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1-18 18:57
吴芳吉(1896年——1932年)系四川省江津县(今重庆市江津区德感坝)人士,祖籍湖北孝感,“湖广填四川”时,先辈迁往江津德感坝。字碧柳,自号白屋吴生,世称白屋诗人(见《江津县志》),其才华灿烂夺目,与苏曼殊的俊逸才华前后辉映,为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中国著名诗人。
1896年吴芳吉出生在杨柳街碧柳院。8岁时他随父迁回江津,10岁入重庆白沙镇聚奎小学,吴芳吉13岁时在2小时的作文课上写出以诗论文、豪放严谨、名噪全川的《读外交失败史书》,被老师赏识,印发全县,被誉为神童。
吴芳吉少年生活的地方环境不好,盗娼赌博者多,父亲吴传姜就用石灰将墙门刷白并写“白屋吴宅”字牌,意为清白之家,吴芳吉遂自名曰“白屋吴生”。1910年考入北京清华园留美预科学校。1912年因他声援、抗议被美籍教师无理辱骂的中国同学,并张贴《讨校长檄》,被迫离校,流浪回家。在校期间,吴芳吉结识吴宓,成莫逆之交。吴宓常是吴芳吉新作的第一个读者,吴芳吉得益吴宓之处甚多。
后任嘉州(今乐山)中学英文教师,1919年秋赴上海,任上海右文社《章氏丛书》校对,永宁(今叙永)中学(今叙永一中)教师,上海《新群》诗歌编辑(其间发表了《婉容词》、《两父女》等诗作),先后担任上海中国公学、湖南长沙明德中学教师,西安西北大学教师,辽宁沈阳东北大学教师,1927年受聘为成都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四川大学教授,江津中学校长等。1929年参与创办重庆大学,任文科预科主任。1931年受聘为江津中学校长,九·一八事变”后,他创作了抗日诗作《巴人歌》并多次到重庆等地朗诵演讲。朗诵演讲时,他慷慨激昂、声泪俱下,晕倒在讲台上,因医治无效,于1932年5月9日在江津故居白屋与世长辞,时年36岁。
他被称为诗词改革的先驱,是举国皆知、享誉一时的爱国诗人。其代表作《婉容词》,被中国诗界誉为“几可与《孔雀东南飞》媲美”的传世之作。《婉容词》描写了一位贤淑的乡下女子被出国留学丈夫抛弃而殉情的爱情悲剧。诗一发表就引起文学界的震惊,全国读者争相传诵,并被选入中小学教材。当时的读书人只要一提到吴芳吉就能随口吟诵出:“天愁地暗,美洲在那边?……”
今天来看,《孔雀东南飞》毕竟是永恒的经典,《婉容词》再怎么好,都没有可比性;但是当时的影响,可见一斑。他的人品、文品也曾受到周恩来、郭沫若等人的高度赞誉。
1910年,吴芳吉凭才华考入北京清华园留美预科班。1912年因抗议美籍教师无理辱责因病缺考的中国同学,吴宓和吴芳吉等十人被选为罢课代表。吴芳吉年纪最小,仿骆宾王《讨武曌檄》,撰写《讨校长檄》,署名求公道。后拒绝认错被校方开除,时年16岁。
被清华开除后,吴芳吉流浪北京,后辗转去上海书局做校对,次年在同学资助下徒步回川,沿途乞讨、历时半年回到老家。这个直堕底层的经历,让吴芳吉了解了当时的中国社会。军阀的暴行、战乱的苦痛、百姓的困顿、女性的压抑……无不给其心灵带来震撼,成为笔底狂澜。吴芳吉的诗文成了反映民生疾苦的号角和武器:“三天不书民疾苦,文章辜负苍生多。”
这以后,吴芳吉一边读书,一边创作,一边从教。吴芳吉从教的足迹遍全国,他凭自己的学识声望和至交好友吴宓等的介绍,作过中学教员,作过大学教授。先后受聘于西北大学、东北大学、成都大学、四川大学等名校任教。1929年,他与重庆籍教授一起致力创办了重庆大学,任文科系主任。
1931年,应当时的江津县县长邀请,辞去待遇较好的重大文学系主任兼教授之职,返回江津中学任校长。吴芳吉到校后,在学校的砖柱上,亲笔书写“学、海、津、梁”四个篆字作校训,高薪聘请外地优秀教师到江津中学任教,特聘重庆大学的外籍教授来校讲学。江津中学在他的励精图治下,很快跃升为中华一流中学。
1931年“九一八事变”之际,时任江津中学校长的吴芳吉深夜读报,见此消息,立即亲自敲响校钟,集合全校师生上街游行抗议。1932年“一二八”事变,日军进攻上海,十九路军奋起抗日,吴芳吉闻讯,慷慨高歌,欲单身一人赴前线杀敌,被师生从江边劝回。按捺不住的激情,使他创作了颂扬19路军的抗日诗歌《巴人歌》,“三千子弟令如山,征衣未浣血斑斑,……”传诵一时的诗作,成了唤起民众抗战的动员令。5月4日,他应邀到重庆作宣传抗日的演讲,当众朗诵《巴人歌》,上千听众鸦雀无声,热血沸腾,泪流满面。
返回江津,当晚向全校师生传达重庆各界同仇敌忾、心系抗战的情形,并再次朗诵《巴人歌》,朗诵未完而诗人兼校长的他已体力不支、脸色惨白地倒下了。1932年5月9日,吴芳吉辞世,时年36岁,送葬者700余人。
芳吉自小家庭贫困,营养不良,文弱之人而具铮铮铁骨。思其在重庆朝天门码头只身赴国难之时,其慷慨苍凉,大有当年燕国荆卿屠秦之悲壮豪勇。虽享寿仅36载,胜活百年多矣。芳吉其为川人之范,国人之范。
著名诗作除《婉容词》、《两父女》外,尚有《护国岩词》、《巴人歌》等。自编《白屋吴生诗稿》1929年出版。1934年其友人编订有《吴白屋先生遗书》、《白屋嘉言》、《白屋家书》。1982年四川人民出版社和巴蜀书社出版的《白屋诗选》、《吴芳吉全集》都是他的作品集。台湾也出版过其诗文集。
吴芳吉跨入诗界之时,正值“五四”文学革命兴起。他在诗歌创作中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论战“新旧文学观”。对诗界全部否定传统诗格的“突变论”、全盘欧化的“另植论”、死守陈规的“保守论”都进行了批判。他倡导诗歌要有时代感和现实感。吴诗充满了爱国主义的激情,深刻反映了现实生活,描写人民的苦难,揭露社会的尖锐预矛盾,表达了人民的追求和意愿,而且语言清新流畅,朗朗上口,形式自由活泼,长短不拘。吴芳吉的诗是在古诗词与民歌基础上的一种探索和创新,他力图闯出一条新路,使中西、古今诗词文化能融合在一种新体诗里,作者十分崇敬这种积极创新和改革的精神。
叙永县城东郊,真武山山腰有“婉容墓”,1918年秋,吴芳吉经友人赵鹤琴介绍赴叙永县永宁中学任国文教师,时达一年之久。吴芳吉在教学之余,常去婉容墓凭吊,产生了《婉容词》最初的构思。后来,他结合现实生活经过反复酝酿而成《婉容词》。
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张采芹(已故)在《忆白屋诗人吴芳吉》一文中,记述了吴芳吉《婉容词》的创作经过。1919年秋,吴芳吉任教上海中国公学。旧历八月二十七日孔夫子生辰这天祭孔,他夜醉后不能寐,一夜写成《婉容词》。次晨拿与同事曹志武看,曹为之感动流泪。同时,芳吉先生兼课上海勤业女子中学,印成讲义,发给学生,全班学生都为之感动痛哭,说明该诗当时感人之深。当时有一位四川人康白情,亦写新诗,出版过新诗叫《草儿》。对芳吉先生所写的《婉容词》亦很称道,不过稍有微词,认为白话诗中夹有很工整的律诗句子,例如“野阔秋风紧,江昏落月斜”,似乎不大妥当。张采芹听到此说后,曾请教芳吉先生,他说:写诗如行文,文思有如长江大河,波涛汹涌,一泻而下,非有很完整工稳的句子不能顿住。
吴芳吉的《婉容词》描写了一位善良贤惠的农家女子婉容被出国留学丈夫抛弃的爱情悲剧。采用白描旧中国的一出婚姻悲剧。既揭露了封建伦理道德观念的危害性,又批判了喜新厌旧的思想,因而能引起读者的共鸣。后来,《婉容词》被列入中学国文教材。四川大学外语系主任金奎先生还将《婉容词》译成英文,介绍到海外。
此后,吴芳吉相继发表了《护国岩》、《两父女》、《明月楼》、《巴人歌》等著名诗作。这些诗当时虽有一定争议,“新派”责难其“旧”,“旧派”责难其“新”,两派均不容,但又迅速传诵到全国,且历数十年不衰。当时的读书人只要一提到吴芳吉就会随口吟诵出《婉容词》……
护国岩,在永宁河之大洲驿,故松坡将军游钓处也。戊午腊月,余自永宁解馆归,舟行三日过岩下,命舣舟往吊之,一时热泪交并,不能仰视。明日至泸州寓中,有老者颁白也,自言大洲驿人,将军驻驿中时,常采瓜果馈之。因迎老人坐榻上,煮酒挑灯,请话护国岩事,且饮且酌,且倾听,且疾书。就老人所述者述之,护国岩述,述成更酌一大杯奉之。老人笑曰,是述乎,是哭乎。吾曰唯唯,是亦述也,是亦哭也。
一、引子
护国岩,护国军,伊人当日此长征。
五月血战大功成,一朝永诀痛东瀛。
伊人不幸斯岩幸,斯岩长享护国名。
二、记大洲驿事
忆当日,几纷争,闾阖无扰,鸡犬不惊。
问民病,察舆情,多种桑麻与。
视屯营,抚伤兵,瓦壶汤药为调羹。
雪山关,永宁城,旌旗千里无人闻。
沙场天外闹哄哄,儿童路上笑盈盈。
扁舟点水似蜻蜓,五月薰风好晚晴。
芳草绿侵岩畔马,夕阳红透水中云。
双手归鹤逐桡行,银袍葵扇映波明。
伊何人,伊何人,牧童伴,渔父遴。
滇南故都督,护国总司令,七千健儿新首领,蔡将军。
三、记纳溪之失陷
报将军,敌来矣,蓝田坝失先锋靡。
团长陈礼门,拔剑自刎呼天死。
妇女辙轮奸,男儿半磔死。
茅庐比户烧,杀声遍地起,敌兵到此不十里。
既无深沟与高垒,将军上马行行矣。
将军回言休急急,我有三军自努力。
但教城民缓缓迁,背城好与雌雄敌。
报将军,敌来矣,右翼陷落左侧毁。
敌人气焰十倍蓰,彼众我寡何能抵。
弹全空,炊无米,马虺隤,士饥馁。
百姓已过西山址,将军上马行行矣。
将军回言休语絮,风和日暖景明媚。
与尔披衣共杀贼,黄昏不胜令军退。
报将军,敌来矣,东城已陷北城启。
漫天漫地索虏声,如潮澎湃蜂拥挤。
马蹄劈跋已动墙,喇叭喧喧渐盈耳。
百姓去空兵全徙,将军上马行行矣。
将军回言敌来矣,月朗星稀夜何其。
束吾行囊卷吾书,执吾辔缆荷吾旗。
敌兮敌兮吾知彼。小别也纳溪。
四、记誓师词
棉花坡上贼兵满,弹丸纷坠如。
巨炮号六棱,令地震摇人落胆。
一营冲锋去,应声匝沟畎;
二营肉搏来,中途无回转。
三营五营但分崩,浩荡追随如席卷。
霎时血流满长江,马蹈伏尸蹄铁软。
吁嗟众士听我言,计令惟有向前赶。
尔乃共和神、国家干,同胞使者皇天眷。
三户可亡秦,况我七千男儿身手健。
连长退缩营长斩,连长退缩营长斩;
营长退缩团长斩,团长退缩旅长斩;
旅长退缩司令斩,本司令退缩众军斩。
斩斩斩,赶赶赶。
五、记马腿津之战。
进营门,报将军:
尔何人?我乃江上野农民,业采薪。
尔何云?北兵偷向江南侵,艨艟二十四,舢板如鳞。
来何处?二龙口下马腿津。
远几许?四十里弱。三十里赢。
将军上马令即行,遥见岸北敌如云。方待渡,趁黄昏。
将军下马令逡巡,一列伏,
一线倚荒坟,后翼伺丛林,
伐鼓在山村,机关炮队据高墩。
月黑风阴,野静潮横;急湍拍拍岸沈沈。
艨艟二十四,舢板如鳞,得意一帆江水深。
一片马鸣山崩,不辨鬼哭神号。
北人从此不南侵,是之谓得民心。
六、结意
今日者,岩无恙,只苍藤翠竹增惆怅。
犹是军,犹是将,犹是丁年,犹是甲帐。
何为昔爱戴,而今转怨谤。
只为西南政策好,谁知反将内乱酿。
互猜疑,互责攘,互残杀,互敌抗。
一片天府雄国干净土,割据成七零八落、肮脏浪荡。
顾山高水长空想望,益令我思良将。
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日军又攻侵我淞沪。时写《巴人歌》一长篇。原注:“壬申春暮(据《吴白屋先生传》记时为民国二十一年四月二十六日),旅渝西侨文幼章等邀余讲演儒家思想与耶教精神,明日更令朗吟拙作诗篇,因成此歌以酬在座同仁。”今录全诗于下:
巴人自古擅歌词,我亦巴人爱竹枝。
巴渝虽俚有深意,巴水东流无尽时。
可爱的同学,可敬的牧师!
可喜的嘉宾自泰西!可感的主席美言辞。
并世有友我心仪,昼读其书夜梦之。
一南一北阻山陂,甘地托翁大智悲。
一介不取一切施,两涂相反两相宜。
爱人爱国非矛盾,立德立功不背驰。
吁嗟!沪滨三万好男儿,方为民族苦斗作牲牺。
此际安知壕堑里,几人血肉溅淋漓!
知君意有属,来听吾歌曲。我心惨不欢,长歌聊当哭!
不唱苏杭花鸟娇,不奏潇湘烟雨宿;
不颂巫山十二峰,不赋罗浮五百瀑;
不咏匡庐谢公镜,不弄蓝关丽人玉;
不赞天台访仙居,不弹泰岱看日出。
但道存亡百战间,叱咤呜咽无名数小卒。
新年密雪似花开,探道敌军夜半来。
笑索民家布万匹,前军素服真奇哉!!
雪下密如筛,健儿雪里埋。
雪光莹不夜,瑶台复玉阶。
沈沈冻宇无氛埃,睡起倭儿喜满怀。
狼头鼠目千夫长,鸭足蟹行一字开。
健儿一齐起,起从深雪里。
猛进寂无声,纷如聚白蚁。
血热失天寒,挥刀汗被体。
何物大和魂?软弱如裁纸!
东方欲曙人不归,舰中盐泽愁欲死。
四小时间淞沪平,曾经万国共知矣。
皇军利器最堪夸,无敌人间坦克车。
踏破支那人民齐俯首,踏开帝国版图西向斜。
腾腾阵势走长蛇,旭旗飘处天威加。
逢人射击轻尘扫,明日看遍春申花。
不须掩护不须遮,我军突出俨排衙。
前锋倒地委泥沙,后队奔来集晚鸦。
好似乱麻方理净,弥漫旷野又生芽。
枕藉车前满,满地英雄胆。
炸弹风雨来,我士齐声喊。
一跃上车争捕捉,轮陷人堆不可辗。
睅目忽泪凝,叩头求饶免。
余子可怜竞反奔,投身租界惟忧晚。
笑杀十九军,史册行收卷。
甲午传闻尽圣神,今朝相遇只豚犬!
惨莫惨兮天通庵,毒莫毒兮炮台湾。
虏我无辜压阵前,不前一弹腹间穿。
衣裳剥落赤鲜鲜,釜底游鱼待火煎。
驱之上路来蝉联,为敌冲锋与御坚。
阿儿阿母呼喧喧,尽是同胞老幼年。
枪头无眼呜呼天,捍国卫民不两全。
勇莫勇兮庙行镇,敢莫敢兮浏河口。
三十兵船百飞机,领空领海迅雷吼。
流弹自相击,田田裂深臼。
势若倒乾坤,那能容蚁蝼。
我军战壕中,高唱澈南斗。
沈着不轻击,见惯若无有。
待尔百步间,炮鸣龙出湫。
待尔十步间,枪发鱼穿柳。
待尔跬步间,弹掷泥封瓿。
待尔分寸间,剑回春剪韮。
倭儿休想肆鲸吞,寸地尺天吾职守。
烦冤复烦冤,肉食何心肝?
忸怩天中逝,逍遥壁上观。
南翔令下哭声酸,叹息撤兵百胜间。
敌势包围千万盘,一声突出康庄安。
海滨炮重尘飞翻,头上机轰行步艰。
三千子弟令如山,不徐不疾来蜿蜿。
征衣未浣血斑斑,银枪斜挂气轩轩。
前导谁欤翁照垣,四十年纪光琅玕。
诸君苦矣且加餐,吾侪父老只壶箪。
且加餐兮君苦矣,胜固足欣败亦喜。
长期抵抗不因今日休,民族醒来要从此时起。
便把歇浦楼台全烧剩劫灰,便把西湖山水踏平无余滓;
便把姑苏苑囿抛荒委麋鹿,便把金陵关塞椎碎沈海底。
丝毫不惧也不忧!
我今获得无上慰安世难比,何妨再战复三战,周旋半纪还一纪。
战出诸生知气节,战出百工有生理;
战出军人严纪律,战出官方首廉耻。
觉悟精神开创力!那怕国仇不刷洗!
且若阿毛胡,墙隅汽车夫。
祈营惟一饱,那得解诗书。
诱令敌军供转输,行程一次百金租。
一朝五返千两储,妻儿笑乐衣冠都。
数贼监临敢自逋,车中何物累连珠。
一枚毒弹几头颅,几许吾民血应枯。
无须挂虑笛呜呜,公大纱厂门前途。
波光一闪识黄浦,波臣含笑遥招呼。
车身猛转波间去,风定波平万象苏。
君听取,君莫怪,我今正言宣世界。
千年古国植根深,假寐一时岂足害?
好似血轮我身周,滴滴饶有生机在。
活泼自流行,光辉复澎湃。
不因岁月衰,只有新陈代。
一回觉醒一少年,独创文明开草芥。
皇天与我东方东,性爱和平国号中。
世界明知终大同,有如璞玉待磨砻。
我非排外好兴戎,我为正义惩顽凶。
我知前路险重重,我宁冒险前冲锋。
我今遭遇何所似,我似孩提失保姆。
倭儿蠢蠢似蠛蠓,群盗嚣嚣似虮虱。
诸公衮衮似蛔虫,荡涤行看一扫空。
还我主权兮还我衷,和平奋斗救中国!
紫金山下葬孙公。
英年早逝的吴芳吉给世人留下600多首优秀的诗篇,给中国文学留下了难以估价的遗产。他被称为诗词改革的先驱,是举世皆知、享誉华夏的爱国诗人。其代表作《婉容词》被中国诗界誉为“几可与《孔雀东南飞》媲美”的传世之作。吴宓在给芳吉的一封信中写道:“足下志气雄豪,文笔健举”,“足下之诗,颇多忠爱之言,而尤重沧桑之感”。梁启超也曾说芳吉“壮岁诗瑜不掩瑕,哭柳潜三首纯乎其纯,将来必为诗坛辟新世界”,希望经过吴宓“介绍而友之也”。惜梁启超不久谢世,芳吉自责说“而某不自长进,亦永无以副先生望耶”。陈铨评论说,作者“不矜才,不使气,一任白描,为其他诗所不及”。他的人品、文品都曾受到周恩来、郭沫若等的高度赞誉。吴芳吉一生所追求的反帝反封建的任务,祖国解放,自由、民主、富强、现代化,不仅没有过时,而且在新的时代仍然有它的生命力。在中国诗史和艺术史上,吴芳吉作出了富有创造性的贡献。
1927年3月,重庆军阀屠杀共产党人及大批进步群众,死伤学生及群众千余人,中共四川地方执行委员会(相当于四川省委)书记杨闇公,组织委员冉钧川西特委委员四川学联副主席袁诗尧,成都大学学生共产党员钱芳群、李正恩
当时,在成都大学任教的川东籍教授沈懋德(巴县人)、吕子方(巴县人)、吴芳吉(江津人)、彭用仪(重庆人)等惊悉惨案,义愤填膺,在成都小福建营成大宿舍吴芳吉处,彻夜饮酒,抨击时局,痛感中国贫弱,一个重要根源是由军阀制度之腐败,对人才横加摧残,把一个好端端的文明古国,搞得愚昧落后,一盘散沙,听任帝国主义的侵略、宰割,使一大批远涉重洋去欧美,或东渡日本学成归国的有志之士,满腔热血,走投无路,报国无门。感概之余,一致主张要按孙中山的遗教去唤醒民众,早日在重庆创办一所大学,发展教育、造福桑梓,使川东青年学子不必远赴京沪,就有受到高等教育的机会,从而培养造就大批德智双全,威武不屈的人才,为拯救贫弱的祖国贡献力量。
为了迅速地在重庆开办大学,沈懋德等曾计仪向成都大学校长张表方建议:在重庆设立成都大学分校,以简化学校机构及开办手续,但因张表方担心分散成都大学教学力量,未予同意,于是,沈懋德等教授利用假期返渝之机,凭着自己的学术地位,社会声望,遍谒重庆地方名流,绅耆宿老如朱叔痴(老同盟会员,老教育家),汪云松(重庆留法勤工俭学校校长),温少鹤,李奎安彭用仪教授回忆提供)。
刘湘的军师。温少鹤、李奎安先后担任重庆商会会长,号召力强,登高一呼,商会所属七十二行帮可以群起响应。早在1925年冬,巴县议事会义长李奎安就已在议事会正式提出议案,倡议筹办重庆大学,可见诸老早有刨办大学的宿愿。所以,对沈懋德等教授的主张,咸表赞助,并概然应允愿将二十一军向商会预征款数十万元作为筹办重庆大学开办经费的后盾。
经过充分酝酿,在重庆成立重庆大学促进会,在成都成立了促进分会。
促进会成立后,广泛进行舆论准备,大力宣传在重庆府办大学的必要性。
从沈懋德,吴芳吉等拟订的筹备宣言,可以看出当时精辟而系统的论述,文情并茂,立论充分,令人心悦诚服。
筹备宣言就重庆的地位来分析创办大学的必要,强调指出:“重庆外受江汉委输,内作川康绾毂,北通关陕,南达黔中,商货殷阒(音qù),华洋萃集。又两江滨带,蒸汽易施,大小工厂,岁月兴立。如使工商两业缺乏人才,则操奇计赢,不足与外人兢进,技师工匠,亦必向远方征求,财贿外流,大利坐丧。 如于重庆大学设置工商两科,数年之后,阛阓必多通才,制作必臻美利。盖商场工厂,触目即是,实地练习,功倍可期。而一埠之中,忽有此最高学府,增多数十大学教授,聚集数百专科学生,大足供工商业之参稽,资其借镜,厥备顾问。于以增进本埠之繁荣,拓殖酉南之福利,其为关系,又至重钜也”。
广土众民,西驾德意,东媲日本,而惟省会始有大学,其他各省尚有并一大学而无之者,以此而求国际平等,抗拒侵略,我实不兢,于人何尤。且中学毕业,难言成才,如遂听其废阁,则沉珠于水,埋玉于璞,弃宝实乡。若国家地方之事,尽以此未成熟之才为之,复无多数智术高深,德性坚定之士为之指导,则直贼夫人之子兼害于尔家,凶于尔国,今日现象已呈如此,凡具深识,能无隐忧 友邦人士,既告我矣,日今日中国所最缺乏者为领导人才,苛不河汉斯言,则筹设重庆大学
同时,筹备宣言还对各种障碍筹办重庆大学的言论和思想进行了针峰相对的驳斥,以论证创办重庆大学的现实可能性。
百政所费,谁为有着。诚欲先有巨款而后兴学,则实现之期,河清莫俟,征之全国大学成例,何独不然,不闻款绌遂废之者,有人斯有财也,夫重庆富力,远过成都,开源取用,不止一途,或就国,省税款,酌情划拨;或就地方捐税,移转接济。按年递进,曲少增多,数微则始易兴,时长则后易继,此亦不足为吾重庆大学
沈懋德,吴芳吉教授等在充分论证后,得出结论说:
总之,重庆大学之应成立,有其需要,有其可能,已届时机,非属梦想。综上所述,可以说: 五四运动的影晌,重庆人民的觉醒,重庆工商业的迅速发展,是创办重庆大学的客观环境和物质条件;一批川东籍教授出于爱国爱乡的热心倡议发动,地方绅耆宿儒特别是商界领导人的积极赞助以及当时重庆军政当局大力支持,则是创办重庆大学的主观因素。
〔注〕 本节引文见重庆大学校史资料第五期
吴芳吉的名字,上了点年纪的人也许略知一二,估计60、70之后,芳吉就鲜有知己了。有人把吴芳吉与苏曼殊相提并论,很多人知道苏曼殊,却不知道吴芳吉。吴芳吉是吴宓终生的好友,说起吴宓,多数人如雷贯耳,但说起吴宓这个朋友,却常常两眼空白。
吴芳吉1896年农历五月出生在江津,自小家境不好。13岁时吴芳吉在学校的作文课上就写出《读外交失败史书》,一时名噪全川,被视为神童。当时当地社会环境不好,多盗娼赌博者,父亲吴传姜用石灰将墙门刷白,书写“白屋吴宅”字牌,意为清白之家,吴芳吉遂自名曰“白屋吴生”,他自成一格的诗体被称作“白屋诗”。
1911年,清华在成都招生,乡人怂恿吴传姜送芳吉一试。家中贫穷,勉力筹得食宿费,每天步行,十天才走到成都,走得脚肿出血,不想一考即中。在清华期间,吴芳吉结识了吴宓,吴宓年长两岁,吴芳吉以长兄称之。
1912年秋,吴芳吉应学校留美考试,又被录取,远大前程触手可得,不料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令他的人生急转直下,风华盖世的神童少年一去不返,一生艰难困顿从此开始。
事起四川学生何鲁因病未参加考试,照章可以补考,但美国教员不许,何鲁对这位美国教员表现不驯,受到侮辱,被开除学籍。吴芳吉大感不平,集各省同学代表向校长申诉,表示抗议。这件事激起了罢课事件。吴宓和吴芳吉等十人被选为代表,吴芳吉年纪最小,却最活跃,模仿骆宾王《讨武后檄》,撰写《讨校长檄》,署上名字后张贴在校内食堂外墙壁。多名代表担心因此丧失留美资格,三心二意,与校方妥协,罢课三十多天后失败,十名学生代表被开除。当时的教育总长范源廉认为这些学生都是从全国选拔出的精英,不可随意处理。最后校方同意,只要他们承认错误,就可回校以“留校察看”身份继续学习。吴宓等九人先后返回学校,只有吴芳吉一人坚持认为自己无错,终于被开除,流浪北京,时年16岁。
吴宓得知吴芳吉失学后生活困难,带头捐款并送到吴芳吉处。芳吉赌气闭门不见,吴宓在门外默然久等,芳吉以为吴宓离去,打开门,吴宓即闪身入内。这扇门同时也开启了两吴一生珍贵的友谊。吴宓始终以赎罪心态来对待吴芳吉,他认为无论怎样,自己当年的行为都是背叛朋友,不可原谅,惟有尽力帮助好友才稍稍心安。吴宓对吴芳吉的帮助不仅在经济上,而且学业、事业、工作上从未中断,一直持续到“文革”前夕,不仅帮助吴芳吉的儿子,而且延续到孙辈。吴芳吉曾感激地说:“雨僧者(吴宓字雨僧),吾良友而贤师也……吾诗有今日者,全赖雨僧之力也。”在诗中也评价吴宓:“人世多荣辱,驷马千钟非我欲,得一知己万念足”。那个时代民生多艰,而文人之间的友谊,沉甸甸的却可以托付一生。
被清华开除后,吴芳吉辗转去了上海书局做校对,次年在同学资助下徒步启程回渝,走三峡,至湖北宜昌已身无分文,只得乞食步行。风餐露宿,历时近半年才回到老家。已经由凤凰变麻雀,吴芳吉成了家乡人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
“安得读遍古今书,行遍天下路,受遍人间苦,使我猛觉悟,”吴芳吉离开清华后,直坠社会底层,所见所闻所亲历者,是军阀的暴行,战乱的苦痛,百姓的困顿,女性的压抑……无不给心灵带来震撼,成为笔底狂澜,句句都是辛酸血泪。吴芳吉也用诗表达了自己的写作信仰——三天不书民疾苦,文章辜负苍生多。
1916年秋至1918年夏,吴芳吉来到叙永的永宁中学任国文教员。
1919年,吴芳吉被聘为上海中国公学教授,后又去湖南,受聘为长沙私立明德中学国文教员,《五里堤》就是在这里写的。
1925年,吴宓主持清华国学研究院,想请吴芳吉前往执教,吴芳吉不愿到曾开除过自己的母校工作。吴宓遂介绍他去西北大学任教,去后不久即发生军阀围城事件,西安被围长达八个月。陈忠实在《白鹿原》里对围城事件有过描述,当时西安城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死了超过十万人,吴芳吉也在西安,几乎饿死。解围后,吴宓又介绍吴芳吉去东北大学任教,时张学良任校长,吴芳吉彻底解决了家庭生计。可惜未满一年,芳吉父亲病逝,他请假回家,因母亲年迈,他不愿再离家远行。此后几年直到1932年去世,吴芳吉基本都在成渝两地。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吴芳吉创作了颂扬19路军的抗日诗歌《巴人歌》,“三千子弟令如山,征衣未浣血斑斑,银枪斜挂气轩轩……”传诵一时。1932年,吴芳吉心系抗战前线,应邀到重庆演讲,慷慨激昂,难以自制。5月初到江津参加集会,在会上讲解并朗诵《巴人歌》,令全场激情澎湃,无不动容,他却心力交瘁地倒在了讲台上,终告不治,于1932年5月9日辞世,时年36岁。
1927年,吴芳吉受聘为成都大学中文系教授兼系主任、四川大学教授等职。吴芳吉短暂的一生,为了生计颠沛流离,辗转于上海、西安、沈阳、成都、重庆等地,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只有在成都的几年,教书、育人、写诗,才度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吴芳吉天性外向,学识渊博,深得学生喜欢。他也为成都留下诗作,比如《竹枝词》,即使在那个动荡的时代,成都也不失其温柔繁华的城市风度——
“成都富庶小巴黎,花会年年二月期。艇子打从竹里过,茶亭常傍柳阴低。
夕阳处处闻歌管,芳径人人赛锦衣。城阙连宵都不禁,骑驴更醉草堂西。”
1927、1928两年,成渝两地发生了军阀屠杀共产党人、进步大学生、进步群众的惨案。沈懋德等几位成大教授经常聚集在吴芳吉的宿舍,把酒畅谈,抨击时局,最后大家一致主张按孙中山的遗训唤醒民众,策划创办重庆大学,以使“川东青年学子不必远赴京沪,就有受到高等教育的机会,从而培养造就大批德智双全、威武不屈的人才,为拯救贫弱的祖国贡献力量。”吴芳吉因此也成为重庆大学的创始成员之一。
后来吴芳吉在《为沈教授懋德传赞》中写到:“士当文化绝续,种族存亡之际,己立立人,人存存我,任重而道远……既当修身,又须淑世;既以储学,又必致用。只手而回万众之心,匹夫而树百年之计。欲不力竭以死,难矣……”这其实也是作为诗人和教育家的吴芳吉夫子自道。
生逢乱世,穷困孤愤,吴芳吉以生命热血书写忧国忧民的诗篇,开拓教育以图救国大业,在世三十六载虽然匆匆,但生命力量之深沉厚重,确乎“不负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