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2-01-14 11:48
江春霖(1855--1918),字仲默,一字仲然,号杏村,晚号梅阳山人,福建莆田人,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进士,历任翰林院检讨、武英殿纂修、国史馆协修,官至新疆道,兼署辽沈、河南、四川、江南道监察御史。访察吏治,不避权贵。前后六年,封奏六十多起,与庆亲王、袁世凯、徐世昌、孙宝琦等权贵抗争,声震朝野。宣统二年(1910)被罢官归里。从此,厌谈政治,致力于公益事业,任修筑韩坝海堤、萩芦溪大桥等董事。其传世著有《江侍御奏议》、《江春霖文集》等。
江春霖(1855-1918),光绪二十年(公元1894年)进士,名列第一。历充翰林院检讨、武英殿纂修、国史馆协修、撰文处行走;光绪三十年(1904年),补江南道监察御史。不久,掌新疆道,历署辽沈、河南、四川、江南道监察御史;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擢监察御史;宣统二年(1910年)弃官回乡养母。他以屡劾权贵闻名,曾弹劾过袁世凯,辛亥革命后返乡。袁世凯任总统,请他出山任福建宣慰使,授其二等嘉禾勋章,均被拒绝。晚年对地方公益颇有尽力,尤以修筑海堤著称。其传世著有《江侍御奏议》、《江春霖文集》、《梅阳山人诗文集》等。
江春霖不仅性格耿直,而且为人光明磊落,不媚流俗,与那些在翰林院混日子的同僚们截然大有不同。同为翰林院庶吉士的胡思敬如此评价江春霖:“春霖刚直使气,好饮酒,饮数斗不醉。酒半辄掀髯指骂王公,闻者咋舌”。
从小敬仰诸葛亮、包公和海瑞,推崇他们法治中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立志要当个正直的监察御史,他在少年时作的《言志对》中,就认为监察御史固然职位小,但作用与宰相一样,关系到国家的兴亡,人民的生死。因此,他刻苦勤学,奋力进取,直到他三十九岁中了进士,选拔进京翰林院任检讨整整十年,他悉心研究历代法治的正反经验,并注意个人的修身养性,直到四十九岁那年,传来考取监察御史的消息,但好友密传上头指使主考官不要选他,他气愤之余,警觉自己用独特的瘦硬体写的文件,上上下下都很熟悉,于是,他提前几个月,用悬腕练变体字,应考时用上,主考官辨认不出,开封试卷才知他竟获第一名,只好让他如愿以偿当上监察御史。有人笑他用骗术,他平心静气地说:“我靠个人文才,为争得公平竞考权利,何谈骗术?”
江春霖当上监察御史不久,查明御史台陆宝忠钳制科道,又犯烟禁,两个月内两次上书弹劾,把这个顶头上司轰下台,名噪京都。连慈禧太后也很熟悉。江春霖上朝次数多了,发现慈禧的脸孔比年轻姑娘还红润,一定每次都擦脂抹粉。于是,在一次上朝时,他竟奏道:“老佛爷,您贵体安康,是臣民的福份!不过微臣劝您不要用洋人的胭脂花粉,那里头有毒素啊!”慈禧乍听一惊,喝令宫女端水来。这时,满朝文武官员议论纷纷,有的夸江御史胆子真大,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的却笑他吃饱撑着!过了一会儿,宫女端来温水,替慈禧洗洗了脸,慈禧让他上前瞧瞧,他惊呆了!原来慈禧平时保养得好,根本没擦脂抹粉。江春霖赶忙下跪:“老佛爷,罪臣有眼无珠,罪该万死!”慈禧却哈哈大笑:“真是戆直御史,赦你无罪!退朝!”江春霖忙谢恩:“谢老佛爷恩典!”
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先生原是清末一名举人。但青年时期对清朝腐败统治极为不满,秘密参加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活动。宣统元年(即1909年),于右任因在上海创办《神州日报》,积极宣传革命,被捕入狱。陕西某道台程淯(号白葭)与于右任是好友,和江春霖又有忘年之交。程淯到狱中探望于时,得知拘捕于的苏松太道蔡乃煌贪污渎职、声明狼藉。程淯与江春霖联络后,即搜集蔡乃煌劣迹的确切证据,专程上京交给江春霖,江春霖--核实后,立即上书参劾蔡乃煌,又让于家上诉,不久,蔡乃煌被革职。于右任获无罪释放,感激江春霖救命之恩,更敬仰他不畏强权、刚直不阿的高贵品德,进而对地灵人杰的莆田也情有独钟,曾送两个女儿来莆求学。于右任任国民党政府监察院院长时,特地为江春霖的《梅阳山人》文集作序,并为其遗照题词:“松柏之坚,姜桂之辛,是皆难老之征,以寿我天民。”
江春霖在京都为官期间,让母亲、夫人和弟弟全家留在深山老家,仍过着艰苦的农村生活。夫人病逝在家时,他悲悼不能归,特地寄来亲笔挽章:“三十年景短情长,前执教,后宦游,魂梦关山频隔绝;六千里生离死别,疾不知,殓未视,心肠铁石也悲伤!”从此,他终身不再娶。有一个大官涉嫌一件贪污案,心怀鬼胎,很怕受到审查,他想起同乡江春霖丧妻未娶,就花大钱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连夜带她上门,一定要送给江春霖做续弦,江春霖愤然斥责:“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我却是要学当雄鹰啊!”严然把他们轰走!
任御史时,不畏权贵,敢于直言,曾先后八次上书弹劾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凯,并参劾奕匡卖官纳贿,贪污腐败。1908年上书抨击摄政王载沣。1910年2月再参奕匡,奉旨回原衙门行走,愤而辞职归乡。辛亥革命后不剪发为道家装束,住梅阳山,自号梅阳道人。
其在职的六七年中,重要的弹章达六七十件之多,弹劾及亲贵、权臣、疆吏、军机大臣、尚书、总督、巡抚直至御史台之职者有15人。如首论都御史陆宝忠冒烟禁不宜长御史台之职,闻者慑服。弹劾庆亲王奕匡父子和询、涛二郡王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的罪行。专摺严劾袁世凯“交通亲贵、把持台谏、引进私属、纠结疆臣、遥执兵柄、阴收士心、归过圣朝、潜市外国、僭滥军赏、破坏选法、骤贵骄子、远庇同宗”等十二条罪状,朝野震动。这是清史上最早的一道讨袁檄文……江御史以其大无畏的精神,敢于批龙鳞,捋虎须,故“直声震天下,”有“清朝御史第一人”之誉。 然而,正直无私、为国为民的江御史,却触怒朝廷而被罢职。江春霖面对现实,深知国事不可为,遂辞官回归故里奉母。江春霖出京之日,行李萧然。除朝衣外,只有旧衣几件,旧书数筐而已。全御史台知其贫而廉,大家凑集二千两银子为他送行,以表临别敬意。江春霖却以诗婉辞不受。诗中有“俸余只剩卖书钱”之句,令人深思!他五任御史,而两袖清风如此! 江春霖出京以及途中经过上海等地,都得到当地各界知名人士的欢送与欢迎,盛会空前。当江春霖回莆田时,县城人士超过万人隆重聚会于兴化府学明伦堂,欢迎江御史入城。论者说:“自明朝黄仲昭因谏诤受廷杖归里,莆人曾在此开会欢迎之后,将及五百年,于今得再见之”,“足以代表真正民意”。
江春霖早丧偶,在京时不续娶,平生“不二色”。在故乡老家也是一不置田产,二不盖新屋,三不养奴婢,不改当年穷书生本色。他在《咏水仙花》诗中云:“雪貌冰姿冷不侵,早将白水自明心。任教移向金盆里,半点尘埃未许侵。”其风格如此。江春霖回里后,对家乡的社会公益事业,无不竭尽心力以赴。如主修、兴建江口九里洋水渠、镇前海堤、南埕海堤、梧塘沟尾堤、哆头陡门等水利工程,以及募建芦溪大桥和林尾、唐安、泮洋、陈墩、霞坂、双霞溪等石桥,对施工财物,点滴归公,并捐资以助,力促其成,万人德之!
民国三年(1914),袁世凯窃据大总统职位,为了收买人心,以江春霖修梧塘沟尾堤(即今涵江韩坝)有功,特授予一枚嘉禾勋章。这时江春霖已留起头发著道士装,闻后笑笑说:“道人不需此也!”
江春霖御史去世时,全国各地(含台湾)名家纷纷寄来祭文、挽诗、挽联。(除收入《江春霖集》外,散佚颇多。)末代皇帝溥仪也委陈宝琛送了挽联云:七上弹章,惟有故臣悲故国; 十年归养,那堪贤母哭贤儿!
邑人史学家朱维干教授有云:“吾莆受治爱新觉罗氏,二百六十七年中,堪称为完人者,(江)侍御一人而已!”诚然!
江春霖御史的一生中,经历了甲午战争、洋务运动、戊戌变法、庚子事变、辛亥革命等社会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见证晚清国运衰微、民生凋敝的社会现状,故政治交往颇多。返归梅山后,其足迹遍及福、莆、仙各地,此时虽脱离官场政治,然其社会影响力仍然存在,从他晚年的社交中略见一斑。
时人都知江春霖与陈宝琛、萨镇冰交谊甚厚,殊不知与海军宿将谢葆璋(现代作家谢冰心之父)也为至交。自京师南归时,特去拜会谢葆璋,特书一联相赠:庠舍争归故教授,楼船犹见汉将军。(见冰心回忆录)原来谢将军也参加过甲午海战,后在烟台创办海军学校并自任校长,1913年赴京任国民政府海军部军学司长,素以爱国之心、强国之志为世人所重,故与江春霖成为契交。两位以报国为己任的契友时有酬答之作,可惜宝贵文物毁散于多次运动中。
江春霖逝世后,在榕诸贤达设堂致祭,陈宝琛、林纾(林琴南)、萨镇冰、江瀚、郑孝柽、张琴等27人致祭。其中原福建省巡抚岑春煊挽幛为:谏草留芳。郑孝胥挽幛:谏草长留。谢葆璋、郑诚、黄棠治合挽一联:
陵谷变迁直道足垂行载后,干刊板荡伏机早识廿年前(廿年前恰为1908年,光绪朝终)在当年闽县军政名流的众多挽联中,福清江兜王步青的挽联引出一段御史爷与王步青先生的不寻常交谊。挽联曰:我为隔属故交,台驾不时临草舍;公乃胜朝遗老,直声终古震寰区。
王步青(笔名“学丹”),福清江兜世家之后,秀才出身,自幼饱览群书,多才多艺,精于“南拳”,可谓文武双全。其弟为上海美专的高材生,工西洋画。而学丹先生工“指画”,是当时的“指画”高手。原国府主席林森也赏识其画,亲题“游艺依仁”以赠。据王步青先生嫡孙王先俊(福清市书协会员,锦江书画院书画师)回忆,御史爷与学丹相识于江口东岳观,民国初年,待贤里黑白旗结众械斗,双方皆有死伤,殃及平民百姓。为平息事端,由江口东岳观董事会礼请江御史亲临东岳观主持调解,御史爷为官、为人之气节感化双方,终于清除纷争,化干戈为玉帛,至今仍传为美谈。在此期间,江春霖与江口的社会贤达交往颇深,与在东岳观作画的王步青由相识、相知而成至交。江春霖每到东岳观必到江兜王步青家小住,短则几日,长则旬月。江春霖在其“梅阳山人小楷”的尾款中记曰:“久不作小楷,学丹老兄见‘答西林书’,嘱为录之,难于方命不复计字之工拙也。时癸丑律中蕤宾之月春霖自识于梅阳之半耕书室。”“答西林书”为江春霖晚年小楷的代表作,江春霖专为学丹先生恭录一遍以赠,可见交谊之深。落款中癸丑年为民国二年(1913),时江春霖在王步青家畅论时事、书艺,到夜则秉烛观学丹先生泼墨书丹,“墨指”散点山水烟云之胜;或于月色朦胧之际,静观学丹先生轻舒猿臂,弹腿扫荡、疾除兼备的南拳表演。学丹先生亦文亦武、一张一弛的文武之道深受江御史的赞赏,经常约请当时莆阳名士赴江兜小聚,王步青嫡长孙王先泰家原藏有吴鸿宾、陈唐彬、张琴、关其中等大量莆阳名人的作品,惜均毁散于十年动乱中。
江兜背靠草堂山,面向兴化湾,人杰地灵,在村东面有一“昭灵庙”大戏台,江春霖曾为该庙题戏台联:至矣大矣蔑以加矣,秦欤汉欤将近代欤,戏台上方大台额为“大江东”三字。
此联此额的含义颇深,耐人寻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尤其是“大江东”三字之意,恐怕江兜人自己也要费一番思量了。以上联、额均毁于文革时期,近年在恢复原作时,乡人只记得上联,下联不得而知,因为此联与一般戏联大不一样。正当主事者一筹莫展之际,有一乡间故老偶尔走过,只看一眼即指出此联为当年江春霖所书赠,并十分迅速地吟出下联。众人一对,无论词性、音韵平仄均很贴切,故确信无疑。现在的戏联、台额是福清书法家所书,已无原迹之气韵了。
江春霖在京时,曾3次疏陈莆田官吏上下勾结、田赋不均,请饬限期清理。家居后,对地方公益事业,莫不全力以赴,尤其兴修梧塘沟尾堤(今涵江韩坝),亲董其事,力促其成。
涵江“下孝义二十四乡”中的陈桥、梧塘(南梧塘)、沟尾等村,因地势低洼,面临大海,水患频仍。民国3年(1914年),“下孝义二十四乡”父老请春霖主持兴修水利之事,他慨然允诺。亲到陈桥、沟尾等村观察地势,认为筑堤障海,是保护“下孝义二十四乡”农田水利的根本大计。先在西漳、吴桥、后亭、陈桥等要冲的沟渠筑堰,以堵上游之水,然后才能顺利修筑海堤。这4个堰中,以陈桥堰工程最巨,据说用于陈桥堰打桩的松木,几乎用尽涵江四大杉行的存料。春霖与同仁和民工一道,饱受风霜,全力以赴,堰得筑成。次年春,梧塘沟尾堤也在他的主持下,相继竣工,保障北洋7万亩农田收益。此外,他还先后主持募修涵江南埕、镇前海堤及哆头乌菜港等陡门。
江春霖还十分重视涵江卫生事业的发展和文物的保护,亲自撰写文章劝募,如《劝募涵江兴仁医院经费序》、《募修雁浔塔围墙序》、《倡修黄冈祠募捐序》及《募修国欢崇福寺序》等。
民国3年(1914年),福建巡按使许世英,因春霖修建莆田水利有功,请授以四等嘉禾勋章。这时他已留起头发作道士装,笑着说:“道人不需此也!”
民国7年,病逝,终年63岁。
江春霖工书法,瘦劲有骨气,字如其人。著有《梅阳江待御奏议》、《梅阳山人诗文集》等。
劾军机大臣袁世凯权势太重疏(光绪三十四年九月初九日)奏为枢臣权势太重,列款上陈,恭祈圣鉴事。窃臣谨按《尚书’太甲篇》云:“臣罔以宠利居成功。《洪范篇》云:“臣之有作福作威,其害于家,凶于而国。”《春秋传》云:“保君之禄,是以聚党,有党而争命。”自古权奸窃弄,始未赏不以忠顺结主知,洎乎威名日盛,疑忌交乘,骑虎既已难下,跋扈遂至不臣。岂尽其本心然哉?利之所在,势之所趋,而一时衔恩进款之士,又相与翼佐而拥戴之。即欲终守臣节而不能耳。此雨雪之有取于见睨,而履霜坚冰,圣人所为,谨防其渐也。臣于军机大臣
外务部尚书袁世凯权势太重,前在直督任内,已屡言之,均皆奉旨留中不发。上月世凯生日,又荷渥赏寿物,恩礼逾常,大小臣工献颂贡谀,以百干计。臣虽愚戆,亦知诵“鼎铛有耳”之言,而缄口结舌矣。顾念梅福以南昌故尉而上书,朱云以槐里故令而折槛,彼皆身无言责,犹且慷慨纳忠,矧臣备位谏垣,何能嘿尔而息?不避冒渎,谨就耳目所及,再为我皇太后、皇上列款陈之。
亲藩之重,冠绝百寮。向时亲王书款,皆称某王,无称名者。至结拜兄弟,则更未之前闻矣。乃世凯寿辰,庆亲王奕匡去爵署名为祝,贝子载振则称世凯为四哥,而自称四弟,对联两合,为众目所共瞻。熏灼一时,几炙手之可热。此交通亲贵权势之重一也;都察院纠察行政,非政府所得过问。乃前闻中外条陈盈积累尺,都御史张英麟等已拟封进,徒因世凯一言而止。条奏有无违碍,外间故不得知。宪纲竟听指挥,下此又谁敢议,此把持台谏,权势之重二也;荐贤为国,非以为私。桃李公门,古人弗受。而世凯前后之所保举,莫不执贽而称门生。但举显者而言,内则有民政部侍郎赵秉钧,农工部侍郎杨士琦,外务部侍郎梁敦彦,右丞梁如浩,大理院正卿定成,顺天府府尹凌福彭之徒;外则有直隶总督杨士骧,出使大臣唐绍仪,吉林巡抚陈昭常,安徽巡抚朱家宝之属,荐跻通显,或有合于同升,认作师生,谓无私其孰信?此引进私属,权势之重三也;安徽巡抚冯煦之开缺,河南巡抚林绍年之调仓场,皆奉上谕,外议谓世凯以不附已挤之。
初未敢执以为据,而代冯煦之朱家宝,为其门下,代林绍年之吴重熹,为其世交,则滋人疑窦。他如三省总督徐世昌,两江总督端方,江西巡抚冯汝骙,山东巡抚袁树勋,或谱兄,或契友,或亲家,或宗姓,综计直省大吏多半与之有连。同寅协恭,固属谊所应尔;联盟树党,不知意欲何为?此纠结疆臣,权势之重四也;北洋新军,为直省冠。世凯既入军机,又恐兵权削夺,于是引其门生杨士骧代为直督,诸事不得自专,悉皆受其节制,名曰开府,实则传法沙门护法善神而已。战功卓著之臣,投诸闲散,奉令维谨之辈,寄以干城。此遥执兵柄,权势之重五也;科举递减之奏,世凯本与张之洞同之。继而请裁科举,专办学堂,意在杜绝歧趋,建议未为不是。乃无何,而举贡之保送,优拨之加额,又请自世凯,倒之颠之,反之覆之,新学喜于速化,既群奉为祖师;旧学得乞末光,亦共推为恩主。此阴收士心,权势之重六也;善则归君,过则归已,伊古良弼,罔或不然。国会发自世凯,既而滋用不靖,意在缓开。谓宜以一身当众难之衡可也,乃世凯之阻都察院代奏,则以朝廷不欲为辞,已实党魁,而被四海以横流之祸;身为壅蔽,反诬九重以愎谏之名。此归过圣朝,权势之重七也;度德量力,外交固贵和平;仗义执言,公法尽堪理论。世凯自任外部以来,遇事多占失着,苏杭甬铁路借款,经三省绅商合力抗拒,英人闻已降心矣。卒以邮传部口口向借了之。假强敌之威以施压力,饰睦邻之说用盖奸谋。此潜市外国,权势之重八也;俄日战争,声明中立,乃国家万不得已之事,岂臣子所宜邀赏之时。世凯乃铺张扬厉,胪列多人,角逐坐视两雄。本无功之可纪,异常保至三百,犹谓赏不酬劳。卢未逐夋免,鼠能变虎,此僭滥军赏,权势之重九也。州县逃缺,虽由吏部,而饬赴与否,权则在于督抚。数载未到官,数月即撤任,黜陟只须四字考语耳,无所妨于吏治也,世凯既联督抚为党,又欲增重其权,遂请谕旨概归外补,公费有加,部臣诱于利而不能正。
道府照旧,科道塞其口而不复言。此破坏选法,权势之重十也;为政不用子弟为卿,富贵且讥其垄断,世凯之子克定,年未三十,即以候补道营入农工商部,旋由右参议历署左右丞,是已方柄用,子弟已为卿矣。垄断为何如耶?用人正当破格,内举固不避亲,藉势而得美官,受爵究嫌不让,此骤贵骄子,权势之重十一也;鸦片之禁,诏令綦严,亲王不以废法,学士因而罢官,亦既风行雷厉矣。乃臣闻江苏一省嗜好者多被咨回。世凯族姓十余,稽查者不敢过问。副都御史陈名侃得人私书,当众言之凿凿。办理未公,虽不由于嘱托,气焰可畏,亦略足以见端。此远庇同宗,权势之重十二也。夫王莽谦恭下士,周公恐惧流言,人固难知,知人亦良不易!臣何敢遽指袁世凯为奸邪,第就臣列款观之,其心即使无他,而其迹要难共谅。
历考史策所载,权臣大者贻忧君国,小者祸及身家,窥窃神器之逆贼,且置勿论。即功在社稷,如汉之霍光,唐之李德裕,明之张居正等,其以权宠太盛,灭族破家者何可胜道!则不独为国家计,宜少裁抑,即欲使世凯子孙长守富贵,亦不可无善处之道也。臣起家寒素,既绝党援,并无恩怨,祗以时间阽危,恐致焦头烂额之伤,不得不献曲突徙薪之策。敢恳圣明宣示臣章,俾自申辩。语如涉虚,请治臣罪,以为诬谤大臣者戒。倘以臣言尚近情理,亦当鉴古来权臣祸败,为世凯善全始终。昔东汉二袁四世三公,一败涂地,国既不振,家亦遂亡,以彼例此,尤为至近。缕缕血诚,无任激切。伏乞皇太后、皇上圣鉴训示。
海滨居士,慷慨自期,晨起读书,有客造焉。殷然问曰:“顷者闻子书声动天地,劲气阻金石,胸中似有迫欲自见者,其志何在?愿略陈之。”居士曰:“遇合不可知,言之恐贻当世笑,然范文正作秀才时,已有先忧后乐之志,志可不可无也。仆所愿为:内则谏官,外则县令。”客曰:“宰相、翰林、六部、九卿清要之职多矣,何必谏官?”居士曰:“宰相固所愿也,天下无事,官以次升,非早岁功名,安能崛起在位哉?翰林则务于诗赋文字,国计民生无补也。至六部九卿,吏部不得理兵部,太仆不得理太常,智效一官,能效一职而已。独谏官于庶政之得失,万民之休戚,社稷之安危,职官之能否,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皆得形于奏牍,天下事之不系职司者,惟宰相行之,而谏官言之。宰相知无不为,谏官知无不言,官职虽卑,任同宰相,此永叔司谏之书,君实题名之记,所为郑重言之也。吾儒志在天下,不为谏官,将安为?”客曰:“谏官固然矣,至县令亦不过治一方耳,于天下曷济?”居士曰:“此不得志之极思也。寒儒科甲出身,若非内用,即由县令进耳。要而论之,县令为民父母,不得其人,民受其殃。
旧制:民为县令所抑,诉郡守乃达司道,司道始达督抚,至冤抑得伸,而中人之家破矣。且县令又多刻下以奉上,掊克威行,卓异声起,是冤抑无得伸之日也。窃谓国势之盛衰,系乎民心之向背,民心之向背,视乎县令之贤否,盖督抚司道虽尊,势与民隔,知府虽近于民,而府缺清苦,仰食知县陋规;或又目击县令之刻剥斯民而不敢问,百姓冤无所伸,有不离心离德乎?仆之愿为县令,为民即为国,为一方亦即为天下也。”客曰:“子之志固如是矣,倘不为谏官县令,或为谏官县令,而刚直取忌,强项见摈,则如之何?”居士曰:“志存乎已,用不用存乎世,非所得而自主也。至乃虑及取忌见摈,岂古之所谓直道事人者哉?夫士君子见用于时,其居言路也,有去就争之者矣,争之而其言不用,官可去,身可舍,而公论是非,必不可泯,遑暇计及取忌乎?虽县令之职不获乎上,民不得治;然亦内存爱民之心,外不失事上之礼而已。若夫逢迎容悦以媚上台,忘生平之所守,诂不虞之虚誉,亦所不屑为也。”客闻斯言,喟然叹曰:“居官者皆存此志,天下安往而不治哉!谨志之毋使人笑子行不逮言也。”客去,因述所问答者,以着于篇。
因德国要挟有感(二)
由来误国是和戎,割地输金履辙同。
剜肉目前谋未远,噬脐事后悔何穷。
强邻莫餍豺狼欲,大将谁为骠骑雄?
隐忍偷安今似昔,请缨惭愧汉终童!
买书
十年薄宦更无余,清俸分来尚购书。
扩我见闻山海外,令人想象帝王初。
潜心早已惭高风,老眼犹能辨鲁鱼。
坐拥残篇贫莫患,籯金遗子竟何如?
水仙
雪貌冰姿冷不禁,早将白水自明心。
任教移向金盆里,半点尘埃未许侵。
由察院还词馆乞归养亲留别都中知已
一
朱云汲黯昔称贤,戆直羞将誉并延。
葵藿有心空向日,刍荛无力可回天。
放归田里原应尔,得返蓬瀛岂偶然。
二
一别家山又九年,俸余只乘买书钱。
久无甘旨供堂上,惟有平安报客边。
班列神仙知不贱,老来母子料应怜。
他时圣主如重问,为道之推已隐绵。
三
殷勤樽酒足留连,骊唱还兼写凤笺。
俊逸清新今鲍瘐,悲歌慷慨古幽燕。
良朋何日重携手,事主同时半比肩。
莫怨别离六千里,北来南去信能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