有向廖先生说过一个谢字,但他以勤奋学习报答恩师。廖平学渊如海,梁启超曾坦言康有为的公羊学说即是取法廖平。那时候,稚嫩的向宗鲁俨然成为廖平的“学术秘书”,廖平在著述时若忘记典章故籍,便会大呼:“宗鲁,宗鲁”,向宗鲁旋即来到,恭身站立,老师忘记的,他一字不漏背诵出来。以后,向宗鲁继承了老师爱惜人才的品德,对于生活困难的学生经常解囊相助。在重庆大学任课时,他嘱咐妻子一定要每月列出一笔钱资助贫寒学生。有一位叫罗之辉的学生先后得过六十银元的帮补。罗先生晚年回忆此事,用“乃知师恩厚,还在父母前”叙及自己的感谢之情。
在文字中妙趣横生
“身体瘦弱,貌不惊人,声不宏朗,词不华丽,也不口若悬河。”这是许多人对向宗鲁的第一印象。但与向先生交往之后,人们便不得不叹服他的学问。他给学生讲授《昭明文选》从不带书,文选课文以及群家注释文字全部储存在这位“向书柜”的“移动磁盘”中,且“只字不遗,录之即可成书”,他的著作“《文选理学权舆续补》即系此撰成”。生活中的向宗鲁似乎有些木讷,一副书呆子气,然而一旦涉猎文字,他便顿时妙趣横生,诙谐幽默。有两则关于向先生的典故,一则粗俗,一则典雅。读私塾时,小宗鲁与一位同学如厕方便,同学在此间居然来了“灵感”,说道:“嘻!非一人之独屙。”小宗鲁随即应道:“啊!乃双管而齐下。”大人们笑过之后评价小宗鲁“其藩溷间戏谑,犹未忘情于骈文也。”庞石帚先生与向宗鲁是好朋友,1939年,任华西协合大学中文系主任的庞先生力邀向宗鲁去华大任教,但向先生于川大感情很深,婉拒了庞先生的美意。过了一年,向宗鲁就任川大中文系主任,庞石帚写信道贺,信中有句话说:“邂逅不如意便还就孤。”向宗鲁回信针对此言道:“臣于南方亦设此座以待陛下。”二人的话皆引自《通鉴》,庞先生所引为五十六卷中孙权寄周瑜信,向先生所引为八十一卷孙皓给司马炎的表文。两位雅人“赞中藏锋,褒里蕴逼”,各自维护自己学校的声望,却又以戏相酬,彼此莞尔一笑。
1941年夏,在巴县老家度过暑假的向宗鲁欲返川大,其时溽暑难耐,汽车票也难以购到,身体一向羸弱的向宗鲁遂搭乘一辆货车。一路上日晒雨淋、劳顿颠簸,回到峨眉川大时,向宗鲁中暑染疾,一病不起,9月24日仙逝于伏虎寺。他的弟子王利器护先生灵柩归乡,葬于巴县。天妒英才,向宗鲁的学术生命只维持了20余年。即便如此,勤耕不辍的他仍为后世留下了丰富的著述,其代表作有《说苑校证》《校雠学》《周易疏校后记》《月令章句疏证叙录》《淮南鸿烈简端记》等。向先生的弟子中,继承他的衣钵而成就斐然者,有杨明照、屈守元、王利器等。几十年后,弟子们整理出版了向先生的多部遗作,这位杰出的校雠学家,他的在天之灵当安息在九泉之下了。
来源:《成都史志》2008年第3期 作者:李豫川
向宗鲁先生名永年,宗鲁是他的字。祖籍重庆市巴县龙凤乡,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1月23日生于涪陵市,髫龄之时即聪慧好学,时人称之为“神童”。16岁考入成都存古学堂(次年更名为四川国学院),深得经学大师廖平的赏识,三年后毕业。1922年,先生应聘到武汉为裕华纱厂老总苏汰馀(著名爱国实业家)、黄师让家教私塾,结识了时任武昌师范大学文科教授的黄侃(字季刚,1886~1935年),两人极为相契,后来成了志同道合的密友。1931年,先生应聘担任重庆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是重大有名的“三鲁”之一(另二鲁为中文系教授文伯鲁、数学系教授何鲁)。1940年担任四川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先生恪守儒家传统道德,人品高洁,光明磊落,立论严谨缜密,最恶哗众取宠之风,治学勤奋,敝屣名利,堪为一代师表。其学生有王利器、屈守元等人。先生素重情义,讲究信用,待人诚恳,方正耿介,实为文人雅士之典范,在学界声誉甚高,人多喜与之交往,如华阳林山腴(思进)、垫江李植(培甫)、巴县文伯鲁、綦江庞石帚、中江李炳英,以及赵少咸、汪辟疆、祝屺怀、何鲁、龚道耕、蒙文通诸人,皆为先生之挚友。尤其是华西协合大学中文系主任庞石帚,与先生同庚,情义甚笃。二人均博通经史百家著述,信札往来,常引典故道贺致意,恰如其分而不落俗套,时人传为佳话。
先生常常拿出自己的工资去资助那些贫寒而成绩优秀的学生,甚至倾囊以周济之。虽然其经济并不宽裕,上有老父老母在堂,下有子女六人需要他们夫妻奉养,而且妻子除了教书之外还要打零工以贴补家用;但对向他告贷的师生,却从不吝惜。有人问他:“你有多少钱?去接济那些有去无回的人。”先生总是大度地笑道:“别人有急难才来求你。钱嘛,不还也只有那么大一回事,未必他还好意思再来嗦?”久之,师生们遂戏称他为“观音菩萨”,有求必应。
1938年10月,武汉沦陷,裕华纱厂内迁重庆。当年向宗鲁的学生苏先勤,此时已成了纱厂的老总,他们十分关心恩师的生活,趁他1940年夏回重庆白市驿老家度假时,恭请其出任该厂总顾问。工作量不大,薪金却十分丰厚,以便让他有充裕的时间和精力去整理自己的著述。这份在今人看来千载难逢的美差,却被先生难以置信地婉言谢绝了。弟子们过意不去,又馈赠恩师部分股权,欲以每年分红的方式,向恩师表示谢意。先生仍婉辞:“我现在的生活还过得去,还没有沦落到要朋友周济的地步,送我股票,更不敢当。”
1941年暑假期满后,先生从白市驿返回已迁至峨眉山麓伏虎寺的川大文学院。其时天气炎热异常,而成渝之间的客车票又因人多车少,不容易买到。他归校心切,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一辆货车搭上,在蜿蜒起伏的老成渝路上日晒雨淋地颠簸了一天一夜,不幸受凉中暑,仍带病从成都转车到峨眉山,准备立即为学生上课,但在病魔的突袭下竟一病不起。伏虎寺地处偏僻,交通阻滞,缺医少药,治疗不便,捱至9月24日,先生终于在师生的恸哭簇拥中离开了他深深眷恋的世界,年仅46岁。
先生精训诂、声韵、考据之学,工骈俪之文,笔力苍劲,辞藻华丽,用典贴切,圆融无碍。所作律诗,对仗工稳,构思新巧,想象丰富,句丽词清,深沉婉约,细密精工,善于运用比兴和象征手法,寄托遥深,颇有晚唐温(庭筠)、李(商隐)遗风。但先生行事低调,不欲张扬;又忙于教学,无暇整理;加之英年遽然病逝,故未有诗集问世。其诗稿也绝少公开发表,搜集不易。幸得先生后人及弟子提供部分诗稿,笔者展读之下,如获至宝。谨录数首于下——
赠好友曾子纯
短褐春寒上泪痕,故山风物怕重论。
行来鸟道人家少,劫到虫沙我辈存。
十字中郎新削草,五噫高士旧移根。
竹林胜侣嗟零落,还想黄墟一断魂。
注:削草,古代大臣封事奏上,削减草稿,以示慎密,简称“削草”。黄墟,地下,犹黄泉也。
自题二首(1925年作于武汉)
局促驹辕过卅秋,文章无力畔牢愁。
尝来鸡肋才偏拙,味到马肝论未休。
旅思渐凋潘岳鬓,离忧欲白魏文头。
何当胜侣重相聚,夜夜三刀梦益州。
孤怀郁郁久谁陈,莫怪休文瘦绝论。
马角羁留燕太子,蛾眉谣咏楚灵均。
为通琴意还思蜀,肯逐萧声更入秦。
玉案琼瑶消息断,四愁歌罢亦伤神。
注:畔牢愁,《楚辞》篇名。魏文,指魏文帝曹丕。四愁,指东汉张衡的《四愁诗》,为寄托忧思之作。琼瑶,原指美玉,后引申为对别人投赠的书信诗文的美称。
赠友
别鹄凄音入绮弦,江关萧瑟负华年。
曾寻芳草招山鬼,更倚白苹望水仙。
梦里精魂长化蝶,愁中日月怕闻鹃。
星移井络三千里,一度思君一惘然。
注:鹄,天鹅。
赠妻二首
见时苦短别时长,风马云车竞杳茫。
汉水新知劳玉佩,蓝桥旧迹感琼浆。
书迟青鸟通南国,路断黑龙阻北方。
惆怅天孙勤杼轴,七襄终日向谁忙。
劫来忍使带围宽,奈此新情与旧欢。
剑到延津终不化,珠辞合浦竟教残。
投怀辗转思青雀,写韵殷勤倩彩鸾。
徒倚帘栊频北望,曲将幽意诉柔翰。
注:先生1927年与肄业于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牟鸿仪女士结为夫妻。蓝桥,在陕西省蓝田县东南蓝溪之上,传说其地有仙窟,即唐裴航遇仙女云英处。七襄,自卯(晨5~7时)至酉(午5~7时)为昼,共七个时辰,每个时辰更移一次,因称七襄。襄,驾,指移动。天孙,星名,即织女星。
向宗鲁与王利器
“向书柜”和“两千万富翁”——记向宗鲁与王利器的师生情谊
作者:四川大学校史陈列馆 刘乔
向宗鲁(1895-1941),原名永年,后更名承周,字宗鲁,重庆巴县龙凤乡人。自幼聪明好学,有“神童”和“向书柜”之誉。向先生1931年曾应聘到四川大学中文系作教授,不久离开。1937年,他再次被聘为川大教授,直至1941年逝世于峨眉。
王利器(1912-1998),字藏用,重庆江津人。因其整理校勘出版的中国文献古籍逾二千万,被人戏称为“两千万富翁”。王先生1937年进入四川大学中文系学习,1944年他从北大文科研究所毕业后,回到四川大学文科研究所任教。
向宗鲁和王利器都是著名的国学大师。王利器曾两度师从向先生,在恩师的引导下走上校勘与考释古籍这条国学研究之路。师生情谊深厚,特别是在向先生去世后,王利器历经险阻运恩师灵柩回乡,更是被传为佳话。
两次师从向宗鲁
王利器初中毕业进入重庆大学高中部学习,虽是高中,但是授课的老师却大都是大学本科的教授,其中就有学府三车的向宗鲁。向宗鲁先生是驰名重庆大学的“三鲁”(即何鲁、文伯鲁、向宗鲁)之一,讲授《清儒》一课。王利器后来将《清儒》一篇详注为一书,并恭送向宗鲁审阅。向先生阅后不觉对这位中学生刮目相看,评价为:“不让周予同之注皮锡瑞《经学历史》,专美于前”。得到向先生的鼓励,年轻的王利器对国学的兴趣愈加浓厚了。高中毕业后,他便考取了四川大学中文系。让他不曾想到的是,大学三年级时,向宗鲁从重庆来川大任教,师徒二人又再次相逢,共续师生情谊。
向先生认为王利器的派名太过显露,赐字藏用,且谆谆教诲道:“善藏其器,所以善待其用。”老师对学生的期许之情于此可见一斑。后来,四川大学为了躲避敌机的轰炸,迁校峨眉,在峨眉艰苦的环境之下,向先生仍然对王利器的毕业论文《风俗通义校注》指导有加,并将这篇论文推荐参加了国民政府第一届全国大学生毕业会考,该文获得了中国文学组第一名的成绩,王利器也被授予“荣誉学生”,中央和地方的各大报纸都公布了这一消息。王利器因此还获得了一大笔奖金,只不过时隔两年后才领了下来,当年能购置田地的奖金也只够买一方端砚了。
大学毕业时,王利器想报考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他的想法得到了向先生的支持。向先生鼓励他走出去多学知识,开阔视野。“四川学子就应该走出夔门,看看外边的世界。”很多年之后,王利器仍然记得恩师对自己讲过的这一段话。“转益多师是吾师”,向先生不仅自己为弟子传输“真经”,还让王利器多向其他老师学习,比如关于《后汉书》有无叙传的意见,就推荐其向专治《汉书》的专家季皋先生多多请教。正是因为向先生这种专心向学的学术作风,以及诲人不倦的无私帮助,才使得王利器打下了牢固的基础,积累了丰富的典籍知识,引导他慢慢走上了校勘之路。老师的严谨勤奋也成为了王先生一生奉行的准则。
扶恩师灵柩归乡
1941年暑期结束后,向宗鲁回到峨眉川大文学院。因为在返程的货车上日晒雨淋,受凉中暑,他一病不起。同年11月,向宗鲁病逝于峨眉。当时正在李庄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学习的王利器,听到恩师去世的噩耗悲痛万分,他立即向导师傅斯年请假奔丧。
王利器在宜宾包了一辆滑竿,从旱路连夜奔赴峨眉。在峨眉山下报国寺的灵堂前他痛不欲生,泪如泉涌。因为巴县的师母牟红仪希望王利器将向宗鲁的灵柩送回故里安葬,在悲痛之余,王利器立刻着手安排此事。经过与学校的交涉,校方补发了向先生一个月的薪水约300余元,并派学校工友老史同王利器一起扶柩归乡。但是,这笔钱仅仅只能租船从峨眉到江津北岸中渡街,从中渡街到巴县的龙凤场小湾之处还有七八十里的旱路,而这笔费用比水路费用更为庞大。为了尽快送恩师归乡,王利器积极想着办法。当年王利器毕业论文获得全国大学生毕业会考第一名,被时人称为“状元”,不少人来请他写寿序或是墓志铭。其中,他为一个重庆财阀写墓志铭而获得了一笔可观的润笔费用,王利器将这笔费用作为股金加入了创业银号。现在急需用钱,王利器决定将这笔钱在江津取出,作为恩师的运柩费用。
在峨眉开完追悼会,第二天从报国寺灵堂出发,王利器等人开始了路途艰辛的扶柩之行。向宗鲁的遗书和遗物有14挑。由于棺材很大,船很小,王利器和工友老史只能蜷缩在棺材两边,连腰都几乎无法直立。路过险滩时,船工和老史都劝王利器上岸,过了险滩再上船去。可是王利器拒绝上岸,他说:“船在我在。我上岸了,万一出事,我怎样向师母交代,怎样向四川大学交代。”此时的王利器早已将生死置于度外,唯有恩师的灵柩重于一切。师生情深,让人动容。好在虽然惊险,但也顺利到达了宜宾。到达宜宾后,王利器立即去江津取出了创业银行的股金,并雇用了三十人。其中,十六人抬灵柩,十四人挑书箱,从旱路将恩师灵柩送回了小湾。王利器亲自布置好灵堂,完结了扶柩归乡之事。自峨眉出发,历时一个星期,行程1000里,跋山涉水,克服重重困难,总算有了一个结局。王利器也松了一口气,用“死者反生,生者不愧”来印证此番心态。王利器的重情重义也被原四川大学中文系教授庞石帚盛赞为“行芳而名高”。
继续恩师未完事业
向宗鲁去世,留下了一些未校勘完的书籍。王利器将恩师这些未完事业作为己任,继续搜集整理。扶送恩师灵柩去小湾时,王利器将先师的遗著《说苑校证》交与吊唁的重庆同学。后来,重庆同学因经商无法动手,便将《说苑校证》交还给了师母。在师母的同意下,王利器又将这项工作交给了后来任四川师范大学教授的同学屈守元整理,中华书局在1987年7月出版了此书。向先生的绝笔之作《蔡氏月令章句疏证叙录》,由王利器整理,在导师傅斯年的帮助下,194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了此书。同时出版的还有王利器交与同学屈守元整理的另一恩师遗稿《校雠学》。这两部著作的出版,距向先生去世才一年时间,可见王利器的尽心尽力。
早些年,王利器还在峨眉川大读书时,向宗鲁曾以拓片两张让王利器进行鉴定,并让他以此作文论证。王利器当时忙着写毕业论文,没有完成此项工作。在恩师去世后,他仍然不忘老师生前的嘱咐,以此拓片研究撰写了跋文,并以此跋文请教导师傅斯年。王利器后来担任川大文科所老师,也以此跋文求教于川大的诸多大师,如林山腴、庞石帚等人。
王利器终生都追随着恩师的足迹,进行着向先生未完之事,在古籍校勘这条路上严谨、踏实的走着。王利器始终以向先生所赐的“藏用”为字,舍下浮名与功利,平凡而扎实地开展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就,为二十世纪的中国学术界留下了诸多瑰宝。王利器有著作30余种、发表古典文学论文百余篇,其著作被港台出版机构翻印出版约10种以上,校勘整理的古籍总字数超过二千万,被称为“两千万富翁”。
在王利器的墓碑上,有这样一段文字“出于川中名宿向宗鲁先生之门,学有本源,根底深厚,平素勤勉刻苦,博闻强记”。这是对王利器一生的真实写照,也是对两位大师笃厚师生情谊最真挚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