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12-07 13:22
2008年1月4日晚,中国政法大学杨帆教授在上“生态经济与中国人口环境”选修课的最后一节课时,因为逃课学生人数太多而与一名欲离开教室的女学生肢体冲突。第二天,杨帆在学校官方网站发布《致有关院领导的信》,对前天晚上的事件做了简要说明,并要求学校处理相关学生。同时委托其研究生公布了该课堂“未坚持听完课学生”的名单,称“原则上缺席者不能及格”。随后不久相关帖子都被删掉。该事件被网友称为“杨帆门”。
杨帆,男,1951年生于北京市,2003年调入中国政法大学商学院,担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兼任中国环境保护促进会常务理事、国防经济研究会常务理事。
2008年1月4日晚,该校昌平校区阶八大教室,杨帆教授给学生上生态经济与“中国人口环境”的最后一节课,不少学生在上课之时把论文上交后就离开。杨帆来了后先照着PPT讲了一会课,突然停下来,扫视了一下同学,发现人数大大不够。“我们就揣度着没来的人要倒霉了。”然后杨帆开始骂那些走了的人:那些学生不像话,把论文交了就想走,没道德欺骗老师。他表示没在的学生全部都要挂科。
后经统计,该课程报名有240人,有101人交完卷子就走了或听了几分钟就走了。(《广州日报》2008年1月9日报道)
签到过后杨帆接着讲课。在阶八门口渐渐聚集了二三十名选修此课的同学。不久,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杨帆并不理会。
一名男同学忽然跑到门口,抬起脚狠狠地踹了一下门。杨帆打开门开始破口大骂道:“是谁踢的门给我站出来,扰乱课堂,混蛋,畜生!给我站出来,属老鼠的啊!!”杨帆见无人反应便愤而入教室锁上了门。
杨帆开始教育学生:不要这样的学生,合起伙来跟老师捣乱。我这个人脾气大,别把我惹恼了。我要干事不对,我就不敢这么横。这时,一名女生背着书包从后面一路走向门口。杨帆说:我没讲完呢!你干吗去?女生说:老师上课讲这些你不觉得很无聊吗?杨帆说:你才无聊呢!你叫什么名字?女生说:我又没选你的课!杨帆说:滚出去!女生说:干吗要滚啊!好好地走出去。
于是女生便出去了。据门外同学回忆,杨帆指着那个女生大喝:“站住!”并跑过去抓住其书包并称其扰乱课堂秩序,不尊重老师,要带其去保卫处。女生说杨帆一点为人师表的尊严都没有,并在扭打和挣脱过程中踢了杨帆几脚。杨帆怒不可遏,欲强行拉其去保卫处。期间很多同学加以劝说和制止。不久,保卫处的人赶到将女生带走。
2008年1月8日,杨帆教授在网上开了博客,对此事做了进一步阐述,记者也就此专访了他。而当事另一方的女生寝室电话一直没人接。曾接触此事的同行告诉记者,目前正值学校考试期间,校方已介入调查,该女生不愿露面。
记者:当时情况经过如何?
杨帆:她成心闹我的场,不是偶然进去的,我不让她出去,她非要出去,还说我很无聊。她没选这门课,我不让进她非要进,我不让出她非要出。我问她叫什么,她不说,我才捉她,否则就不会把她扭到保卫处了,而是第二天找她辅导员。
记者:学生说你骂人了?
杨帆:急了怎么不可以骂人?这么多学生把课堂当茶馆。不骂你就不能治你,我宁可不要这谦谦君子的美德。
记者:平时对学生这样严格?
杨帆:我的课是选修课,选了就得来上。我不考试但考勤。
记者:在这件事情上,您有个人责任吗?
杨帆:我不仅没责任,而且还有巨大贡献。要不是我这个脾气,就得让学生占上风,老师永远占不了上风,其他老师还真没有我这魄力,人要没脾气还叫人吗?人都有自己的底线。
记者:您说过老师现在是校园里的“弱势群体”,原本一团和气的师生关系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紧张?
杨帆:并不是一团和气。一团和气,也就是老师得容忍学生逃课,老师商品化、工具化。一团和气是一种伪现象。学生可以给老师打分,老师就得宠着学生,让他们高兴,容忍学生的毛病,完全没有师道尊严。你认为说师生和气是伪现象是否属实?
记者:和谐的师生关系是怎样的?
杨帆:坚持中国古代的师道尊严,这个底线是不能破的。
记者:有人认为这件事是教育体制的问题。
杨帆:不对,个人也有个人的责任,分清楚是非之后,再去说体制。只说是体制的问题,那是和稀泥。
·急了怎么不可以骂人?这么多学生把课堂当茶馆。不骂你就不能治你,我宁可不要这谦谦君子的美德。
·我不仅没责任,而且还有巨大贡献。要不是我这个脾气,就得让学生占上风,老师永远占不了上风,其他老师还真没有我这魄力,人要没脾气还叫人吗?人都有自己的底线。
·一团和气是伪现象。学生可以给老师打分,老师就得宠着学生,让他们高兴,容忍学生的毛病,完全没有师道尊严。
·当今社会师生关系倒置,老师被工具化,给学分的工具。
·老师们挺直腰杆,为了学生为了社会,抱着对家长负责,对学生未来负责,大胆地训斥学生吧!我们这个社会需要更多敢于训斥学生的老师!
杨帆成“门”了。我围着门走了走,想看看杨帆怎么了。结果发现杨帆没怎么,他执行学校的纪律,执行的粗暴了,确有失当之处。不过事出有因,错不在一方。而且无论怎么算,好像也算不上大事。
算不上大事居然就成了大事。法大的同事萧瀚教授要和杨帆“不共戴天”,因为他的教学理想是让学生自由自在——学生逃课只说明老师没魅力。因为不共戴天,萧教授递上辞呈,讲了“最后一课”。我愿意相信萧君是个酷爱自由的性情中人(坦率地说,他的最后一课讲得很动人);我也倾向于靠文化靠道德而不是靠管卡压培养下一代——文化在学校这样的文化机构再派不上用场,别处就更没希望了;我也乐见天下的老师大多“望之俨然,即之也温”,别说研究生了,就是本科生有机会也应跟着先生“沐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但普遍的现实是,80后的大学生中子路颜渊的比例并不很高。那么靠“德治”或所谓“人格魅力”来春风化雨,恐怕就不能成为——而且也没成为过——唯一的教学管理方式。实行点名外加威吓的“法家路线”,虽不足称赏却可以理解,尤其是在嚷了多年“依法治国”的今天,在专门培养法律人才的法大,在刚主张完“程序公正”的知识分子嘴皮底下。就算学生与老师是顾客和服务商的关系,是要自由的逃课(萧教授说逃课是自由的象征),还是要严厉的管教,恐怕也得听听学生家长的意见,因为是他们把一张一张攒下的钱或一家家借来的钱一次性交了学费。我不知道萧教授为什么非要上“最后一课”,把自己弄得跟烈士似的,难道就因为别的同事没遵循他那说是也是、说非也非的教育理想么?不理想甚至反理想的老师学院路两侧人山人海,而且也不是这两年才冒出来的,萧教授眼里这么不揉沙子,怎么会等到今天才上“最后一课”呢?还有,法大的何副院长撰文赞美萧教授的有德而无法,我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不知道他说这些是要干什么。
杨帆这件事一出,许多自由精英也随之而出。他们中有的我了解,在公私关系中混横混横的;有的真是拿写文章当上厕所了;有的在公共场所满嘴的男根女阴,跟嚼口香糖似的。这些人忽然对久违的“五讲四美”也就是“德治”表现出罕见的热忱,对没能“五讲四美”的“左棍”杨帆表示了齐刷刷的义愤。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们要修一座“杨帆门”。“杨帆门”的这些建设者大都属于“星期六义务劳动者”,但有的差不多已是专业泥瓦匠。无论业余还是专业,他们的对工程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对具体个人具体个案的兴趣。杨帆的事就那么大,再热火朝天怕也修不成个德胜门。倒是泥瓦匠们憋足了的能量和干劲令人感叹。我不知道“杨帆门”落成之后,还会有些什么更宏伟的工程在等着他们。
我不知道今年等着我们的,会不会是一个多事之秋。(原作者:黄纪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