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2-11 09:48
谢安字安石,尚从弟也。父裒,太常卿。安年四岁时,谯郡桓彝见而叹曰:“此儿风神秀彻,后当不减王东海。”及总角,神识沈敏,风宇条畅,善行书。弱冠,诣王蒙清言良久,既去,蒙子修曰:“向客何如大人?”蒙曰:“此客亹亹,为来逼人。”王导亦深器之。由是少有重名。
初辟司徒府,除佐着作郎,并以疾辞。寓居会稽,与王羲之及高阳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处世意。扬州刺史庾冰以安有重名,必欲致之,累下郡县敦逼,不得已赴召,月余告归。
复除尚书郎、琅邪王友,并不起。吏部尚书范汪举安为吏部郎,安以书距绝之。有司奏安被召,历年不至,禁锢终身,遂栖迟东土。尝往临安山中,坐石室,临浚谷,悠然叹曰:“此去伯夷何远!”尝与孙绰等泛海,风起浪涌,诸人并惧,安吟啸自若。舟人以安为悦,犹去不止。风转急,安徐曰:“如此将何归邪?”舟人承言即回。众咸服其雅量。安虽放情丘壑,然每游赏,必以妓女从。既累辟不就,简文帝时为相,曰:“安石既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召之必至。”时安弟万为西中郎将,总藩任之重。安虽处衡门,其名犹出万之右,自然有公辅之望,处家常以仪范训子弟。安妻,刘惔妹也,既见家门富贵,而安独静退,乃谓曰:“丈夫不如此也?”安掩鼻曰:“恐不免耳。”及万黜废,安始有仕进志,时年已四十余矣。
征西大将军桓温请为司马,将发新亭,朝士咸送,中丞高崧戏之曰:“卿累违朝旨,高卧东山,诸人每相与言,安石不肯出,将如苍生何!苍生今亦将如卿何!”安甚有愧色。既到,温甚喜,言生平,欢笑竟日。
既出,温问左右:“颇尝见我有如此客不?”温后诣安,值其理发。安性迟缓,久而方罢,使取帻。温见,留之曰:“令司马着帽进。”其见重如此。
温当北征,会万病卒,安投笺求归。寻除吴兴太守。在官无当时誉,去后为人所思。顷之,征拜侍中,迁吏部尚书、中护军。
简文帝疾笃,温上疏荐安宜受顾命。及帝崩,温入赴山陵,止新亭,大陈兵卫,将移晋室,呼安及王坦之,欲于坐害之。坦之甚惧,问计于安。安神色不变,曰:“晋祚存亡,在此一行。”既见温,坦之流汗沾衣,倒执手版。安从容就席,坐定,谓温曰:“安闻诸侯有道,守在四邻,明公何须壁后置人邪?”温笑曰:“正自不能不尔耳。”遂笑语移日。坦之与安初齐名,至是方知坦之之劣。温尝以安所作简文帝谥议以示坐宾,曰:“此谢安石碎金也。”
时孝武帝富于春秋,政不自己,温威振内外,人情噂□,互生同异。安与坦之尽忠匡翼,终能辑穆。及温病笃,讽朝廷加九锡,使袁宏具草。安见,辄改之,由是历旬不就。会温薨,锡命遂寝。
寻为尚书仆射,领吏部,加后将军。及中书令王坦之出为徐州刺史,诏安总关中书事。安义存辅导,虽会稽王道子亦赖弼谐之益。时强敌寇境,边书续至,梁益不守,樊邓陷没,安每镇以和靖,御以长算。德政既行,文武用命,不存小察,弘以大纲,威怀外着,人皆比之王导,谓文雅过之。尝与王羲之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羲之谓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给。今四郊多垒,宜思自效,而虚谈废务,浮文妨要,恐非当今所宜。”安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岂清言致患邪?”
是时宫室毁坏,安欲缮之。尚书令王彪之等以外寇为谏,安不从,竟独决之。宫室用成,皆仰模玄象,合体辰极,而役无劳怨。又领扬州刺史,诏以甲仗百人入殿。时帝始亲万机,进安中书监,骠骑将军、录尚书事,固让军号。于时悬象失度,亢旱弥年,安奏兴灭继绝,求晋初佐命功臣后而封之。顷之,加司徒,后军文武尽配大府,又让不拜。复加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幽州之燕国诸军事、假节。
时苻坚强盛,疆埸多虞,诸将败退相继。安遣弟石及兄子玄等应机征讨,所在克捷。拜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建昌县公。坚后率众,号百万,次于淮肥,京师震恐。加安征讨大都督。玄入问计,安夷然无惧色,答曰:“已别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复言,乃令张玄重请。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
安顾谓其甥羊昙曰:“以墅乞汝。”安遂游涉,〔二〕至夜乃还,指授将帅,各当其任。玄等既破坚,有驿书至,安方对客围棋,看书既竟,便摄放床上,了无喜色,棋如故。客问之,徐答云:“小儿辈遂已破贼。”既罢,还内,过户限,心喜甚,不觉屐齿之折,其矫情镇物如此。以总统功,进拜太保。
安方欲混一文轨,上疏求自北征,乃进都督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宁、益、雍、梁十五州军事,加黄钺,其本官悉如故,置从事中郎二人。安上疏让太保及爵,不许。是时桓冲既卒,荆、江二州并缺,物论以玄勋望,宜以授之。安以父子皆着大勋,恐为朝廷所疑,又惧桓氏失职,桓石虔复有沔阳之功,虑其骁猛,在形胜之地,终或难制,乃以桓石民为荆州,改桓伊于中流,石虔为豫州。既以三桓据三州,彼此无怨,各得所任。其经远无竞,类皆如此。
性好音乐,自弟万丧,十年不听音乐。及登台辅,期丧不废乐。王坦之书喻之,不从,衣冠效之,遂以成俗。又于土山营墅,楼馆林竹甚盛,每携中外子侄往来游集,肴馔亦屡费百金,世颇以此讥焉,而安殊不以屑意。常疑刘牢之既不可独任,又知王味之不宜专城。
牢之既以乱终,而味之亦以贪败,由是识者服其知人。
时会稽王道子专权,而奸谄颇相扇构,安出镇广陵之步丘,筑垒曰新城以避之。帝出祖于西池,献觞赋诗焉。安虽受朝寄,然东山之志始末不渝,每形于言色。及镇新城,尽室而行,造泛海之装,欲须经略粗定,自江道还东。雅志未就,遂遇疾笃。上疏请量宜旋旆,并召子征虏将军琰解甲息徒,命龙骧将军朱序进据洛阳,前锋都督玄抗威彭沛,委以董督。若二贼假延,来年水生,东西齐举。诏遣侍中慰劳,遂还都。闻当舆入西州门,自以本志不遂,深自慨失,因怅然谓所亲曰:“昔桓温在时,吾常惧不全。忽梦乘温舆行十六里,见一白鸡而止。乘温舆者,代其位也。十六里,止今十六年矣。白鸡主酉,今太岁在酉,吾病殆不起乎!”乃上疏逊位,诏遣侍中、尚书喻旨。先是,安发石头,金鼓忽破,又语未尝谬,而忽一误,众亦怪异之。寻薨,时年六十六。帝三日临于朝堂,赐东园秘器、朝服一具、衣一袭、钱百万、布千匹、蜡五百斤,赠太傅,谥曰文靖。以无下舍,诏府中备凶仪。及葬,加殊礼,依大司马桓温故事。又以平苻坚勋,更封庐陵郡公。
安少有盛名,时多爱慕。乡人有罢中宿县者,还诣安。安问其归资,答曰:“有蒲葵扇五万。”安乃取其中者捉之,京师士庶竞市,价增数倍。安本能为洛下书生咏,有鼻疾,故其音浊,名流爱其咏而弗能及,或手掩鼻以髛之。及至新城,筑埭于城北,后人追思之,名为召伯埭。
谢安,字安石,为谢尚的堂弟。父谢裒,官至太常卿。谢安四岁时,谯郡桓彝见之惊叹说:“此儿风神秀丽清朗,将来不会比王东海差。”到童年,神态沉着,思维敏捷,风度条畅,善于行书。少年时拜访王蒙,与王蒙清谈多时,离去后,王蒙之子王修说:“刚才谈话的客人是什么样的大人物?”王蒙说:“此客勤勉不倦,日后定将咄咄逼人。”王导也十分器重他。因此,谢安年少就负盛名。
最初受司徒府的征召,拜官为佐著作郎,谢安以疾病在身推辞不就。寄居会稽,与王羲之及高阳的许询、僧人支遁交游相处,出门便捕鱼打猎,回屋就吟诗作文,无入世之心。扬州刺史庾冰因为谢安有盛名,因而志在必得,多次下郡县督促他应召,谢安不得已应召前往,一个多月后又告退而归。
又任命他为尚书郎、琅王牙王友,谢安一概推辞不就。吏部尚书范汪举荐谢安为吏部郎,谢安写信拒绝。有司上书朝廷,奏明谢安被朝廷征召,历年不应,自己禁锢终身,放浪于东部名胜之地。谢安曾去临安山中,坐在石洞里,面对深谷,悠然叹道:“此般情致与伯夷有何两样!”曾与孙绰等人泛舟大海,风起浪涌,众人十分惊恐,谢安却吟啸自若。船夫因为谢安高兴,照旧驾船漫游。风浪转大,谢安慢慢说:“如此大风我们将如何返回呢?”船夫听从吩咐立即驾船返航。众人无不钦佩谢安宽宏镇定的气度。谢安虽然纵情于山水,但每次游赏,总是携带妓女同行。谢安已多次不应征召,简文帝做宰相时,说:“谢安石既然能与人同乐,也必定能与人同忧,再征召他,他肯定会应召。”其时,谢安弟谢万为西中郎将,担负守边的重任。谢安虽然隐遁山林,但其名声仍超过谢万,有公卿大臣的声望,平素家居常用礼节规范来教导子弟。谢安的妻子,是刘惔的妹妹,看见谢家各门都拥有高官厚禄,而独有谢安隐退山林,于是对谢安说:“丈夫不想富贵吗?”谢安掩鼻说:“恐怕难免。”及至谢万被罢职,谢安才开始有做官的志趣,其时年龄已到四十多岁了。
征西大将军桓温请谢安做他的司马,谢安从新亭出发,朝廷百官都为他送行,中丞高嵩开玩笑说:“足下屡次违背朝廷旨意,高卧东山,百官常常议论说,谢安石不肯出山做官,将怎样面对江东百姓!而今江东百姓将怎样面对出山做官的谢安石呢!”谢安深有愧色。到了桓温的府第,桓温很高兴,二人畅谈生平经历,欢笑终日。
离开后,桓温对左右说:“你们是否见过我有这样的客人?”后来,桓温一去谢安的住处,正碰上谢安整理头发。谢安性情迟缓,许久才理罢,使侍从取头巾。桓温出来制止道:“让司马戴好帽子再相见。”如此器重谢安。
正当桓温准备北征时,谢万病逝,谢安投书请求奔丧。不久拜官为吴兴太守。当时在职任上声誉平常,离开后为大家所思念。不久任命为侍中,又升为吏部尚书、中护军。
简文帝病重,桓温上疏举荐谢安接受遗诏。简文帝驾崩,桓温入京奔丧,至新亭停止,派重兵把守关口,准备乘机推翻东晋,召见谢安及王坦之,计划在会见时谋害他们。王坦之十分恐惧,问谢安怎么办。谢安神色不变,说:“晋室存亡,在此一行。”见到桓温,王坦之惊慌得汗流浃背,以致握倒了手版。谢安从容就座,坐定后,对桓温说:“谢安听说有道的诸侯,谨守四方,明公何必要壁后藏人图谋不轨呢?”桓温笑道:“不得不如此啊。”于是谈笑多时。王坦之当初与谢安齐名,至此方知王坦之的低劣。桓温曾拿谢安写给简文帝的谥议给在座宾客看,说:“这是谢安石小小的杰作。”
其时孝武帝正年轻,不能掌握实权,桓温威振内外,人情纷杂,各怀异心。谢安与王坦之尽忠辅助,终能使朝廷大体平静无事。桓温病重时,暗示朝廷对他加九锡,使袁宏起草奏表。谢安见后,动手修改原稿,十多天还未改好,等桓温一死,加九锡之事因此告吹。
不久,谢安升任尚书仆射,总领吏部,加封后将军。中书令王坦之出任徐州刺史,诏令谢安统管中书省。谢安心存仁义,辅助东晋,劝导百官,即使会稽王司马道子也依赖于谢安的辅助调和。其时强敌侵犯边境,边境告急文书频频传来,梁州、益州、襄阳、邓州先后失陷。谢安面对危机,镇定自若,作长久打算,以宽仁安定内外。广行德政,文武百官同心同德,不计较小过失,专心大事,恩威流布广远,人人都把他比做王导,并认为文雅超过王导。谢安曾与王羲之同登冶城,悠然遐想,有超乎世俗的志趣。王羲之说:“夏禹勤于政事,手足磨出老茧;文王管理国家,连吃饭都无暇顾及,如今朝廷边境战事频繁,执政者应思考效忠国家,空谈浮华会荒废大事,恐非当今执政者所应有。”谢安说:“秦朝任用变法务实的商鞅,只延续两代就败亡了,这难道也是空谈浮华带来的祸患吗?”
其时,京师宫殿毁坏,谢安打算整修宫殿。尚书令王彪之等大臣以敌寇入侵谏阻谢安,谢安不听,竟独自决定修宫。宫室设计,皆依照天象,合符北极星的方位,而役夫又无怨恨。谢安又兼任扬州刺史,诏令谢安可带披甲执杖的卫士一百人进入宫殿。其时,孝武帝开始亲理朝政,晋升谢安为中书监、骠骑将军、录尚书事,谢安坚决辞让军中头衔。其时天象失常,大旱连年,谢安上书主张复兴衰败灭亡的诸侯和贵族世家,寻找晋初功臣的后代而加以封赏。不久,朝廷加封谢安为司徒,他所统辖的后军文武官员都配上高级府第,谢安又辞让不受封。朝廷又加封谢安为侍中、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及幽州的燕国诸军事、假节。
其时,前秦苻坚强大,边境多战事,东晋众将接连败退。谢安派弟谢石及侄儿谢玄等出兵伺机征讨,连战连捷。拜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建昌县公。后苻坚率领大军,号称百万,开进淮河、淝水,东晋京师震恐。朝廷加封谢安为征讨大都督。谢玄向谢安问应敌之计,谢安神情泰然,毫无惧色,回答道:“朝廷已另有主意。”过后默默不语。谢玄不敢再问,便派张玄再去请示。谢安于是驾车去山中别墅,亲朋好友聚集在周围,然后才与谢玄坐下来下围棋赌别墅。
谢安平常棋艺不及谢玄,这一天谢玄心慌,做谢安的敌手却败给了谢安。谢安回头对外甥羊昙说:“别墅给你啦。”说罢便登山游玩,到晚上才返回,部署将帅,面授机宜。谢玄等人已大败苻坚,喜信送到谢安手里,谢安正与客人下围棋,看罢信便丢在床上,全无喜色,下棋如故。客人询问,才慢慢答道:“小儿辈已打败敌寇。”下完棋回内室,内心抑制不住激动,过门槛时猛地折断了屐齿。谢安在人前竟能如此镇定自若掩饰真情。因统率作战有功,晋封太保。
谢安想进一步统一天下,上书请求率兵北征,孝武帝诏令谢安都督扬、江、荆、司、豫、徐、兖、青、冀、幽、并、宁、益、雍、梁十五州军事,持黄钺,其余官职照旧,设置从事中郎二人。谢安上书辞让太保之职及爵位,朝廷不许。其时桓冲已去世,荆、江二州都空缺刺史,舆论认为谢玄有大功,声望高,应授予二州统领之职。谢安担心父子名位太高,将为朝廷所猜忌,又担心桓氏失去荆、江二州的职权会不服,桓石虔又有沔阳的战功,考虑到桓石虔骁猛善战,据有险胜之地,终难控制,于是任命桓石民为荆州刺史,改桓伊镇守江州,桓石虔镇守豫州,使三桓统辖三州,彼此无怨言,各得其所。谢安执政,从长远考虑,使部属之间无争无斗,大抵都是这样。
谢安喜欢音乐,自从其弟谢万死后,十年间不听音乐。及至他位居台辅,亲人丧期也从不停止音乐。王坦之写信劝谕他,他不予理睬,衣冠士族多仿效他,以致成为习俗。又在土山上营造别墅,楼馆宏伟,林竹茂盛,常常携带内外子侄往来别墅游赏聚集,所设酒席动辄耗费百金,人们为此对谢安大加指责,而谢安对此不屑一顾。常常怀疑刘牢之不能单独任用,又认为王味之不适合做地方长官。
后来刘牢之以作乱为终结,王味之以贪污遭败,人们因此佩服谢安的知人善任。
其时,孝武帝之弟会稽王司马道子专权,而奸诈谄佞小人乘机煽风点火捏造罪名陷害忠良,谢安被迫出京镇守广陵之步丘,建筑新城避祸。孝武帝在西池为谢安设筵饯行,并敬酒赋诗。谢安虽受朝廷嘱托,但隐居东山的志趣始终未消失,每每露于形色。及至出镇新城,携带全家前往,制造泛海的船只和装备,打算等到天下大体安定后,从水道回东山。高雅的志愿还未实现,就遭重病缠身。上书朝廷请求估量时局停止进军,并召子征虏将军谢琰解甲息兵,命龙骧将军朱序进据洛阳,前锋都督谢玄与彭城、沛县之敌对峙,委任谢玄为督察。如果二城守敌凭借地形顽抗,待来年涨水,东西夹攻。孝武帝诏令侍中赴新城慰劳谢安,于是谢安返回京城。听说车驾已进入西州门,自以为壮志不成,功业未就,因而感慨万分,对所亲近的人怅然道:“从前桓温执政时,我常常担心不能保全自身。忽然有一天梦见自己乘坐桓温的车驾走了十六里地,看见一只白鸡后停了下来。乘坐桓温的车驾,预兆将代替他执掌朝政。十六里,从我执政到今天刚好十六年了。白鸡属酉,如今太岁星在酉,是凶兆,我这一病大概再也起不来了!”于是上书辞职,孝武帝派侍中、尚书晓喻朝廷旨意。此前,谢安从石头出发,金鼓忽然破碎,又加上谢安说话从不出差错,这一天忽然出现谬误,众人觉得十分奇怪。不久谢安逝世,终年六十六。孝武帝在朝殿里哭吊三天,赐棺木、朝服一具,衣一套,钱百万,布千匹,蜡五百斤,追赠太傅,谥号曰文靖。因无陵苑,诏令在府中备办丧事仪式。到安葬时,举行隆重的礼仪,一切依照先前大司马桓温的标准。又因为打败前秦苻坚的功勋,加封庐陵郡公。
谢安少负盛名,时人十分敬爱他。有位同乡在中宿县做官,被罢职回乡后,去看望谢安。谢安问他回乡带回了多少积蓄,同乡答道:“有五万把蒲葵扇。”谢安便拿了其中的一把握在手里,京城士大夫与平民百姓争着购买这种蒲葵扇,以致扇价增了数倍。谢安原本会朗诵诗文,因为有鼻病,所以声音低沉粗重,名流雅士们喜欢学他吟诵却达不到他的效果,于是有些人便用手捏住鼻子模仿他吟诗。谢安镇守新城,在城北建了一座土坝,后人怀念他,便将这土坝命名为召伯埭。
羊昙,太山人,是知名人士,为谢安所器重和喜爱。谢安去世后,羊昙长年不听音乐,外出不走西州路。曾经在石头城想起了谢安,心中难受而喝得大醉,沿着路径行走,一边不停地吟唱,不觉到了西州门。左右告诉他:“这是西州门。”羊昙悲伤感慨不已,以马鞭扣门,吟诵曹子建的诗云:“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恸哭而去。
谢安有二子:谢瑶和谢琰。谢瑶继承封爵,官至琅王牙王友,早死。子谢该继嗣,死时为东阳太守。谢该无子,其弟光禄勋谢模将儿子谢承伯过继给谢该,继承封爵,因犯罪免官。
刘裕因谢安功德盖世,特封谢该之弟谢澹为柴桑侯,食邑千户,负责谢安的祭祀。谢澹年少就身居显赫职位。桓玄篡夺东晋皇位后,让谢澹兼太尉之职,与王谧一起带着文册到姑孰宣达旨意。元熙年间(419~420),谢澹为光禄大夫,又兼任太保,持节奉册禅祀刘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