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熊

更新时间:2024-04-04 11:57

李世熊(1602—1686),字元仲,号媿庵,自号寒支道人,福建宁化泉上里龙乡(今泉上镇泉上村)人。生于明神宗万历三十年九月二十日,卒于清圣祖康熙二十五年九月二十八日,年八十五岁。 他10岁就能应塾师之命给手中扇子作破题句:“舒之风动四方,卷之退藏山密。”15岁入童子试第一,16岁入县学,23岁以郡试第四成廪生。自后怀才不遇,屡试不第。虽如此,但他是个饱学之士,经史子集乃至医卜星纬释道的典籍。无不贯通,尤爱钻研韩非屈原韩愈等人之作。自有更深造诣。

史料记载

以下文章出自《清史稿·列传二百八十八》(遗逸二)

李世熊,字元仲,宁化人。明诸生。少负奇气,植大节,更危险,死生弗渝。笃交游,敢任难事。生平喜读异书,博闻强记。年八十,读书恒至夜分始休。六经、诸子百家靡不贯究,然独好韩非、屈原、韩愈之书。其为文,沉深峭刻,奥博离奇,悲愤之音,称其所遇。

纵论古今兴亡,儒生出处,及江南北利害,备兵屯田水利诸大政,辄慷慨欷歔,涔涔泣下不止。年十六,补弟子员,旋中天启元年副榜,以兴化司李佘昌祚得其文,争元於主司弗得,袖其卷去,曰:“须后作元也。”典闽试者,争欲物色之为重。

甲申后,自号寒支道人,屏居不见客。徵书累下,固谢却之。凡守、令、监司、镇将至其门者,罕能一识面。闽中拥唐王监国,用大学士黄道周礼部侍郎曹学佺、都察院何楷荐,徵拜翰林博士,辞不赴。尝上书道周,感愤时事。及道周殉节,走福州请褒恤,时恤问其孤嫠。

顺治初,师入闽,有齮龁於郡帅者,帅遣某生移书,逼入都,且言:“不出山,祸不测。”世熊复之曰:“死生有命,岂遂悬於要津之手?且某年四十八矣,诸葛瘁躬之日,仅少一年;文山尽节之辰,已多一岁。何能抑情违性,重取羞辱哉!”时蜚语腾沸,世熊矢死不为动,疑谤旋亦释。

世熊既以文章气节著一时,名大震。辛卯、壬辰间,建昌溃贼黄希孕剽掠过宁化,有卒摘其园中二橘,希孕立鞭之,驻马园侧,视卒尽过乃行。粤寇至,燔民屋,火及其园,贼魁刘大胜遣卒扑救之,曰:“奈何坏李公居?”当时虽匹夫匹妇,无不知有寒支子者。

世熊积垒块胸中,每放浪山水,以写其牢骚不平之概。尝诣西江,交魏禧、魏礼、彭士望诸子,相与泛彭蠡,登庐山绝顶。追维闯贼横行时事,痛悼如绝,泪下如泉涌,不能禁也。耿精忠反,遣伪使敦聘,世熊严拒之。自春徂冬,坚卧不起,乃得免。世熊山居四十馀年,乡人宗之,争趋决事。有为不善者,曰:“不使李公知也。”晚自号媿庵,颜其斋曰“但月”。所著有寒支集、宁化县志、本行录、经正录、狗马史记等。年八十五,卒於家。

世熊有三弟,早世,遗子女,抚育装遣之。馈遗其亲戚终身。又独建祖祠,修祖墓,编述九世以来宗谱。凡祭祀,必亲必谨。父母忌日,则减餐绝宴会。元旦,展先人遗像,则泣下沾襟,拜伏不能起,盖其孝友出於天性云。

生平介绍

李世熊(1602-1686年),字元仲,号寒支、媿庵,明万历三十年(1602年)九月生于宁化县泉上里龙乡(今泉上镇泉上村)。

崇祯

康熙二十五年九月,李世熊在泉上檀河逝世。他去世后原葬泉上白沙坳祖墓之旁,康熙三十六年改葬泉上茶头窠。

晚年著书

清兵入闽后.因不屈于满洲贵族的暴行统治,便隐居于泉上阳迟山,专心攻读与著述,并寓意于其书斋,命名为“但月”,从此,清廷屡次征召,均不出山,却非常热心地方事业,勤为民兴利除弊,故而不但德高望重于乡里,同时亦受异乡人士尊敬,民国32年,泉上更名元仲乡。足见后人对其缅怀之深。

世熊以其渊博知识和高尚气节,倾注在他的著作之中,《狗马史记》无情讽刺和谴责官场无耻之辈及其丑恶行为,被清廷列为禁书。《物感》誉为我国第一部学习伊索手法的寓言集作品,尤其是他83岁(清康熙甲子年)时篡写的《宁化县志》,更获有“天下名志”之称。

著有《寒支集》八卷,《钱神志》二十卷,《史感》、《物感》各一卷,《本行录》三卷,《经正录》三卷,及《宁化县志》七卷,均《清史列传》并传于世。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九月二十八日,85岁的李世熊于泉上檀河精舍逝世。原葬泉上白沙坳祖墓之旁,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改葬泉上茶头窠。为缅怀李世熊,民国三十一年(1942年),宁化县政府特将泉上乡改名为元仲乡。

深度解析

宁化贤士李元仲

1602年,李世熊出生于宁化泉上,是李氏家族第九代子孙。字元仲,号寒支、媿庵,自号寒支道人,明末清初文人。李世熊小时候就聪明不凡,10岁即能应塾师之命,为手中扇子作破题句:“舒之风动四方,卷之退藏于密”;15岁应童子试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16岁入县学,23岁以郡试第四成为廪生。明崇祯年间(1628~1644年),他9次科试第一,但6次乡试均落第,3次选贡也落选。

在科举制度根深蒂固的年代,文人一般只能通过应试来求得出路。李世熊有学识,有胆略,关心国计民生,满怀报国之志。负有才气的他以科举取士的方式进入仕途报效国家一展青云之志本无可厚非。但他屡次参加科举考试均未能如愿以偿,空有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推其落第的原因,竟是因为主考官觉得他为文比较艰深,不符合大众口味。与此相反的是,当时众多学子皆推崇他的文章,争相一睹其风采,为其疯狂。“每乡试出闱,八郡士咸趋视其文;世熊不胜剧,揭其文於寓庐之墻。於是欢阗杂沓,毕至墙下为观榜,日崦嵫,犹闻伊唔声;涉旬始衰。凡来典闽试者,莫不欲物色李生为重而竟不得。”(《福建通志?李世熊传》)

然而,天下是统治者的天下,别人说了都不算。李世熊深知,自己不为主流思潮所容,必将遭到排挤和抑制。如此境遇,心灰意懒的李世熊不再对科举抱希望。朝代更迭,社会动荡不安,经历一番痛苦挣扎后,他像许多那个时代的文人一样,选择了逃避政治,远离官场,以隐居的方式回报那个时代的不公,祭奠自己年少的轻狂。甲申之变以后,他隐居于宁化泉上阳迟山,“屏居不见客”,建檀河精舍,皓首穷经,潜心于创作。

李世熊虽身在林泉,他的才气和操守却为时人所共知,成为一种道德的典范,对其所在的地域起到了规范约束作用。顺治九年,南明建昌黄希孕部路经宁化泉上时,有一名士兵摘了李世熊园里的两个橘子。黄希孕知道后立即鞭打了这个士兵,并且亲自守在园旁,等部队全部经过后才离开。次年,广东寇贼来到泉上,放火烧房,眼看大火快烧到李世熊的住宅时,首领刘大魁赶紧派兵扑救,说:“奈何毁李公居?”人们敬仰他的人品,到了顶礼崇拜的地步。

李世熊在文学方面的才华,更是无可厚非。他自小博览群书,“《六经》、诸子百家靡不贯究”,其一生著作颇丰,著有《奉行录》、《本行录》、《经正录》、《史感》、《物感》、《寒支初集》、《寒支二集》、《钱神志》及《狗马史记》等。其中,《物感》被誉为我国第一部学习伊索手法的寓言集作品,《狗马史记》无情讽刺和谴责官场无耻之辈及其丑恶行为,被清廷列为禁书。尤其是他83岁(清康熙甲子年)时篡写的《宁化县志》,为地方志的研究提供了参详的史料,填写了历史的某些空白,是我国优秀的地方志之一,享有“天下名志”之称。

为诗为文表遗忠

白居易曾言:文章合为时而作,歌诗合为事而作。李世熊正是明清朝代更替时的一面镜子,其诗文清楚地照射出那个时代夹缝中文人的心态。

受传统忠君、夷夏之辨思想的影响,李世熊忠情于大明,不溶于清,反对清朝的民族压迫与歧视。他虽身处山林,但心系时政,关心百姓疾苦。他的作品中,不少反映了清兵入闽后的暴行,《闻说马上俘妇》便把清朝统治者的丑恶面目揭露得淋漓尽致:

人似明珠马似龙,裹鞭遥指杏花中。市边帘舞香回酒,骑后胡催骤入风。

扬罩半枝金杏粉,垂裾一派石榴红。汉家画史今如在,再榻明妃控玉骢。

远处,一群群官兵策马前来。首句“人似明珠马似龙”——人好像明珠一样穿着光艳、繁多,马好似连成了一条长龙,两个比喻极言来侵官兵之多。“裹鞭遥指杏花中”把官兵那颐指气使、飞扬跋扈之丑态刻画得入木三分。“骤入风”写出速度之快,贪婪之切。这些官兵,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不放过,把自己的骄纵淫乐建立在陷黎民百姓的安危于不顾上。这首诗虽简短,却深刻地表达了诗人对惨无人道的清朝统治者的强烈愤懑,进而传达出对民族间以和为贵和谐相处的渴望。

明末清初,清统治者得势,许多文人贤士选择明哲保身,纷纷表示效忠新朝。而李世熊一再称病推辞,不肯入朝为官。曾有人对他说:“不出山,祸不测。”李世熊义正言辞地说:“天下为官者十九,岂尽高士?来书谓怒出山,虑有不测。夫死生有命,岂遂悬於要津之手?且仆年四十八矣,去诸葛瘁躬之日,仅少一年;文山尽节之辰,已多一载。何能抑情违性,重取羞辱哉?”(《清史列传·文苑李世熊传》)。李世熊认为死生有命,自己年事已高,决计不会违背自己的本性出山。他以鞠躬尽瘁的诸葛亮和誓死不屈的文天祥作比,其归隐不仕的决心可见一斑。在《谢烈妇》中,诗人也很明白地表现了自己洁身自好的态度和立场:

寥落河山得女师,由来聂姊拟要离。明明瞭月魂无夜,皜皜飞霜夏可移。

应笑衣冠头似杵,何能怒裂眼如箕。青枫岭上流丹石,未许通人例勒诗。

谢列妇乃一妇道人家,面对欲侵犯她的山贼,尤能“怒裂眼如箕”。只此举动,足以让一些衣冠之徒自叹弗如。更不用说一女子为维护自身的清白,与兽性的山贼相抗,未绝,最后解带自缢而死。此番勇气和决心,让人折服。诗人将其比作明明的皓月和雪白的飞霜,赞颂了她如月如霜般的高洁品格,同时也暗示了自己的决定——宁死也不屈从。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儒家忠君思想表露得十分真切。

李世熊创作了大量的古诗,其中不乏揭露社会矛盾,表现忧国忧民情怀的佳作。他曾在《避乱归山赖惟中揽祛东山桥黯然挥手答诒二诗》中感叹河山改易,朝代更迭。“伤心三百载,国事太寥寥”。又如《寒支二集·一》中的《丙戌九月即事》:

秋风槭槭翦华鬘,故老吞声尽罢餐。三百年来青麦垅,八千里外黑弹丸。旗翻樵月杉关暗,马度镡云沦峡寒。满目鹤猿看墨墨,霜风染泪遍流丹。

全诗通过“槭槭秋风”、“青麦垅”、“满目鹤猿”、“染泪霜风”等一系列清冷的意象,以哀景写哀情,一“暗”一“寒”,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物是人非表现得淋漓尽致,而此时的诗人已早生华发,不禁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关外战争还在继续,关内到处一片萧条沦落。诗人心忧国家百姓,却无可奈何,无情的霜风染满了寄予诗人赤胆之血的眼泪,悲恸至极,赤诚可表。浓浓的忧国忧民之情流于字间,有黍离之悲也。

李世熊受封建科举制度和儒家思想的影响,早年积极入世,渴望建功立业。他曾上书黄道周,感愤时事。也曾补弟子员,一次又一次地参加科举选拔,希望通过科举这条道路跻身仕途,一展风云之志。他经常谈论古今兴亡,儒生出处,江南北利害,以及备兵屯田水利等大政,在其诗文中也有表现。如他在散文《里老论》中这样陈述:

古之里宰、党正,皆禄秩命官。汉人于乡、亭之任,三老之设,俾其劝道乡里,助成风俗,得与县令、丞、尉以事相教,复之勿繇戍,或赐肉帛,或赐爵级,任之既专,礼之又优。是以当时士大夫皆乐为之。如张敞、朱博、鲍宣、仇香之徒,方其微时,亦尝为其乡之亭长、啬夫,不以为浼下。逮后,魏之邻长、里长,亦复徭役;隋之州、县、乡官,悉由吏部;而唐之里正、村正,亦以品官以下充之。人之不愿为乡职,自唐睿宗世始也。而输差之法,至宣宗始创见焉。夫其不愿差也,而后差之以轮也。于是期会、追呼、鞭笞、楚挞、困踣无聊,则有逃之而已。上之人既奴隶叱之,囚徒临之,则下之人安得不自贱?倚法为奸,匿税规免,固其所也。至明太祖老人之设,固齿德俱尊人也;今亦与里长同视虐用之,久矣。夫齿德,人之不至也,吾能以礼动之,以义风之。得一里长,而一里之事举;得一老人,而一里之化行。坐守花封不下堂,而鸣琴可治,不亦快哉?(《汀州府志·艺文》)

文中详细说明了里老如何任命,人之不愿为乡职的原因,里老不可替代的作用、地位及其变化,进而提出了自己的主张——注重里长的作用,就可以达到“坐守花封不下堂,而鸣琴可治”这种不治而治的状态。这篇说理散文表明了李世熊对政治的高度关注,这对于现今治理国家维护社会稳定保持地方秩序仍有借鉴意义。

虽然满怀救世之志、用世之心,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李世熊却壮志难酬,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隐遁山林,“窥苍潜泉,伏习危岨”(《石巢铭》)。借写诗为文来聊以自慰,略表心境。

为文奇崛又古深

李世熊生平喜读异书,博闻强记,学识渊博。他“独好韩非、屈原、韩愈之书”,能取“秦汉派”和“唐宋派”之长,一方面,李世熊崇尚秦汉散文,主张文学的复古,反对六朝以来的骈俪诗风,具有强烈的说理论辩色彩。《里老论》一文便是最好的例证。文中纵论古今,自汉魏至隋唐,循序渐进,点明了人之不愿为乡职乃是“上之人奴隶叱之,囚徒临之”的缘故。而有无里老这一职,却事关一里之地的治理。权衡利弊,得一里长便能垂拱而治,此番治世之道,相信统治者一听则明。全文有理有据,事实道理俱全,不得不让人信服。

在这一方面,李世熊文章的最大特点就是奇崛。“其为文,沉深峭刻,奥博离奇,悲愤之音,称其所遇。”具体表现在其作品中就是想象奇特、丰富,具有雄大的气势充满怪奇的想象。试看他的《熊茂松使君读书堂》:

巨灵咆哮破苍封,六丁驱石走崆峒。平地仙掌摩青空,金精削出玉芙蓉。

上有浮图千尺干穹窿,下有松风卷海云茙茙。晚日倒射赤玲珑,石壁欲摧惊栖鸿。

吁嗟,九鲤湖在南,武夷山在东。神仙窟宅渺何许,白玉仙人何为于此巢云松。

中有洞门深且崇,恍惚似与紫烟通。石坛丹灶今尘封,吹笙一去入无穷。

华阳别馆谁房栊,当时倡和徐与宗。二子词华称巨工,昔日亭台草茸茸。

使君携酒坐客从,就中有客气如虹。睥睨直上排冥濛,手扪摩崖字半蒙。

古人陈迹空豪雄,胡为乎万事如转蓬,碧海风尘徒匆匆?与君尽美酒,浇此磊块胸。

安得华阳洞中觅仙迹,手把赤珠骑白龙!(《汀州府志·艺文》)

使君读书堂,在汀州霹雳岩,为明代汀州知府徐中行所建,又名“华阳别馆”。此诗开篇即气势恢弘,意境阔大。前半部分采用白描手法,写了霹雳岩的由来、地理位置和读书堂的环境。“巨灵咆哮破苍封,六丁驱石走崆峒。平地仙掌摩青空,金精削出玉芙蓉”,这两句中四个动词“破、驱、摩、削”以拟人化的手法,形象有力地写出了使君读书堂的形成,突出了整个读书堂的豪雄气概,这一派雄浑壮观之景,表露出诗人对使君读书堂的喜爱和向往之情。诗中关于巨灵、仙掌、金精、玲珑等的想象,无不怪奇,出人预料。后半部分有描写有议论,一句“古人陈迹空豪雄,胡为乎万事如转蓬,碧海风尘徒匆匆”,道出诗人的真实心境,有时光匆逝、万事空蓬、物是人非之感。就算是一首简短的诗,也不例外。他的《圃珖岩》只有四句:

拔宅诸仙弃旧窝,掷抛琼玉似星罗。堕云偃蹇眠秋壑,崩浪崔巍蹙怒鼍。奇鬼森来如欲搏,璧人双峙恨无多。幽篁独立思公子,自采兰蘅带女萝。

这首七言绝句有严整的格律,押韵严格,想象丰富。诸仙抛弃旧窝,扔掷琼玉,堕云眠,崩浪蹙,这些形象的描绘勾勒出一幅幅神奇美丽的图景,给人留下不少想象的空间。而诗的后半部分突然转向“奇鬼”、互相对峙的“璧人”、“幽篁”等冷意象,有猝不及防之感。此亦可谓奇之所在哉?

李世熊的《嘲九龙》则古奥深涩,乍看让人难以理解。“崖郁确兮水激诡,奔雷舞蛟奚为尔?尔奚不浩汗洞洪洗日唤月生,奚不澹天圮地淘汰星河澄万滓……”全诗不仅字词比较复杂、读起来拗口,诗人想要表达的意思更是让人匪夷所思。《清诗纪事初编》卷二曾这样评价李世熊:诗以险拔自矜,不折声调。

另一方面,李世熊攫取唐宋派“书写性灵”的特点,多写散文,或借景抒情,或寓情于景,或托物言志,既写出了自己的真实心境,表明了心志,又缓和了自己幽居山林的孤闷,于自然山水中找寻到了生命的真谛。显而易见的是,其诗篇不少就是直接以地方为名,直截了当地点出了自己的写作对象。如《石巢》、《紫金山》、《天影山》、《圃珖岩》、《瑞华岩》等。“世熊积垒块胸中,每放浪山水,以写其牢骚不平之慨”,心中的不平,满腹的牢骚都不自觉地随笔墨喷洒出来。

风格多变见真情

李世熊诗歌创作具有自己的特点,在散文方面的成就尤其明显。

他的散文奇丽深沉、俯仰多变、长于议论,较多地具有先秦诸子散文扬厉好辩的特点。其《里老论》夹叙夹议,就是最好的例子。黎士弘《前征君泉上李先生墓表》评论李世熊“先生文奇杰凄丽,长于推测情变,层见叠出”。

李世熊的文章不仅具有韩愈文章古奥艰深的一面,也具有陶渊明诗歌明丽冲淡的自然之风。例如他的《石巢》:

故面还幽壑,被萝谒大云。泉言砭耳痼,风发濯林氛。

不拾烟霞粕,重删冰雪文。探奇如味酒,气调别馨氲。

石巢,是诗人经常读书的地方,诗的首联颔联写出这里环境清幽,气候宜人。颈联道出了诗人所做之事便是删改文章,而尾联运用比喻的手法,把在书山里猎奇比作品味美酒,越品越香醇,别是一番风味。诗篇语言平易自然,毫不矫饰,于简单中道出真理,于朴实中见出淡远。

世人皆知陶渊明乃一隐士,不为五斗米折腰,一心寻找神往的桃花源。熟不知明末清初文人李世熊也有此情结。其诗《紫金山》与陶渊明《归园田居》有异曲同工之处:

山围人鸟路,孤筇迷出入。树石放奇情,分坛势相逼。石或化为树,树或化为石。石池澄寒波,落落松阴直。冥茫息峰顶,崎岖憩幽室。耳目及心神,丧之而后得。山深庵宇尊,诸佛现真魄。梵声肃以放,物理自来格。我心山灼见,山性我微获。

山、鸟、树、石等自然界中常见的事物,透露出诗人还归山林,摆脱尘网,洗尽世俗铅华后超然平淡的心境。清新恬淡的景物白描后面,是诗人“我心山灼见,山性我微获”山我相通,山我合一的真我心灵世界。此情此景,不正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若合一契么?

另外,李世熊作品还带有屈原诗歌浪漫豪放的色彩。比如他的《天影山》,整首诗以“站得高,看得远”的视角,围绕“天影”展开想象,给人胸怀宽广,旷达洒脱之感。而《美女峰》二首则表现出他婉转多情的一面。美女峰的美,是那么让人心醉:

寒倚青霄玉数枝,媥姗却立望来迟。云衣霞佩风将谑,黛笑岚啼雨可期。

翠袖萧条依草木,褰裳深浅娣蓬池。前山幸尔为骑驿,致语江郎婚媾宜。

欲将诸女伴江郎,女岸郎崖颇颉颃。万里烟霞通缟紵,两山孤峭拟鸿光。

前身痴筑多情垒,浩劫难灰小字香。为笑汉家贪绝丽,不知投老此柔乡。

“云衣霞佩”“黛笑岚啼”“翠袖”“褰裳”,山峰如一位高贵脱俗的美女,风姿绰约,温婉多情。江山如此多娇,触发了李世熊心中多少柔情。

综上所述,李世熊文章具有三个方面的特点:其一是奇崛艰深,其二是浪漫奔放,其三则为婉丽多情。且此三种风格有时各自为阵,有时交相融合,给人捉摸不透之感。彭士望所作《寒支初集》序也形象地指出了他文章的风格多变:吾三复元仲之文,其变有三,而之于一瞬。始而视之,则之之于奋:若立乎广壤,而长雷四野;若伏乎深溪,而瀑而下注……是其若万仞之石,坠于冲渊,崖击蹬硉,众响一激动,与洪波纷辨而沓至,而已闷如,而已恨如,汜然而若有所不应,汨然而若顺如也。

从李世熊的人生遭际中,不难探究他文章风格多变的原因。他深处敏感而风云瞬变的动荡年代,社会秩序混乱不堪,拥有满腔济世之志却无力回天;屡试科举却报国无门。“志与时违,才为势格”,正是他生不逢时,时运不齐的写照。他心中有怨,故“愤而不得以遽泄,泄而不可以一御矣”。恁是那自然山水田园生活如何荡涤,都未能完全摆脱出世与入世的矛盾的纠缠。

余荫披后世

李世熊对后世的影响,首先体现在他的气节上。他不慕虚名,不畏权势,屡次拒绝“出山”。他曾在《答汀州李太守书》说道:“人趋炎而某守贱,人走利而某守贫,人逐市朝,而某卧穷壑,人附权势而某侣缁衲。”出于淤泥而浑然不染,可见其忠贞耿介。

李世熊对先朝的眷恋,对新朝的不满排斥,为明朝遗民开了先河,树立了榜样。他喜欢结实有志之士,曾与“宁都三魏”为友,和刘坊结为忘年交,与黎士弘、彭士望等的友谊也很深厚。在隐居的四十多年里,他们相识相知,互通书信。共同的操守,共同的文学追求让他们走在了一起。李世熊的弟子黎士弘始终都很推崇业师的人格,对其无比的尊敬和爱戴。李世熊逝世后,黎士弘作《前征君泉上李先生墓表》,极力突出赞颂了李世熊的才学,以及决不偷生求活的气节。

他的金兰契刘坊,更是在各方面都与他有着相同之处。刘坊在拜访李世熊时曾作《宁化访李元仲奉赠》从文章和节操方面给予李世熊很高的评价。他自己也坚守着绝不事清的遗民思想,带着国恨家仇只身浪迹天涯。天可怜见,刘坊死时得以葬于世熊墓旁。一对文友相游于九泉之下,岂不幸运乎?

《静志居诗话》卷二十一认为“元仲镂错见长,澄滤不足”。《晚清簃诗汇》卷一八云:诗“亦戛戛独造。间效长吉,尤与遗民谢皋羽相近”。世熊在明代的声名并不显著,但他对清代闽西文学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形成了以宁化文人李世熊为中心向周边辐射的作家群,促成了清代客家地区文化的繁荣。

结语

1686年,李世熊离开了人世。当此之时,乡人争相厚殓他,建立了墓碑,保存了他的故居——但月庵。人们对这位品骨卓绝,德高望重的贤人的敬慕,化作对他深刻浓烈的纪念。300多年来,宁化人民一直记惦着他,1943年泉上镇曾一度更名为元仲乡。后由于文革,其墓和庵都毁于一旦。1987年,人们记起了这位被历史淡忘的贤人,为他重修了墓,建立新的墓碑,碑上刻着:大明遗民九世祖李公世熊之墓。

如今,在李世熊的家乡宁化县泉上镇,两处建有“李氏宗祠”, 那里记录着他的过去,承载着他的现在,藉此,他的文章将保存久远,他的事迹将流芳百世,他的精神将永放光芒。

李世熊作品

明贵州镇远府知府李公墓志铭

公,闽之宁化人。崇祯戊辰改元,以明经应恩诏,甲戌选贵州同仁县知县,己卯迁云南昆阳州知州,癸未迁广东南雄府同知,再迁贵州镇远府知府,未莅任,卒。呜呼!明社之芜也,则制科阨雄峻而用人之倒也。铨例由明经为令至于守,非豪有力则甚材而棱露者,虽豪且材犹不数也,虽甚材由不得尽其材,非残破委之即边弹丸度不展肘足者耳,是资格之为骏雄韬絷也。即如铜,山僻万仞,中辖属十乡,丁不蒲千,流寓新民十居其七,胥吏多亡命,舞文作奸不可稽。而苗夷密迩,时出剽掠,民无得耕耨者。自公令之,训练追捕,苗乃十出无一二利。昆阳之瘠,亦复如铜。崇祯五年,城破于夷,新城寥落不及一市。且册籍既毁,实田或报灾伤幸免,虚田或作实田并追,里甲坐困,不投豪绅,即亡境外。公为厘绝产,剔隐占,免故丁,豁虚粮,裒益额课,于是居者宁止,逋者复业,昆之人以为绝而复苏也。当时是,普妇万氏倡逆,合全滇兵力制一女子而未足。普去昆州三百里,岌乎震邻,而荞甸诸夷,逼处州境,蠢然思乱。公内严守御,外示威信,夷竟就抚,孤城以安。及迁南雄,颇为内地,则癸未之冬矣。甲申三月,北都沦陷。乙酉五月,南都再覆。天下汹汹,义师草窃,毛起如猥,而岭南尤剧。于是盗贼披猖者,惟公是御;藩王流寓者,惟公是护;军需征檄如霆者,惟公咄嗟是办。位贰于守,而名誉乃远逾守。七月,唐藩正位,闽中改元隆武。丙戌,朝仪移跸赣州。三月二十四而破吉安,四月十五而薄赣。岭北郡县,空虚无人,独阁部杨公延麟、总督万公元吉、兵道彭公期生、推官吴公国球三四人者与孤城生死。道路轰闻谓赣已不守,且突至梅关者。公时奉檄监兵五千迎驾,闻虔警,则仗剑出关,径率所统兵援虔。至南康,间道入围城,以策干万公。万公少为名进士,风岸嵬然,见公外傥荡,语又危谔,不善也。所画策壮,万惮于举奇,诎不用。他所论多左。公辞去,旋以功擢公镇远知府。呜呼!万公固贤者,乃科名芥于眸,即国士山立而勿睇。俗之移贤如此哉!七月,公解监纪还粤,将莅黔。九月晦,架陷于汀州,十月而赣破。时公已抵灵山县,颇闻闽地尽失,粤西拥桂藩,改元永历。欲间走南宁谐行在,值土寇飚发,遂及于难。呜呼!命往仇才,大用不竟,可悲也!夫先是二月间召用,故相何吾驺及陈公秋涛道出南雄,何问公约:“君闽人也,闽遂赞中兴乎?”公曰:“可也。非刘、石之雄,其臣亦无粘没喝、斡离不之谋,勇兵虽劲,皆辽土燕齐之人驱而从狄,迩则左良玉、刘泽清之降卒耳,何讵不相胜乎?”何相曰:“然则东晋南宋乎?”公曰:“未也。东晋自永嘉后,诸胡相吞,百年未定。故王导、谢安乘其闲暇,得宾贤礼士,修安和宽简之政,卒亦不能驾贺循、纪瞻辈与刘、石争雄长。今并引弓为一家,耽耽志江南耳,岂能为东晋之闲暇?南宋败创之余,则有韩、岳诸将力战而御之,宗、李、赵、张诸相弥缝补苴之,故金人屈就和议而宋以苟安。今皆不然,而局促闽中,驾驭不远,即欲为南宋,岂易言哉?”何相曰:“然则驻虔乎?”公曰:“是其次也,实亦置之危地而后安。汉高不据武关,终难灭项;太祖不战鄱阳,岂能驱元?以备、亮之材,退保益州,终不能越祁山寸武。况八闽泽国,无瞿剑之险乎?”何相曰:“鲁藩逼近金衢,将为梗乎?”公曰:“是乃所为中兴之藉也。恨岷蜀诸藩,不悉倡义西北耳!凡兵势有分合,彼合则亦利合,彼分亦利分。今闻以合力取山陕,而以分兵寇江南,盖袭晋隋之故智。晋以二十万取吴,而出师道六。隋以五十万取陈,而以师道八。途分则敌多也。既分中国诸镇之叛兵入吴越、入江楚,吾不能分而御之。使诸藩人自为战,疆自为守,即令为钱镠、为窦融,亦仅为圣主驱除难耳。汉追楚至固陵,而信、越之兵不会,张良曰:‘君王能与共天下,可立致也。’于是捐齐予韩信,捐梁予彭越,既并天下,而两王之地终归于汉矣。今举朝不思远屏腥氛,而聚谈服属鲁国,是某所谓倒也!独鲁国君臣暗于大计,恃江上一师以争衣带,而不知徽耽耽缀严州,以议其后,今不能谒徽出之冲,绝衢归之路,使之远犯江山而震撼闽关。是为前据虎,而左右背迎狼矣。”公又言:“相国即入闽,两龙夹日,天动云移,薄海瞻之顾,两勋忮愎,其可协乎?苞官苴将,其可汰乎?宿卫兵不满万,两关兵不满三万。建宁汀邵,罅可缝乎?能使天子换甲胄,履行伍,尽铲平世文貌,行草昧开创事乎?寇、贾、岳、韩,相国意谁属乎?即大驾驻虔,胸背单危,一万督抚可支天乎?楚督招降之卒,指枭指凫,可出湖迎驾乎?蜀、黔、滇、广、苗、狼之兵,可调集乎?皆未曰可知也。”于是陈公旋轸,而何犹趣驾。临岐执公手言曰:“所见天下士多矣,深识时务无如君者。比觐至尊,首当召君以匡,吾不逮也。”及陛见,所引荐二十余人,皆故吏、姻娅,无公名者。呜呼!邦之殄也,则用者不才,而才者不用也。公少时常自言所志:“诚得专制千里,毋得胸臆,当使狼虎绝踪,桑麻被野。”其言竟不售,仅以黑子州邑薄试鸡刀。及际事会,将显光气,而夺其利器,縻以闲曹,使失渊之鳞坐困豫且,英雄所为流血也,公凡剖断纠纷,无风霜电霆之迹,而却解窾开如所无事。今昆铜间遇剖决明了者,辄诧曰:“何许李宁化?”盖谓公也。

熊偿以谓公:治事如御兵,务为不可败者是矣。性孝友,事继母谢,俱如生母。抚异母弟妹,笃如胞弟妹。十年边吏,垂槖入粤,比得俸余,辄散族戚之乏者。哀讣至日,无耄壮皆欷涕曰:“天乎梦梦尔乎!”公少为名诸生,葛水鉴先生会较闽士,尝首拔公。朱公未孩时,备兵漳南,以公文颁录学宫,用式多士,士论无异同者。丁卯中闽闱副榜,癸酉北闱再中副帮,奢与多材,而啬与一第,造物固不可测矣。所学自天官、地理、日者、医算、浮屠、老子之言,无不贯穿。边幅颓然而中肃括,虽遇仆隶,必有礼焉。其它政绩敏异,传述者类稗说家言,寘勿论。摄其大者如此。公讳世辅,字左宜,亦号我持。父讳芳春,累赠南雄府同知。生母夏氏,累赠宜人。祖讳厚仁,始为风雅之言,斐然文士也,以资补浙江开化金马镇巡司。其先皆力田起家,不详所自徙。元配吴氏,赠封宜人。妾朱氏,生男子一人,曰邺。公生于万历丁亥,卒于再丁亥四月十九日。以月还柩,葬于里之赤土岗。而从弟世熊挥泪为之铭曰:

锦也不可幍,稻也不可虀。嵬科高第,不可鞭寇而笞彝。发土剃秽,干莫不如镃基;针盲起废,孔孟不如卢医。嗟时之惘惘,怀时拯溺。而郁肉救饥,縻千石于贵竹,俨善人于载尸,系午马于潕溪。则不如处囊之锥,使倾崖屈,排河之跖苇,系束控鼎之肢,人亡邦瘁。呜呼!噫嘻!

(这篇墓志铭是李世熊纪念他的堂兄李世辅(1587--1647)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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