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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坧(1874年-1926年),即朝鲜纯宗(조선 순종),朝鲜王朝第27任君主、大韩帝国第2任皇帝(1907年—1910年在位),同时也是朝鲜半岛历史上最后一位君主。字君邦,号正轩,是朝鲜高宗李熙和明成皇后闵氏夫妇仅存的儿子。1875年册封王世子,1895年晋升王太子,1897年大韩帝国成立后封皇太子。1907年高宗退位,李坧即位,改元“隆熙”。1910年8月22日,日本强迫韩国签订《日韩合并条约》,大韩帝国灭亡。8月29日,李坧下诏退位,降封为昌德宫李王。1926年病逝,时年五十三岁,庙号纯宗,谥号文温武宁敦仁诚敬孝皇帝,葬于裕陵。死后引发六·十万岁运动。
朝鲜王朝的亡国之君——李坧于同治十三年甲戌(1874年)二月初八日出生于朝鲜首都汉城(今韩国首尔)昌德宫观物轩,他的父亲是朝鲜高宗李熙,母亲是明成皇后闵氏(闵妃)。李坧是他们二人之间仅存的儿子。
李坧一降生便被卷入政治漩涡中。李坧之父高宗15岁时大婚,其王妃即是长其一岁的闵妃。但高宗对闵妃敬而远之,而迷恋另一个女人尚宫李氏(李顺娥),李尚宫于同治七年(1868年)首先生子。王室素有母以子贵的传统,闵妃深感不安。后来高宗又宠幸闵妃,闵妃先后怀孕三次,流产一次,夭折两次,因此摄政的国王生父兴宣大院君(李坧的祖父)对闵妃的生育能力产生怀疑,主张立李尚宫之子完和君李墡为王世子。这使闵妃和大院君的矛盾逐渐激化。李坧还在闵妃娘胎中时,闵妃联合自己家族的闵升镐、闵谦镐及其他反大院君势力,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十一月发动宫廷政变,将她的公公大院君赶下台。由于高宗生性懦弱,反被闵妃所制,所以开始了名义上由高宗亲政,实际上闵妃集团掌握实权的时代。
扳倒大院君后不久,李坧就出生了。闵妃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要求立刻将刚出生的李坧封为世子。但朝鲜国王即位、册妃、立世子、世孙等等活动都要经过宗主国中国的允许,当闵妃向中国清朝政府提出立李坧为世子时,清廷面有难色,主张以长幼顺序立嗣。闵妃以族人闵奎镐为礼曹判书,负责对华外交,又急忙派人赴中国巴结李鸿章等清廷重臣,甚至与东莱倭馆接洽,透过倭馆贿赂日本驻华公使,使其从中斡旋,让清廷回心转意。用时一年多,糜费百万金,终于达到目的。光绪元年(1875年)正月初一,高宗决定册封不满周岁的李坧为王世子。正月初七,派李裕元为世子册封使,前往中国请封。二月十九日,在昌德宫仁政殿举行世子册封仪式,成为朝鲜王朝五百年间受封年龄最小的世子。八月,李裕元启程前往中国。由于已经打过招呼,所以清廷很快拍板同意。光绪二年(1876年)正月,清政府派前盛京户部侍郎吉和、内阁学士乌拉喜崇阿为正副敕使前往朝鲜,正式册封李坧为王世子。随着还是婴儿的李坧被立为王储,闵妃在朝鲜的统治地位完全巩固。
李坧的“竞争对手”李墡,则在世子册封后被封为完和君,搬出宫廷居住。光绪六年(1880年),李墡死去,年仅十三岁。坊间盛传为闵妃所害。
李坧出生时,朝鲜已进入多事之秋。光绪元年(1875年)八月,发生了日本军舰“云扬号”攻击朝鲜江华岛的“云扬号事件”,朝鲜举国震惊。到了次年正月清朝敕使册封李坧为世子时,日本已经派了黑田清隆、井上馨率7艘军舰兵临江华岛,以追究“云扬号事件”的责任为由强逼朝鲜签订条约。清朝敕使为此警告李坧的父亲高宗李熙:“倭情本多难测,海防戒严不可疏忽矣!”随后,朝鲜被迫与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江华条约》,这是朝鲜历史上第一个不平等条约,朝鲜的国门从此被日本轰开,并为后来沦为日本殖民地作了铺垫。这对刚出生的李坧来说似乎是一种凶兆。
李坧出生后,备受高宗和闵妃的疼爱。在李坧出生后不久,高宗就特地下令以“增广庆科”的名义举行科举考试,以示庆祝。但李坧出生后身体并不好,经常生病。高宗和闵妃对此十分着急,除了召集御医进行医治以外,闵妃还遍祭金刚山一万二千峰,各峰施以米一石、布一匹、清钱千两,希望世子平安。高宗和闵妃又招来大批僧道、巫祝为世子作法祈福,弄得宫廷乌烟瘴气。李坧出生后四年间,闵妃又生下二子,却都夭折了。李坧作为闵妃的独子,更是视若珍宝。
光绪八年(1882年)正月,王世子李坧入学,行冠礼,闵妃命自己的亲戚闵台镐为博士,担任世子的首席老师。紧接着,开始进行王世子嫔拣择式。闵妃又内定闵台镐之女为世子嫔,并于正月二十六日正式决定。二月二十一日,九岁的李坧与闵氏行嘉礼于安国洞新宫(闵氏就是纯明孝皇后)。闵妃之所以将闵氏家族与世子安排成如此亲近的关系,正是为了巩固和延续骊兴闵氏的权势。光绪八年(1882年)六月,朝鲜爆发了反对闵妃集团的壬午兵变,闵妃急忙将世子李坧转移到景祐宫后,化装成宫女逃跑。利用兵变再次执政的兴宣大院君宣布闵妃已死,世子听说噩耗后“至恸无穷”,“每语到中宫殿(闵妃),则辄下泪矣”。后来兵变被清军平定,大院君被抓到中国,躲在外地的闵妃回到宫廷。闵妃还宫时,世子又亲赴宫门迎接。闵妃和世子的感情经过这次变乱后也就更深了。
光绪十七年(1891年),清廷驻朝大臣袁世凯认为高宗昏庸无能,已经没有希望,劝高宗禅让于世子李坧,由大院君辅政,希望如此能振兴朝鲜。高宗听说后非常害怕,急忙命世子南面正位,接受百官朝贺,效仿肃宗、英祖、纯祖故事,命储君代理听政。后来经过李容元力劝而罢,但李容元也遭到流配。亦有一说是这次代理风波是因为世子的庶弟义和君李堈远比世子优秀,且大院君对李堈寄予厚望,闵氏一族感到威胁,遂企图以世子代理听政的方式来加强自身的权势。
甲午战争以后,朝鲜脱离清朝独立,王世子李坧于开国五百三年十二月十七日(1895年1月10日)被进封为王太子,而高宗的称号也由国王升为大君主,闵妃由王妃升为王后。
李坧被加封王世子九个月以后,就发生了日本浪人入侵景福宫的“乙未事变”,李坧当时在父亲高宗李熙所居的长安堂,而母亲闵妃在乾清宫坤宁阁,而闵妃正是日本的暗杀目标。李坧亲眼目睹了日本人的暴行,他本人在变乱中遭日本人虐待,更可怕的是母亲在宫女群中被日本人杀死。后来李坧从当时在现场的一个宫女那儿听到了她目睹的一些事实,于是向美国公使馆寄去了披露真相的材料:“……受了惊吓的王妃说:‘我是来串门的。’宫女们也异口同声的这样说。但凶手们仍把她们扔到院子里,在王妃的胸口连踹3下,又用刀乱刺乱砍。同时,还有3名宫女一同被害,据说这3名宫女长得像王妃,凶手为了不漏掉目标,所以将她们一起杀害。”另外,李坧还目睹了朝鲜人禹范善参与刺杀闵妃,据说八年后在日本暗杀禹范善的高永根就是他委派的。
乙未事变发生两日后(八月二十二日),高宗在日本人的强迫下下诏废闵妃为庶人。王太子听说后更加悲愤,便于废后诏下当天上疏要求辞去太子之位。高宗于次日下诏说:“顾念朕王太子诚孝与情理,废庶人闵氏,特赐嫔号。”算是为闵妃稍稍挽回了些名誉。此后一连数月,李坧都难以从这一惨变中清醒过来,他的眼前总是重复那一血腥画面,以至于经常毫无缘由地像孩子一样大哭起来,并不停地呼喊着妈妈。每逢此时,身边的宫女侍从无不泪流满面。从此他性情大变,由活泼开朗变得沉默寡言。
建阳元年(1896年)2月11日,李坧随其父高宗乘坐妇女轿子逃出了被日本人控制的宫廷,来到俄国驻朝公使馆避难,史称“俄馆播迁”。高宗下令逮捕亲日大臣金弘集等人,至此亲日内阁垮台,李范晋、李完用为首的亲俄派掌握政权。高宗和太子李坧在俄国人及亲俄派的压力下被迫居住在俄国公使馆中一年之久,其间大量国家主权被亲俄派出卖。建阳二年(1897年)2月20日,高宗终于搬出俄国公使馆,偕太子李坧来到庆运宫(今德寿宫)。8月,改是年为光武元年,光武元年(1897年)10月12日,李熙自称皇帝,改国号称“大韩帝国”。王太子李坧被封为皇太子。
高宗于光武二年(1898年)6月29日开大元帅府,高宗亲自任大元帅,统辖陆海各军,皇太子李坧为陆海军元帅。此时的李坧虽然寡言少语,对政务鲜有介入,但他的地位和身份决定了他难以摆脱政治阴谋和伤害。光武二年(1898年)9月13日,发生了所谓的“茶毒事件”,亲俄派官员金鸿陆指使御膳厨师孔洪植和金钟浩在进呈给高宗和太子的咖啡中下毒,高宗感觉咖啡味道怪异而没喝,李坧接过杯子喝下少许,竟然昏厥在地,高宗大惊,急命御医抢救。后来金鸿陆等三人都被逮捕并判处死刑。但李坧在中毒倒地时摔断了两颗门牙,并且毒药永久地损害了他的脑神经和身体,以致他的身体更加虚弱。
此后,太子又负责接待德国亨利亲王,操办高宗五十大寿,这都是高宗对他寄予厚望而命他进行的活动,以此来锻炼太子。当时严淳妃(纯献皇贵妃)专擅,于光武五年(1901年)指使群臣伏阙上疏,要求册立严妃为皇后,掀起一场立后风波。高宗虽然非常宠爱严妃,但考虑到如果立严妃为皇后,将会伤害太子的心灵,所以最终没有同意。光武八年(1904年)11月5日,太子妃闵氏去世。两年后又娶尹泽荣之女为妻,是为朝鲜半岛历史上唯一一位生前做皇后的纯贞孝皇后。
此时已经爆发了日俄战争,日本再次控制韩国。日本打败俄国以后,于光武九年(1905年)11月17日强迫大韩帝国政府签订《日韩保护协约》(乙巳条约),剥夺了韩国的外交权,使韩国沦为日本事实上的殖民地。高宗在被日本人监视的情况派密使李相卨、李儁、李玮钟前往荷兰海牙参加第二届万国和平会议,不料其亲笔信和委任状被日本发现后,日本驻韩统监伊藤博文指使李完用(此时由亲俄转向亲日)、宋秉畯等奸臣进行逼宫,以违背《乙巳条约》为由,强迫高宗退位。光武十一年(1907年)7月19日,高宗宣布“军国大事由皇太子代理”,日本人仍不罢休,载来6门大炮对准庆运宫,强迫高宗退位。7月20日,在日本人和亲日派的操纵下,代理听政仪式转变为禅让仪式,并以“权停例”的形式举行,即皇帝、太子都不出席,而由宦官做替身代行,并匆忙结束了仪式。8月2日,李完用上“隆熙”、“太始”两个年号,李坧决定以“隆熙”为新年号。在这样迫近亡国的危急时刻,做了三十年储君的李坧继承了大韩帝国皇帝宝座。
李坧受禅后4日,日本又强迫韩国政府签订新的日韩协约,史称《丁未七款条约》(第三次日韩协约)。根据这个协约,韩国的司法权被剥夺,军队也与8月1日以纯宗诏敕的形式宣布解散。这个条约引发了反日义兵运动的高潮,但大韩帝国已是无可奈何花落去,被日本吞并只是时间问题罢了。高宗本来就是以“代理”的名义让纯宗接管政务,从来没有传位于纯宗,而是在日本人和亲日派的操纵下才变成“让位”,因此纯宗的皇位可以说是非法的。另一方面,纯宗时期所颁布的重要诏敕和法令,都不是纯宗自己的签名,而是日本的韩国统监府伪造的,伪造纯宗签名的人叫前间恭作,这个事实已由韩国首尔大学李泰镇教授详细考证。因此,纯宗做了三年皇帝,既是不合法的,又是完全任人摆布的傀儡,没有丝毫的实权。
日本本来是想将禅位仪式当作即位仪式,但因其过于简略,故准备另外操办一场盛大的即位仪式。隆熙元年(1907年)8月16日,纯宗下诏:“朕之将施政改善、图一世维新,必始自朕躬。当于即位日断发戎装,臣民知悉,克遵朕意。”8月27日,纯宗身穿西式制服,在庆运宫中的一座西洋式宫殿——惇德殿举行即位式,正式登基为帝。这种西式即位仪式在朝鲜半岛历史上也是破天荒的一次。亲历这次登基大典的一名西方记者写道:
“将近十点,宾客们聚集于现代化宫殿的大厅内,大厅一侧设有一个高台。皇帝的左边是韩国人,右边是日本人,内阁大臣站在左边最前列,统监府官员站在右边最前列。外国人面对着高台。新皇帝出现了,由侍臣和宫内府官员扶上高台。他穿着韩国传统服饰,一件一直到脚踝的飘逸的蓝色衣服,里面是柔和的奶油色长袍。他头上戴着一顶古色古香的韩国帽子,高耸的马毛帽檐挂着一圈韩国饰品。他的胸前有一个装饰性的小胸甲。他身材高大,动作笨拙,姿势别扭,神情茫然。在过去,所有的人都会在他面前磕头,而如今除了一个跪下的传令官外,其他人也就是鞠躬。奇怪的韩国音乐在背后响起,敲鼓并演奏忧郁的管乐器,司仪开始唱圣歌,隐秘的合唱团继续唱着。在一片寂静中,身着现代服装的总理大臣走上前去,宣读了一份贺词。皇帝一动不动地站着,显然是大厅里最不感兴趣的人。他甚至一没有一点无聊的表情,只是呆滞。随后中场休息,皇帝退出,宾客们走进休息室。很快,所有人又回到原位,皇帝再次登场。此时可谓剧变,他穿着作为大韩帝国军元帅的崭新的现代军装,两枚勋章(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其中一个是日本天皇给的)挂在胸前。他穿上新衣服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他面前放着他的新头饰——一顶尖顶的帽子,上面竖立着一根细羽毛。现在的音乐不再是韩国雅乐,而是由属于宫廷的受过顶尖欧式训练的乐队演奏的现代音乐……强壮而精神的日本代理统监兼驻韩司令官长谷川好道男爵带着日本天皇的贺词走到前面,领事团团长文森特先生跟在他后面,致以领事的问候。……加冕礼就这样结束了。”
此时纯宗已经34岁了,可一直没有子女。从长幼排序来说,理应由义亲王李堈继承皇位,可是高宗的严贵妃趁机结纳日本人,仗日本之势要求立其子英亲王李垠为纯宗后嗣。于是李垠便于隆熙元年(1907年)9月7日被册封为纯宗的皇太子。同年11月13日,纯宗、皇后和太子在日本的压力下移居昌德宫,庆运宫(德寿宫)则留给高宗单独居住。日本之所以如此,为的就是割裂韩国皇室的关系。而瓦解韩国皇室的举动,并非只有这一个。
隆熙元年(1907年)10月16日,日本皇太子嘉仁(后来的大正天皇)访问韩国,韩国皇太子李垠亲自去泥岘御旅迎接,纯宗下诏热烈欢迎。嘉仁走后,日本的韩国统监伊藤博文就一直对纯宗和高宗软硬兼施,强迫他们将十岁的皇太子李垠送到日本留学,并说日本太子既然来了,韩国太子也该到日本去。11月19日,纯宗下诏将太子李垠送到日本留学,并拜伊藤博文为太子太师,内阁总理大臣李完用为太子少师。此后伊藤博文在韩国的称呼又变为了“伊藤太师”。李垠被送走时,太皇帝高宗只能挥泪告别,而纯宗皇帝对此自然也是无可奈何。至此,韩国皇室被日本弄得七零八落,已经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了。
隆熙二年(1908年)是义兵运动最炽盛的一年,这年2月,各地义兵一度包围汉城,但被日本击溃。此后日本调集大量兵力,镇压义兵运动。在这一年中,各地义兵斗争被日军次第削平,已经很难形成气候了。在这种情况下,伊藤博文建议纯宗皇帝南巡,安抚民心,而伊藤的真实目的则是“欲使南北韩民知道,除了信赖我之外别无他途”。隆熙三年(1909年)1月7日,纯宗乘坐汽车自汉城南大门出发,南巡大邱、釜山、马山浦,宫内府大臣闵丙奭以下大批韩国大臣及伊藤博文等多名日本人陪从。到釜山时,一度谣传日本人要把纯宗绑架到日本去,于是数万釜山市民围堵在港口,呈抵死护驾之形,很快辟谣后就解散了。纯宗到达釜山海港时,一些渔民一齐驾驶五六艘船包围成一圈,大呼道:“陛下若东渡,臣等一齐赴水死,不忍见吾君被俘也!”岸上陪驾众臣急忙辟谣,说得唇干舌燥,那些渔民才离开。据说伊藤博文在陪纯宗巡游釜山时趾高气扬,下车仗剑向群众问道:“吾伊藤博文也,有欲杀之者乎?”群众不敢回答,有一人高声回答:“没有!”伊藤因此更加得意。他还在途中作了首诗:“日照金銮瑞色新,庆南草木始逢春。悲歌亡国腐儒事,不许乱民轻帝钧。”陪驾诸臣纷纷相和。伊藤又到马山浦,对群众演讲日韩两国的友谊,群众听了怒不可遏,伊藤后悔了,还没说完就走了。南巡6天后,纯宗一行又乘坐汽车返回汉城。
南巡刚结束,纯宗又开始西巡,隆熙三年(1909年)1月27日,纯宗一行乘汽车西巡平安道,伊藤博文亦陪同。这次西巡的规模比南巡更大,纯宗一行途径开城、平壤,一直开到中韩边境的义州。2月3日返回汉城。在这次巡幸中,不时传出暗杀伊藤博文的传言,甚至还在开城发生爆炸事件。这个月,韩国统监府强迫成均馆儒生剃发。
隆熙三年(1909年)6月14日,伊藤博文归国,复任枢密院议长,曾祢荒助继任韩国统监,仍然对纯宗为首的皇室进行严密监控。此时韩国政府已经完全被日本架空,在韩国各级政府中担任重要职务的日本人就有2480人。是年10月26日,伊藤博文在中国哈尔滨火车站被韩国青年安重根击毙。以安重根击毙伊藤博文为契机,日本朝野大力鼓吹立即吞并韩国,韩国亲日组织“一进会”也掀起了“合邦请愿运动”,延续五百多年的朝鲜王朝终于走到尽头。
隆熙四年(1910年),日本政府正式决定吞并韩国,并以寺内正毅为新任统监,专门负责此事。7月23日,寺内正毅来到汉城。8月16日,寺内正毅向韩国总理李完用摊开了日韩合并的要求,李完用没有拒绝,只是提出不要更改韩国国号以及合并后封纯宗和高宗为贵族这两项意见。8月21日夜晚,李完用偕纯宗尹皇后之伯父尹德荣谒见纯宗,要求他同意合并。这一切早在纯宗的预料之中,但纯宗仍然唏嘘着不允许他的要求,在一旁的皇后也大哭,尹德荣恳请皇后停止哭泣,并威胁道:“若是,则有赤族之祸!”纯宗不得已应允了李完用等的要求。李完用走后,纯宗夫妇再度掩面痛哭流涕。
隆熙四年(1910年)8月22日13时,纯宗皇帝在昌德宫之兴福轩举行大韩帝国最后一次御前会议。会议上众臣一致同意日韩合并,纯宗只好允许,并授给李完用以全权委任状,由他代表韩国签订《日韩合并条约》。同日16时,李完用在统监府与寺内正毅签订《日韩合并条约》。朝鲜半岛从此沦为日本的殖民地。
1910年8月29日,纯宗皇帝下诏退位。据说退位诏书颁布时还有一段小插曲,纯宗尹皇后在屏风后面听到李完用、尹德荣与纯宗商讨退位事宜,便出来阻止并把玉玺藏起来,后来玉玺还是被她的伯父尹德荣强行夺走。不过,虽然在《让与诏书》中加盖了“敕命之宝”的玉玺,却并没有纯宗的签名。日本在这天公布了《日韩合并条约》,并将纯宗皇帝的《让与诏书》、明治天皇的《合并诏书》及寺内正毅颁布的一系列法令一齐粘贴在汉城的大街小巷。纯宗诏书的内容是:
“朕以否德,承艰大之业,临御以后至于今日,关于维新政令,亟图备试,用力未尝不至。由来积弱成痼,疲弊到于极处,无望时日间挽回之施措,中夜忧虑,善后之策茫然。任此而支离益甚,自抵不得收拾于终局,则无宁托大任于人,不如奏完全之方法,革新功效。故朕于是瞿然内省,廓然自断,兹以韩国之统治权,让与于从前亲信依仰之邻国——大日本皇帝陛下,外以巩固东洋之平和,内以保全八域之民生。惟以尔大小臣民,深察国势与时宜,勿为烦扰,各安其业,服从日本帝国文明之政,共受幸福。朕之今日此举,非忘尔有众,亶出于救活尔有众之至意。尔臣民等克体朕之此意。隆熙四年八月二十九日。”
至此,延续519年的朝鲜王朝暨14年的大韩帝国宣告灭亡,纯宗李坧也成为了朝鲜半岛历史上最后一位君主。
李坧退位后,被日本降为“昌德宫李王”,软禁在昌德宫这座四百多年历史的悠久宫苑中,成了自己国家土地上的异国囚徒。而李坧的父亲太皇帝高宗李熙被降为德寿宫李太王,均列入朝鲜王公族,享受日本皇族待遇。明治四十三年(1910年)10月1日,日本正式成立了朝鲜总督府,开始进行长达36年的殖民统治。韩国的国号恢复为“朝鲜”,汉城改名“京城府”。
亡国之后,李坧和他的家族,以及在这次空前的卖国行为中出过力的李完用等勋贵重臣,总数达76名,都得到了日本的奖赏,获得了爵位、奖金和岁费。李坧为首的李王家每年从日本人那里支取一笔尚算可观的生活费用(50万元),在表面上继续维持着其帝王生活。但是,他已没有任何权力,甚至于连他的寝宫家具布置他说了也不算数。按照日本人的规定,那是新设的朝鲜王室事务管理机构“李王职”的权力,而“李王职”的负责人是日本人任命的。
这时的李坧虽然仍居住在昌德宫,但他像笼中鸟一样被严格限制了活动范围。除去他的寝宫大造殿以外,别处都是禁区。日本禁止他和他旧臣们到过去上朝议事的外殿去,因为此时“议”有关朝鲜的事时根本无须他们参加了。李坧可以彻底休息了。他无国可治、无政可理,躲在深宫秘苑里默默背诵着“小楼昨夜又东风”。大正六年(1917年)昌德宫一场大火,把他的“小楼”大部分烧毁,而别有用心的日本人则借修复昌德宫需要木料为由大肆拆毁景福宫,先后拆毁多达4000余间。原来,日本人听信了某些风水先生的主意,有意毁弃朝鲜王宫,断其“龙脉”,破其“王气”,以期永久统治朝鲜。对此,李坧明知日本的险恶用心,但他无力保护祖上留下的宫殿,惟有叹息而已。
大正六年(1917年)5月,李坧前往咸镜南道咸兴,瞻仰朝鲜太祖李成桂故居并祭扫李子春等祖先的坟墓;同年6月,李坧在尹德荣的策划下东渡日本,朝觐大正天皇。大正八年(1919年)1月,高宗去世,李坧想起母亲被日本人凶杀、父亲又被日本人毒死,他与日本人有着算不清的血海深仇。但他无力也无法去报仇雪恨,只把它作为永久的痛苦压在心底。这时,他变得异常迷信。他开始深信人死后是有魂灵的,人们是可以向死去的亲人倾诉心声的。他经常到高宗生前的寝宫和高宗、闵妃死后归葬的洪陵,面对空明长诵不已。后来王宫里有了电话,他便命人架设了通往高宗昔日居所和陵区的专线电话,每逢他因身体不适不能前往时,他便令侍从接通电话,令对方接听者把话筒对着被认为是高宗魂灵寄居之所,然后着素衣,正襟危坐对着话筒轻声诉说起来。凡看到这种场景的侍者无不动容。他这一习惯坚持数年,直到他病重不起。
李坧本性是个善良而懦弱的人。他的身心皆受到难以治愈的创伤。大正十五年(1926年)3月,李坧病重。当时已被王室立为储君的其弟李垠闻讯从日本东京赶回京城。见李坧病到如此程度,仍是医疗不周,李垠曾指令有关部门调配专职护士照料,广请良医,而且要中西医兼用。但李垠走后一条也未能落实。大正十五年(1926年)4月25日拂晓,李坧逝世于昌德宫之大造殿,享年五十三岁。李王职为其上庙号“纯宗”,谥号“文温武宁敦仁诚敬孝皇帝”。纯宗去世之前,曾秘密将遗诏口述给自己的姑父赵鼎九(兴宣大院君之女婿),由赵鼎九听写,并于1926年7月28日将其公开到在美国发行的《新韩民报》上。纯宗遗诏这样写道:
“一命仅存之予,为破弃并合认准事,诏曰:曩者并合之认准乃强邻与逆臣辈自为之、自宣布之,皆非予之所为也。惟幽闭我、胁制我,使不得明白言非予所为也。呜呼!古今宁有是理耶?予苟活不死,于今十七年矣,为宗社之罪人,为二千万生民之罪人。一息未泯,不能暂忘,困于幽囚,无出言之自由,至于今日。今一病沉重,曾不得一言而死,予将死不瞑目矣。故今予托卿,卿其以此诏宣布中外,使吾最爱最敬之吾民晓然知并合之非予所为也。前所谓认准与让国诏敕自归破弃。咨尔有众,努力光复,予魂魄当佑启汝焉。”
纯宗遗诏明确否认了自己承认《日韩合并条约》,也可印证《让与诏书》中没有纯宗签名的事实。这份遗诏既是纯宗对历史的交代,又表达亡国阴影下内心的悲凉。
朝鲜总督府为了收买人心,便下令为纯宗举行朝鲜传统的盛大国葬。大正十五年(1926年)6月10日,纯宗李坧的葬礼正式举行。陵墓被选定在其父皇高宗皇帝与母后明成皇后的南扬州市金谷洞洪陵旁,命名为“裕陵”。早上8时,大舆驶出敦化门,由宗室、贵族臣下和各地赶来“望哭”的民众共计数十万人组成的送葬队伍长达20余里。亡国后的李王此时成了国家独立的象征,市民百姓用对已故君王的悼念来表达亡国的悲痛。激动的人流渐渐失控,他们再次拿出秘藏的太极旗,高呼起“独立万岁”的口号。早在4月28日,一位名叫宋学先的青年见日本人乘着汽车从昌德宫驶出,他认定此人必是日本总督斋藤实,便冲上去把短刀刺进了他的胸膛,附近的一人挡住而被刺死。可惜的是,被刺者不是日本总督,而只是一个日本商会头目、京城府协议员佐藤虎次郎,他受到重伤;而挡住他而被刺死的则是京城府协议员、日本人高山孝行。宋学先当场被巡查击伤并逮捕,后来遭严刑拷打,终于被杀害。但他的壮举激励了全国青年人,到了6月10日纯宗葬礼那天,他们散发反日檄文,展开罢课斗争。日本军警到处抓人,进一步激起民众反抗,终于演变成全国性的“六·十万岁运动”。
李坧虽然在政治上无所成就,但在绘画和书法上却有相当高的造诣,传世《牡丹图》一幅,其画作及题字“富贵兼之”和雅篆“正轩”等都达到专业级的水准。
但是光武二年(1898年)9月发生“茶毒事件”,李坧喝下被投放鸦片的咖啡之后晕厥倒地,后虽抢救成功,但却导致神经中枢受损,写字不太方便,因此他的书画水平也就有所倒退了。
高宗和闵妃都非常疼爱李坧,但方式并不相同。高宗对李坧非常溺爱,“每饭,拣馔而食之;每衣,张袖而穿之”,闵妃虽然也爱李坧,但她经常在李坧犯错时打骂他,呵斥道:“汝虽世子,岂无父母!”李坧因此不畏惧高宗而畏惧闵妃。
李坧虽然结婚很早,但一直没有儿子,直到去世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有人说李坧一出生就没有生育能力,也有人说李坧小时候有宫女吮吸他的阴茎,吸出来就收不回去了。年龄稍大以后,李坧的阴茎下垂如菰菜,没有勃起的时候。他小便经常失禁,一日之内要换多次裤子。闵妃为此非常着急,曾命令宫女教李坧交媾,她本人在宫外大声问道:“谐否?”宫女回答说:“不谐!”闵妃听到后捶胸顿足,不断叹息。坊间都认为这是她杀害完和君的报应。
李坧虽然性无能,但是非常聪明,史料记载“世子记性绝人,凡朝章、国故、山川、关防、钱谷、甲兵之簿,以及士夫门阀、谱牒、科宦年月,随事胪列,历历不差”,他两岁时,清朝使臣来册封他为朝鲜国王世子,多年后他还记得当时清朝使臣抚摸他的情形。
李坧的性格也很开朗活泼,喜欢游戏。他八九岁时经常光着脚丫在宫廷花园里玩耍,后来高宗认为这样不合体统,于是李坧就再也没有光脚了。由于李坧聪明绝伦,东宫侍臣们根本比不上他,所以他经常骑着东宫侍臣作赶牛状,引来宫中大笑。
纯宗李坧著有《正轩集》10卷5册,现藏韩国学中央研究院藏书阁。
纯宗李坧与两位皇后的合葬陵墓被选定在其父皇高宗皇帝与母后明成皇后的南扬州市金谷洞洪陵旁,命名为“裕陵”,合称“洪裕陵”。
纯宗李坧虽然贵为皇帝,但他的命运非常悲惨。一出生就卷入政治漩涡中,母后闵妃和父皇高宗先后为日本人所害,他自己做了3年傀儡皇帝,最终难逃亡国的命运,李成桂传下来的五百年基业就在他手中毁于一旦。但这个国家积弊已深,尤其是他父亲高宗在位时一次次错失改革的机会,到他即位时被日本所灭已是在所难免。所以他是一个“无辜”的亡国之君。就他个人而言,他的个性比父亲高宗李熙还要懦弱,对日本的暴行和侮辱毫无办法,只能哭泣。时人评价:“太皇(高宗)虽昏庸,尚能可否事;今上(纯宗)则天资痴闇,不省饥饱寒燠,群少揶揄之,无所不至。”更要命的是,他作为一国之主,竟然无法生育子女,李坧从小以来内心的痛楚和外在的压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正是基于以上原因,纯宗一直是韩国人民同情的对象。正如他父亲死去时激起了“三一运动”一般,纯宗之死也引发了声势浩大的“六·十万岁运动”。值得一提的是,大正十四年(1925年)成立的朝鲜共产党从这次运动开始正式登上历史舞台,组织和领导工人、学生和农民举行抗日暴动。虽然这次运动的规模和知名度都不如三一运动,但在韩民族解放斗争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
中国文学家朱自清先生也创作了诗歌《朝鲜的夜哭》,悼念这位亡国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