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9-16 11:16
施小炜(1957年—)早年毕业于复旦大学外文系日本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后留校任教。后留学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大学院日本文学研究科,并执教于日本大学文理学部。经他翻译的村上春树的《当我谈跑步时谈些什么》,以及日本著名女作家川上弘美的《老师的提包》等多部译著,获得了读者广泛好评。也是村上春树新作《1Q84》第一二三部的译者。
施小炜,1957年出生,他很喜欢中国古体诗,曾是他尊敬的老师杨烈先生组织的饺子诗社的成员,杨先生去世时,施小炜还专门写了一首古体诗悼念。
1989年至2007年,施小炜都住在日本,先是留学,后来留在日本大学里任教,主教比较文学,对芥川龙之介等作家的研究很受肯定。
自2009年在非常低调的情况下接手《1Q84》中文本翻译任务以来,施小炜连续奋战7个月,除了大学教职的正常工作以外,他的几乎全部业余时间都扑在了这部小说翻译上,全力以赴,不敢稍懈。
代价也是痛苦的,翻译过程中腰痛发作,持续三周,只能仰卧在床上,将电脑放在肚子上继续翻译。“这是翻译中最苦的时候。”施小炜说。至于翻译中耗费的巨大脑力,施小炜自述“每一页都是挑战。所谓敝帚自珍,希望每一页都能让我满意。”但同时他又表示:“我是一个‘文学翻译否定论’者,尽管我自己作一些文学翻译。这是我曾再三表示过的观点:文学翻译是一种‘不得已而为之’的营生。
基于三大理由:一是文学作品的不可翻译性(原本的文学性,是在翻译中失去的东西。翻译能够传递事实,却无法传递文学性,只能向读者提供文学性的代用品)。二是译本的不确定性。三是翻译的必需性。概言之,文学翻译是不可能的,却是必要的。而翻译中的最大挑战,恐怕就在于如何寻觅译者自以为是的最佳代用品了。”
从翻译“海选”中拔得头筹接下翻译村上春树《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后,资深教授施小炜一下子成了日语翻译界引人注目的“新星”,尤其是一场关于村上春树“专属译者”翻译水准优劣之争的兴起,令他多少有些无奈。接手《1Q84》,对他来说,似是水到渠成,唯尽力译出满意作品而已。读者问他会不会成为林少华后的村上新的御用译者?施小炜答:“也许还会再译几本村上作品。但是‘御用译者’云云,非吾所愿也——首先这个词就不喜欢。比起一枝独秀,我更欣赏并支持百花齐放,并愿意躬体力行。”
村上春树曾多次提到“想写综合小说”,他举出的实例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据他自己称,所谓综合小说就是“将种种世界观、种种视角糅合为一体,使之相互纠缠盘根错节,以期浮现出某种新的世界观来”。
《1Q84》就是这样一部“综合小说”。这体现在作品的多面性上。贯穿小说的第一主线是男女主人公天吾与青豆的爱情,曲曲折折峰回路转,而最终只怕逃不脱“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窠臼,于是我们也许可以将它当做恋爱小说来读;第二主线则是村上本人也曾亲历过的战后日本知识界的思想演化史,波澜壮阔惊心动魄,人们又不妨将它作为思想小说来读;而在处理副线时,作者不回避性主题,且写来坦诚,可能会有人感到作品不无情爱小说的侧面;在故事的讲述上却又导入了推理解谜的手法,写得津津有味,于是我们则又可以把它当做悬念小说来读。
另外,可以从私文学和公文学的角度去理解。比如村上早期的《且听风吟》就是一个纯粹的私文学作品。彻底割断与这个社会的关系,都是在私人层面跟周围人发生关系,跟社会完全脱节。这是日本近代文学的一大特点。
《1Q84》的重要性在于:天吾受到某一个公司的雇用,为那个公司常年工作,是很自由的人,随时可能被解雇,也随时可能他自己辞职,这就是私人的层面;他改写《空气》,影响了社会,而不仅仅是影响自己个人层面或者周边私人关系层面,使得这部小说更有社会意义。可以说,在《1Q84》中,私文学与公文学成功地对接,村上文学又一次实现了华丽的“变身”。
我认为《1Q84》是一部思想小说。
止庵曾经说过,《1Q84》是对《1984》的致敬。但是,他反对类型化的致敬,要注意到两者的不同之处。他的想法和我的想法一致。
《1Q84》当然是致敬,但是致敬不等于模仿。不妨说《1Q84》是一部反《1984》的小说,它在许多方面都体现出这种特征。尽管它作了种种伪装,实际上,它体现了对意识形态操纵个人现实的一种批判。
“小小人”就是意识形态,是意识形态的形象化。这和《1984》不同。
《1984》直奔主题,非常写实,把一个已经极权化的社会展示给你看。
《1Q84》则不同,它里面的极权社会是存在于讲述人的口中,没有被直接呈现。“先驱”等于深田保,就是老大哥。深田保所控制的意识形态,就是“小小人”。他最终也想摆脱这种意识形态,摆脱小小人,他摆脱的办法只有死。青豆去刺杀他的时候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发现深田保知道她要来刺杀自己,并且欢迎她来刺杀自己。村上春树用魔幻的方式把意识形态形象化了,它不再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变成一种人的形状,这种人很小,藏在每个人的体内。意识形态存在于我们身体之内。
《1984》里面,老大哥要控制人类,只有靠折磨他们等一些外在的手段。而小小人存在于我们的体内,要消灭这种意识形态,就必须靠我们自己杀死自己。这是它的可怕之处,也是《1Q84》超越《1984》的地方。
村上春树的小说综合了很多东西,是一种综合小说,读言情小说、读奇幻小说、读思想小说的读者都可以在他的小说里面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隐藏得很深,很多年轻人没有读懂村上春树。
他的作品还呈现出一种共同性,虽然他自己已经61岁了,但是他笔下的人物永远是年轻人。他的主人公不会跟着他一起“与龄俱进”,长大变老。他有句格言,写在他的自行车车身上,叫做“到死都是十八岁”,这是加拿大的歌手写的一首歌。
大家都说村上春树是非常美国化或者欧化的日本作家,其实他书里常写的法国葡萄酒等等在日本很普通,在学生食堂就会卖这些东西。传统日本的早饭是一碗米饭,一碗味增汤,一个生鸡蛋。但更多的普通人早上恐怕还是会烤一个面包,喝杯红茶,也是非常西化。
西方文化早已融入了日本社会,甚至可以说早已成为现代日本文化的一个构成部分。如不理解这一部分,就无法全面理解当今的日本和日本人。因此与其说是村上春树“美国化”了,不如将句子的主语换作“整个日本社会”方才更符合实情。喝牛奶未必就会变牛,吃鱼也未必就会变鱼。村上未必因此就变成了“美国化”了的小说家。
我以为,任何一部译著,都无非是译者自身风格与原著风格斗争妥协的结果。每个译者,只要他自己也写点东西,大约都会有着自己的文体风格,至少是表达习惯,要求译者完全抛却自己的文体风格或者表达习惯,百分之百地再现原著的风格,虽然十分地理想,但其实是不可能实现的。译者不可能杀死自己,以凸显原著风格;译者的自身风格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偶露峥嵘。译者至多只能无限地接近原著风格。
《且听风吟》。日本批评家川本三郎说过这样的话:任何一个小说家,都绝难超越他的处女作——大意如此,现下手头没有原文,未经核对。我觉得在村上的这部处女作中,他后来探讨的许多主题,都有所预示。
在日本,畅销书中也有您说的“浅俗读物”,可并不仅仅只有“浅俗读物”才能畅销。非常希望早日看到在我们中国,能够多一些非“浅俗读物”的畅销。
据我理解,日本的作家们似乎有一种倾向:将性视为“人”与别的生物至为根本的区别所在。在众多生物中,独有人的性是截然不同于它的。一般而言,人以外的动物们的性大抵仅仅为繁殖后代、延续物种而存在,而人的性则远为复杂。所以性的描写,在他们而言,乃是深入人之本质的切入口。
村上的性描写,尽管坦诚,却很洁净。他是将它作为人这一自然存在的自然一面来描写,我以为。写人而绝口不提及性,也许便难称全面,难称自然,难称“综合”吧。
家长们不用担心。这部作品你说花哨也好,伪装也好,它归根结底是写一个纯洁的故事,一对少男少女在10岁的时候,彼此间产生了某种情愫,在20年中两人始终不曾忘记对方,最后经过种种曲折走到一起。应该说,这是一个纯洁的故事。
村上春树的性描写,应当说还是干净的。我觉得,如果我们连《金瓶梅》都能够接受的话,便没有理由不能接受村上春树。
村上春树 《当我谈跑步时谈些什么》。
村上春树 《1Q84》第一、二、三部。
村上春树 《天黑以后》
日本著名女作家川上弘美的《老师的提包》等多部译著。
村上春树 《没有色彩的多崎造和他的巡礼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