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2-23 17:12
李宗孔:字书云,江苏江都(今江苏省镇江市)人,生于明神宗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幼时事迹不详。清初曾赴北京参加公试,时年二十七岁。考中后得以书云官,居北京,曾与无锡堵廷在慈仁寺相会。因情趣不合,堵庭与之绝交,遂回济南。
清圣祖在位,李宗孔于康熙十七年官任给事中。适逢清统治者推行博学鸿儒科考,以笼络明末遗老。当时一些有气节的名士多不愿参加,清统治者乃实行半强制政策,李宗孔积极参予其事,极力推荐傅山应试,致使傅山被迫割断腿筋以抗,康熙二十二年,李宗孔在北京仁安堂作集会,上演《北西厢》,康熙二十八年,李宗孔死去,时年八十岁。
潘永因:字长吉,江苏常熟(今江苏省常熟市人),生卒年及生平均不可考。只知他是潘永元之弟。清康熙元年,因为清朝官吏借口通海而大肆逮捕无辜居民,借以敲诈,故而潘永因逃至平陵,埋头著书,编有《明稗类钞》,到康熙八年,即公元1669年,编成《宋稗类钞》八卷。
至于作者到底是谁,目前无资料显示确凿无疑是谁,但相对倾向于潘永因的观点较占上风。本人才疏学浅,姑且并列二人,以俟名家考据出结果。不过我认为作者是谁并不是很重要的,关键还是看书的内容。
这本书的剪裁也有二种意见,《清史稿·艺文志》中载为八卷,而宣统三年上海藜光社刊行石印本为三十六卷,但二书内容基本一致,卷数不同,无关大局,为叙述方便,本文从八卷本进行探讨。
《宋稗类钞》,顾名思义,也就是汇集有关宋代的稗官野史,从中摘抄分类而辑成,一共分为十九门,最后一门为《搜遗》,乃将各种难以确定其归属的几条摘抄汇聚而成。其他各类分别是:卷一,包括《君范》《符命》《吏治》《武备》《遭际》《异数》《诛谪》共七类。专记历代宋帝治国方略、大臣升降擢黜,符命归属,以及名臣宿将文治武功等事,其中《符命》一类,鼓吹“帝王之典,盖有天定”。收集了五十二则福由命定、祸乃天谴的事例,说得神乎其神。如第十八则说:“边镐为谢灵运后身,故小字康乐。范淳夫为邓仲华后身,故名祖禹。张平子后身为蔡伯喈,邹阳后身为东坡居士,即其习气,似皆不诬也”。说得言之凿凿,其实乃荒诞之极。
卷二,包括《谗险》《谄媚》《科名》《隐逸》《躁竞》《奢汰》《叛逆》等七类,所述皆有宋一代,各种人情世故,性格怪异之谈。其中《奢汰》类第九记徽宗建艮岳事,篇幅较长,记载详细,尤其是各种美石,将其名一一道来,又述其位置、特点,堪称是一部宋代的园林资料实录。其后几则说得是建造艮岳时运输、采购石木的巨大浪费,可见“花石纲”为害之巨。
卷三包括《厚德》《雅量》《鉴识》《才干》《品行》《忠义》《贞烈》七类。历叙上自士大夫,下至百姓的各种优良品德、传闻轶事,以图褒扬忠直、奖掖节义。
卷四包括《家范》《志尚》《豪旷》《放诞》《权谲》《颐养》《闲情》《异禀》等八类,所记及宋代家庭与个人中处理家政,人情交往,各种性格人士地离奇之事等。如它说米芾在写信时,结尾署上“米元章再拜”后,就真得起身离座冲书信作两拜,果然是真名士,不风流处也风流。又说石曼卿谪贬海州时,使人拾桃核数斛。人们都不明白,不知这位傲士又有何奇行,谁知他却携带桃核,到山中,用弹弓向人迹不到处弹桃核,结果没有三年,山谷中就遍处桃花,人咸以为奇。今天看来,此可为“飞播造林”之始祖。而石曼卿之“磊落奇材”,也可籍此略窥其一斑,正所谓大手笔,不风流处造风流。该卷还充满传说和想象,如《异禀》郭中言“国初,文知州善啖。太祖赐犊,食尽。腰有声,疑其腹裂。明日问之,曰臣苦饥,以帛束之,昨赐饱,不觉帛断”。更有甚者,他还把一些权臣说成是妖精变化而成,如杨戬是个“大几充床、两目如金、光彩注射的”大虾蟆。盛勋是个“金鳞红鬣的大鲤鱼”。米芾是个能“呼风唤雨”的蟒精。如是等等。
卷五包括《文苑》《博识》《诗话》《诗品》《俪语》《辞命》《尚论》《格言》等八类,专门谈文学方面的奇闻轶事,也著录一批有文才和善写作的文人。如《文苑》中谈到:梅询为翰林学士,一日书诏颇多,属思甚苦,忽见一老卒卧于日中,欠伸甚适,梅忽叹曰:“畅哉”,徐问之识字乎,答曰否,梅曰:“更快活”。反映有文化人的苦恼,和苏东坡的“人生忧患识字始”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多的还是谈文学创作的技巧和意境,如文中说“作诗要健字撑拄,要活字斡旋,“颇有见解。又举“红入桃花嫩、青归柳叶新”为例说明之。入、归皆撑柱也,有此,则全句澹然不俗。又如欧阳修说其“三上”惟文。该卷《俪语》类中,所记皆对联或对仗之句,往往说出其来源和好处、使人明白和理解其中奥妙。对句为古代文人学士初习必修的课程,既是入学的门径,又能显出其人才思之敏捷、学习之浅深。故而人们都很喜欢它,甚至在南宋末年,亡命海上时,仍能写出“虽鸟兽之迹,不无交于中国之时,然马牛其风,何尝及诸南海之远”。其文亦庄亦谐,颇为可观。通过作者对宋代俪语的集录,我们可以从中了解宋代的文风、才子、佳作。很有裨益。
卷六包括《箴规》《称誊》《诋毁》《诙谐》《纰缪》《尤悔》《伤逝》等七类,为记言之作,专门讲述宋代的名人名言。其《诙谐》一卷可称得上一个笑话小集,很耐寻味,且琢摩越久、意味越深,并非一笑了之。如文中石中立观狮,闻日给羊肉十五斤。有的大臣感叹道“吾辈忝于郎曹,乃不及一兽”。石中立乃说:“汝何不知分,吾等员外郎,敢望园中狮乎”。满座绝倒。又如丁晋公被贬崖州参军后还乡,与人谈论天下何处地望最为雄盛,丁说“崖州”,众人不解何以偏处海角天涯的崖州地望最盛,丁说:“宰相只作彼州司户参军,他州何可及”。一句小戏谑话,就把宋代统治者的无情寡义揭露得淋漓尽致而又不露丝毫怨枉之色。
《卷七》和《卷八》为记录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以及草木虫蛇,古玩书画的内容。如《宗乘》《道教》《报应》《神鬼》《怪异》《工艺》《饮食》《古玩》《八法》《丹青》《草木》《鸟兽》《搜遗》等共十五类。是资料最丰富也是最宝贵的,是一部研究宋代社会科学技术发展、自然环境变迁的原始资料。如叙述著名建筑工艺师喻皓、天文学家张思训等。喻皓所造开宝寺塔是著名的斜塔,比意大利比萨斜塔早上百年,更重要的是比萨斜塔乃造作不良所致、而开宝寺塔乃有意造斜以御海风,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张思训造上浑仪,巧夺天工,比前代更为巧捷。这些都反映出我国宋代科技之发达,西洋人远远望尘莫及。
宋代金石学开始兴起,一大批金石学家和著作涌现。《宋稗类钞》中也有大量篇幅描写这方面事情,其《古玩》类,叙事简明扼要而不失其精髓,所谈如何辩别古代青铜和陶瓷,分类详细、特征叙述清晰,列举古代青铜器纹饰竟达四十余种,可见当时金石之学发展已达很高境界,就是在今天对鉴定古玩也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宋代书法也极一时之盛,上自帝王,下至百姓,无不喜欢玩笔弄墨。因而特辟《八法》一类记载。所谈大都是书法要诀和一些著名书法家谈用笔,苏黄米蔡一个不少。又辟《丹青》一类。记宋代,主要是北宋画师的成就,其中有一篇专门讲述自唐至宋各种画派流传、发展的历史及其特点,并摘录了唐代彦远所著《历代名画记》中《论画六法》、《论画体工用拓写》二文之精华和宋代郭若虚著《图画见闻志》中《论制作楷模》、《论气韵非师》、《论用笔得失》等三文。其他诸如邓椿的《画继》,米芾《画史》等也多用征引,内容异常丰富,可说集中了唐宋两代绘画艺术总结的大成,其资料性和学术性都很可观。
《草木》和《鸟兽》二类记有植物栽培技术,如嫁接、移种等,尤其对花卉、果木的品种、习性有详细记述。是宋代园林技术的全部反映。还记有各种动物的一些传奇,甚至近似于迷信,如彭蠡小龙护船,神异骏马替主报仇等,不可取。综观该书,内容绝大部分是关于人事的、涵盖极为广泛,诸如政治、经济、军事、文化、日常生活等无所不见。其来源是各种稗官野史,但作者并不一昧追求奇异,而是将各种有助于后人了解先贤事迹、洞察人情世态的材料、典政,汇聚在一起,让后人作为一种谈资和陶冶性情的砥砺。因此该书并不注重史料的真实可靠性,有的甚至是道听途说的。加上作者没有注明资料的出处,因而大大影响了其书的流传。清人作学问讲究寻章摘句,无一句一字无出处,除此而外还讲究“例不十法不立、孤例不立”。
对于《宋稗类钞》这样的汇编往往不屑一顾。该书的编排序次以及分门别类明显地受《世说新语》的影响,比如《谗险》、《雅量》、《伤逝》等分类就与《世说新语》一模一样。其文风也受《世说》影响,追求清淡隽永,有时未免辞不达意,甚至会因为单纯追求文辞优美而擅改史实。再加上该书内容多为常见之事,少有僻书逸典,因而资料价值本身就不为人所重视,只能供人采摭类事,以为宴淡之资。同时在文中也有一些采摭不当,致使体例上屡有窜误,阅读时要认真对待。如在卷四《异数订》中所记卢延让之事发生于唐末,距宋尚隔五代:卷三《武备门》中邓弼之事却下逮唐代,更有甚者,卷五《谄媚门》中所记徐学诗弹劾奸相严嵩事乃明中叶发生,如此不严整,可能是作者审校不严所致,当然,以一人之力从事如此浩繁的工作,难免要有这样那样的疏漏。
此书在清乾隆年间修《四库全书》时,被列为禁书。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宋代史事难免要涉及女真族和宋金之战,必将触动清代统治者讳饰其祖先的敏感神经。另一方面,清代禁止私史流传,特别是各种稗官野史,所禁尤其严厉。因而《宋稗类钞》也难逃厄运。据说,此文所以出现二个作者,混淆不清的原因,也是此次毁禁所致。但事情往往总是物极必反,越是严禁的东西反而流传广,《宋稗类钞》也是如此,今天则更加易得,书目文献出版社将其标点排印(点校者是刘卓英先生),十分方便读者查询、阅读。只不过该书将作者直接定为潘永因,省了不少口舌。
潘永因《宋稗类钞》:朱勔所衣锦袍,徽宗尝以手抚之,遂绣御手于肩上。又勔尝与内宴,徽宗亲握其臂。勔遂以黄帛缠之。与人揖,此臂竟不动。
朱勔穿着锦袍,告诉别人:“徽宗皇帝经常用手抚摸它。”于是就在肩上绣上金手印。还有一次,朱勔在内宫宴会饮酒,徽宗皇帝亲自握了他的手臂,朱勔就把黄帛缠在臂上,在与人交揖的时候,这一臂不动,表示说这只胳膊刚被皇帝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