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8-31 06:10
朱景昭(1823年—1878年前后),字默存,以字行,人多称其朱默存,合肥东乡(今安徽省肥东县)人,道光年间的优贡生,故居曾在安徽省肥东县磨店乡的朱衣郢。曾授候选直隶州州同。其著作有《无梦轩遗书九种》、《劫余小记》、《论文蒭说》、《朱景昭批评西厢记》等传世。与王尚辰、徐子苓并称晚清“庐州三怪”。
朱景昭,生道光癸未年(1823)六月十八日寅时,字默存,号朴菴,安徽合肥人,晚清“庐州三怪”之一。清封承德郎,咸丰壬子科优贡生,候选直隶州州同,曾短期为袁甲三、刘铭传幕僚。《清史稿·文苑传·朱默存》载,“朱景昭,字默存,合肥人。与徐子苓齐声,有‘合肥三怪’之目,以其文与行不谐俗为怪也。子苓才气杰出,名满江北,读其文可喜可惊愕。景昭则沉思孤往,有以自得,不急名誉,平生服膺方苞之为人也,其文亦儗似之。性孝友,每作家书,戒敕弟,恳恳千百言,皆沥肝鬲而出。与人交,以古意相劘切。袁甲三统军淮上,辟典牋奏;子葆恒继起,亦倚任之。景昭感其知遇,遂与袁氏父子同进退。其后又从刘铭传讨捻,铭传故傲睨,然景昭有言,未尝不听,纳参军谋二十余年。上功辄坚辞,终其身不爵于朝,取与之节尤严。”《皖诗玉屑》中亦云“庐州三怪,徐子苓孤僻,王谦斋放荡,而朱默存孤傲。”其卒于光绪戊寅年(1878年)四月十一日未时。著有《无梦轩遗书》 。
李鸿章高官后,闻同里益友朱默存怀才不遇,穷守家园。遂派承启官携带亲笔函和纹银400两去见朱默存。信函大意是:“阔别多年,时念故人,长才隐居,深为扼腕。兹聘吾兄为本署总文案,以便继续联床共话。薄赠400金,藉作安家及壮行色之用。希即哂纳命驾勿却为幸。”朱阅后,坚不受金,并付答简云:“天生傲骨,穷且益坚,壮年不通世故,老迈何堪出仕。”又草《穷汉赋》一篇,以“有钱鳖子笑我穷汉”为韵,交承启官带回。《穷汉赋》文云:
“有穷汉兮!恨铁不钢,空拳赤手。勤俭营生,耕读糊口。愿餐世上飞虫,不作人间走狗。一贫如洗,生成傲骨难更;两袖清风,留得穷名不朽。岂效他人丑态,惯矜积粟千仓,但存我辈良心,勿计家无一有。
当其未穷也:闲居华屋,乐守良田。春则惜花早起,秋则爱月迟眠。羡楚楚之衣冠,满身映日;说堂堂之言语,一手遮天。仗义疏财,原不计家中没米;广交滥友,又遑问腰内无钱。
及其既穷也:有志莫伸,无言可说,受饿忍饥,弄巧成拙。虽非肚里支锅,岂向人间乞活!借掇不动,怨一己之命穷;告贷无门,叹四方之路绝。痛世态炎凉到地,不识勿用之潜龙;看人间热闹轰天,尽是有钱之土鳖。
抑或不量深浅,妄知廉耻;既有愧于家庭,复难对乎乡里。无怪捉鬼卖钱,抓山抵水。漫道想方设法,借东家而补西家;顿翻故纸陈言,讲歪理而为正理。穿一双无底袜,恭然落色穷爷;靸两只没跟鞋,终是破家浪子。
人有高低,事关体要。命不易知,数原难料。存赫赫之声名,免人人之讥诮。说几句大方话,任他黑脸疯狂;撑一只破头船,显我青春年少。莫羡贪婪奴婢,曾招人老鳖之称;请看刻薄人家,反见我光蛋之笑。
时运不济,命蹇多舛;除却此灾,又招别祸;非痴汉之无能,岂呆子之不妥。衣衫虽破,常存礼义之心;面带愁容,曾怀英才之量;形容枯槁,辫子直类乎一条;面色饥瘦,眼睛却同乎二果。若使穷坑跳出,我不傲人;惟因穷债缠身,人难沾我。
假令我青云有路,红运流通。身居庙堂之上,名登天府之中。笑小丑之猖狂,终是猴头鳖颈;知大人之显达,方称豪杰英雄。定作国家之选,不为田舍之翁。天道循环,安知富能常富;人生莫测,未必穷即终穷。
矢志谁知,平心自按。破屋数间,残书几案。学缘贵乎求精,功名不可有间。生成傲骨,自能大振乎家声;习惯性惰,只得多受些磨难。趁今日芸窗努力,好舒鸣鸾吐凤之才,待他年杏苑探花。足称拿龙捉虎之汉。”
李鸿章阅后,怒形于色,从此无书信来往。
朱默存写了《穷汉赋》后,很自然便与穷人为友,穷人也很喜欢他。他们经常三五人在一起,乐得“两文钱买条瓠子——闲谈”。
有一天,朱默存来到邻村,忽然听到嘤嘤的哭泣声,便循声走去,到卜老四茅屋门前,便见卜老四和女儿依偎在一起哭,小方桌上放了一段白布,便问:“四哥,什么事这样伤心?”卜老四一见是朱默存,便又强笑起来。朱默存忙说:“别,别这样,有忧愁就讲出来,大家分担。”卜老四哽咽地说:“小女长成,有头有面的,不知怎么让朱老财碰见,硬要娶小女作三房,这段布算是聘礼。”朱默存一听,大怒说:“岂有此理,这不是活抢人吗?”卜老四又说:“朱老财还说,‘不允婚,行,要在两丈布上写一个字’。你想,这么长的布,那能写一个字呢?”“这是他亲自说的吗?”这时,姑娘一旁插嘴说:“是这样,一点不假。”“准不准别人代写?”“准。他说可以上城下县去请人,只要写一个字就行。这不是‘秃子头上虱子——明摆着’戏弄我们穷人吗?”朱默存说:“你去找他来,我来替你写。”卜老四惊喜地说:“你能写吗?”朱默存着急地说:“我不能写,还不能与他打官司吗?”卜老四连说:“那好,那好。我去找他。”说罢,便急匆匆地走了。
一会,朱老财带着人和笔,跟随卜老四来了。一见到朱默存,便轻蔑地说:“穷本家也在这里!”“人虽穷,不干缺德作孽的事。”朱老财胀红脸,恼羞成怒说:“替他写字,家乌龟往外爬,我谅你没有这个本事。”“只要你不是屁股嘴说的话。”“那好,那好。”
朱默存展开布,提笔蘸墨,一笔落布,往下拉,往下拖,一直拉到底。朱老财一见哈哈大笑:“这算是什么字?未见过,未见过,哈哈。”卜老四也有点惊慌。可是朱默存却不慌不忙,又饱蘸浓墨,在当中点一点,把笔一摔说:“这该成字了吧,卜老四的‘卜’字!再耍赖,我默存陪你上县下府打官司。”朱老财一见,无话可说,灰溜溜地带着家人走了。
朱默存一生以机智著称。朱默存的聪慧,其实在于他能够静下心来苦读经史,并学以致用。朱默存家门的舍联是这样写的:
平生一片心,不因人热;
文章千古事,聊以自娱。
在“庐州三怪”中,徐子苓和王尚辰的楹联都写得很好,例如,徐子苓在自家的门联上就写道:“一帘花影云穿户,半夜书声月上床。”品味一下,应该能感觉到徐子苓把含窗苦读的意境写得很美!然而,朱默存上述的文辞朴实的舍联,却能比徐子苓的楹联流传更广,这是何故?
因为朱默存的舍联道出了做学问的真道理:平生一片静心,不热衷搞人缘的热烙,自甘寂寞,探研文章里面的千古事,不是为了名声,而是汲取真知,聊以自娱。这句话的含义是:能够守得住寂寞的人,下一番苦心,方可得到真学问。
朱默存深研学问,学识较广,例如,他著作中的《论文蒭说》、《朱景昭批评西厢记》等文集,都涉及了文学研究评论。此外,他对历史也探究得比较深。据说,因为这个原因,李鸿章对他产生些戒备,有史为证:刘铭传的《刘壮肃公奏议》序文的文章里这样写道:
“……和州李煌言其师朱景昭者,号默存,合肥优贡生(贡生当中的优等生),奇士也,博学多奇识。英果敏公翰抚皖(英果敏公,是指安徽巡抚英翰,当时他镇抚安徽)重其才,尝为兄弟交(曾结交为兄弟)。英公阅武坐台;朱(默存)独可以穿布衣(便装),手执蒲扇以往(摇着蒲扇进来)。英公虚左席敬之,朱则岸然不怍(不惊色)。(那时),李(鸿章)公既相(居相当于宰相的官衔),俏问(打趣地问)朱(默存):‘君深汉书,近何读?’曰(默存答):‘读《霍光传》耳’。李公(李鸿章)严惮之(很戒备),不能用(默存)也。”
为何朱默存读了《霍光传》,能引起李鸿章的警觉?汉代的霍光,生于汉武帝年间,出身低微,但是,他靠着自己城府厚重、谨慎机警,一步步地成了屡建大功的将军,深得武帝信任,武帝临死前,把小皇子托付给霍光,霍光后来成为汉昭帝的辅政大臣,执掌汉室权力近二十年。
《刘壮肃公奏议》里面收集的是刘铭传曾写给皇上看的文章,当然不能戏言。接着,刘铭传在奏议中颇为得意地对皇上说,是他器重朱默存,所以,发挥了朱默存的才干。刘铭传在奏议中这样叙说:
当初,我讨伐捻师久不见效,就去问默存,默存摇着蒲扇淡淡地说:捻军擅长骑马作战,而我们是以步兵与他们交战,其结果当然是跑不过人家,后果也就可想而知了。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训练出大批强壮的骑兵,用来‘以捻制捻’。结果,我恍然大悟,后来,我们训练出骑兵,还日焚短香,并摆放不少银子在军营门口,我对骑马的将士们说:‘能在香烧一寸长的时候,绕着六座营房跑三圈而首先到达者,就去取银子’结果,用这种重奖激励的办法,培养出了骑兵劲旅,上阵后,虽然捻军忽来忽往,如狂飙急雨,但是,我铭军也如风雨赴之,最后,大功告成,我铭军亦由此扬天下。
这段话的意思是说,捻军擅长骑马作战,搞不对称战略,让朱默存看出来名堂来了,于是谋破解。这段话的字里行间,流露出刘铭传对自己善用人才的度量和能力颇为自鸣得意。
朱默存穷困且狂。但他不对别人“狂”,总是瞟着李鸿章“狂”。他说:“少荃的本事就是圆滑,会混,不像我一根直肠子通到底。”有人笑他说:“你就是吃了直肠子亏。”“那是不假。”接着,他便吟起《穷汉赋》:“一贫如洗,生成傲骨难更;两袖清风,留得穷名不朽。”临死前,他写了副自挽联:
“东乡虽小,幸有中堂李鸿章软膝求荣,名扬四海;长塘不大,亏得硬汉朱默存傲骨赋穷,迷惑八方。”
写好对联,他把儿子叫到床边说,“我闭眼时,不要搞什么排场,把我自撰的挽联挂出,停棺三天,就行了。”儿子答应了。不久,朱默存死了。儿子识字不多,悟不透对联的意思,就把挽联拿给别人看。当时,李家势大,别人就和稀泥说:“你老子是个怪人,一生喜欢讲笑话,临死还未改。这挽联不挂算啦,免得李家人说长道短,你老子黄泉路上也走不顺当。”
众人也跟着“和”:“红白喜事,以少口舌为上,不挂啦,不挂啦!”儿子也穷怕了,就顺了大家的意思,未把挽联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