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0 19:22
《四坐且莫喧》是汉代无名氏创作的一首咏物诗,载于《玉台新咏》。此诗致力于描摹香炉的形状、表面雕镂的花纹乃至其中香料的燃烧形态,最后宕开一笔,言香炉之香虽好,却难久聚,终不如蕙草之香天然浑成,感叹人生,抒发愤世嫉俗之情。全诗采用迂回曲折、托物言志的手法,寄托诗人重质朴而厌雕琢的审美态度,颇得汉大赋以铺陈为手段、以讽劝为旨归的精髓。
四坐且莫喧⑴,愿听歌一言⑵。
请说铜炉器⑶,崔嵬象南山⑷。
上枝以松柏,下根据铜盘⑸。
雕文各异类,离娄自相聨⑹。
谁能为此器,公输与鲁班⑺。
朱火然其中⑻,青烟飏其间⑼。
从风入君怀⑽,四坐莫不欢⑾。
香风难久居,空令蕙草残⑿。
⑴四坐:即四座。
⑵一言:一番话。
⑶铜炉器:铜制的香炉。
⑷崔嵬(wéi)象南山:谓香炉上部烟气蒸腾,仿佛云雾中的巍巍终南山。崔嵬,高耸的样子。象,同“像”。南山,即终南山,在今陕西西安。
⑸“上枝”二句:香炉表面雕镂的花纹向上伸展,好似松柏的枝叶,花纹下部如同松柏的根一般盘踞在香炉之下的铜盘。据,依仗。
⑹“雕文”二句:香炉上雕刻的花纹各不相同,交错分明地连在一起。雕文,雕刻的花纹。离娄,雕镂的花纹交错分明的样子。
⑺公输与鲁班:春秋时期鲁国有巧匠名公输班,“公输”与“鲁班”实指一人,用在这里极力夸赞香炉的工巧。
⑻朱火然其中:红色的火在香炉中燃烧。朱火,红色的火焰。然,同“燃”。
⑼飏(yáng):因风扬起。
⑽从风:随风。
⑾欢:一作“叹”。
⑿“香风”二句:香炉产生的香气难以长久停留,白白地毁掉了一些蕙草。古人有以蕙草炼制香膏以供香炉燃烧者。三国魏张揖《广雅》:“蕙草,绿叶紫华,魏武帝以为香烧之。”
在座各位暂且不要喧哗,希望听我来唱一段。
请让我说说铜香炉,它高大的样子像南山。
上端像伸出的松柏枝,下端有根盘踞在铜盘。
炉身雕刻的图纹各不相同,玲珑透明彼此相连。
谁能做出这样的器具,除了鲁班还是鲁班。
红火在炉中燃起,青烟从炉中飘散。
香烟随风飘进各人怀中,在座的人没有谁不赞叹。
可惜香风难以久留,白白让蕙草被摧残。
这是一首产生于汉末的咏物诗。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家余冠英认为,此诗属于所谓劝世诗,意在讽谕世人,追求浮名,虽得称誉,而为时不久,徒耗精力。诗作者有此感触,当与其社会经历有关。
这诗借歌咏香炉寄托讽谕。先写香炉的精致,次写香烟的悦人,最后以香风不久、香草空残比喻世俗的人竭尽精力追求浮名,博得一时的称羡,到头是空虚的,不值得的。
良辰佳宴,高朋满座。此时此刻诗人却要一扫众人之兴,“四坐且莫喧,愿听歌一言。”轻言慢语,信手一指眼前物,由“铜炉器”大加着墨说开来。香炉“崔嵬”,巍峨令人联想到南山;如松似柏的上端和稳坐大铜盘的底部的描写,为显其高大又添更浓一笔。更重要的是它的精美令人叹服。镌刻其上的图案繁华似锦不相同,镂雕的花纹巧妙衔接,可谓匠心经营,奇妙无比,盖世佳作。同时也能看到作者极力夸张香炉完美绝伦,完全是欲张先驰,意在逗出下句“谁能为此器,公输与鲁班。”春秋时期鲁国有巧匠名公输班。这里有反复之意,强调告诉众人唯有鲁班能为之。说香炉出自最有名的巧匠之手,未必是真,只是以此更上一层衬托出它的无与伦比,继前面实写外观之后,作者又虚着一笔,为的是轻轻点出它的非同寻常。对香炉的高大、精美雕饰,以及出自名匠之手的层层描写,使读者宛如觉得之在眼前,但是这些毕竟又是为后面的叙述蓄势——勾勒香烟产生的环境。
诗句写静态的香炉之后,接着笔锋转入动态的香烟。“朱火然其中,青烟扬其间。从风入君怀,四坐莫不欢。”红光朱火燃燃,浓香青烟袅袅,美味香风飘飘。一个“入”字,表现出香氛不仅能沁人心脾,而且回肠荡气,让人陶醉,朦胧入梦,遐想无边。诗人极写轻烟美,自有一番心意,与其说是写烟,更不如说是写人。世人为得一官半职,极力钻营;为邀宠取媚,使尽伎俩,这与青烟没有什么区别,可惜“香风难久居,空令蕙草残”。诗句最后戛然一转,香氛随风顷刻即逝,剩下的仅是一把残灰。诗到此处如画龙点睛,托喻深微,逗出全篇的中心,作者的“歌一言”也就此结束。
这首诗以景写情,由自然的景物,引出人生哲理;采用层层渲染衬垫的手法,末尾二句意点主题,但又话尽意未尽,耐人寻味;在描写运用中运用了比喻、夸张、对比的艺术手法,使如常的诗句,平中有奇,浅而不露。
曹旭《古诗十九首与乐府诗选评》说此诗“在艺术上已经非常成熟,其咏物倾向值得注意”。后来梁代刘绘《咏博山香炉诗》明显受到此诗启发,对其多有规摩。
明·胡应麟:“古诗自质,然甚文;自直,然甚厚。《上山采蘼芜》《四坐且莫喧》等,皆闾巷口语,而用意之妙,绝出千古。”(《诗薮·内编》古体中)
明·谭元春:“(‘青烟扬其间’)叙得清,韵不俗,用其中间爽而老,不知者反以为嫩。”(《古诗归》)
明·钟惺:“通篇比托,谨身谦柔,读之感人。”(《古诗归》汉四卷)
清·陈祚明:“以比己有才能而君不录用,河清难俟,冉冉将老,通首但于闲处铺张,惟末二句是正旨。”(《采菽堂古诗选》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