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3-07-30 13:29
如今,谁还有那么好的胃口能消化一套《大不列颠百科全书》呢?
迄今已有237年历史的《大不列颠百科全书》32册百科全书,收录了8万个条目,而“维基百科”在短短4年间就收录了近50万个条目。这个完全开放式的、免费的网上百科全书是电子阅读时代“最大胆的网络实验”。它把人们的注意力从传统阅读吸引到了新的“取阅”方式之中来了。
“教科书式的阅读分为三个环节:掌握、熟悉、了解,这可能对学校和专业领域的人员有用,但对大众阅读尤其是消费形态的阅读来讲,阅读各种信息更多是出于了解、扫描的目的。”42岁的媒体从业者老愚这样描述他眼中的阅读景观。他说,读书、做索引、做读书笔记的习惯在他身上也快消失了,他开了博客,那种不完整的断章成篇的风格和短时间写完短时间取阅和反馈的方式吸引了他。他认为,这是一种比较典型的“浅阅读”。
“语录”的风行也是浅阅读的征兆之一,在阅读媒体时,人们经常能看到类似于“声音”和“语录”的栏目,它使阅读的跳跃性更大。即便是史书,一本“语录体”的《非常道》也大受欢迎,你可以从任何一页看起,都不影响阅读。
浅阅读有时候更意味着“精准化”,更具有细节的力量。假如说深阅读曾经是一场饕餮的盛宴,它在如饥似渴的时代里填补了人们空虚的胃,而面对浅阅读,人们唯一能做的是像一个美食家一样不断浅尝辄止,迅速消化与吸收、抛弃与更新、理解与遗忘。
那个起始于1980年代的全民文化大补课时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知识、技术与观念的更新使人们不再有坐拥书城的快感,世界正在由厚变薄,阅读的深度和广度被信息时代阅读的速率打败。个人的知识体系、认知度和价值观正在遭到前所未有的瓦解,各个年龄代际间有不同的知识语境和话语系统,要想抹平这道鸿沟,浅阅读成为唯一可行的实用主义办法——我知道故我在。
工业化生产的媒体阅读比书本阅读更行之有效;媒介批评正在替代传统批评影响人们的意志;新闻背后的真相并没有人关心,反而是人物的冲突和娱乐化的戏剧效果为人们津津乐道;假如你不知道对方嘴中的一个新词,实际上已经在一场交谈中出局了。
两代人的阅读观之间只有分立,没有对立。我们在不同的读本之间进行选择,在不同的载体之间进行过滤,其实无所谓深浅,只有读与不读。
读巴金,理想的阅读状态是慢,最好还配有香茗、青灯,缓慢地培育出有关读书的愉悦感觉。但如果拿起一本打发时间的不入流的言情小说,所有深刻的阅读经验看上去都变得稚气和可笑。不管快慢深浅,相同的是,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在进行严肃的阅读。
在戴思杰的《巴尔扎克和小裁缝》中,两名初中水平的知青疯狂地寻觅读本,除了根正苗红的阿尔巴尼亚革命电影,他们还像特务一样偷偷找到了反动的巴尔扎克,并认为这是最适合阅读的书籍。我父亲的故事可以证明这部电影所描述的真实性,他下乡后修理了两年地球,随后被派去给农民兄弟的子女们当文化老师,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名正言顺任意看书的机会,并选择了《牛虻》和《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作为阅读的起点。
从名著开始自己的阅读之旅,似乎成为我的父亲那代人的共同特征。除了原料匮乏、选择范围狭窄之外,我毫不怀疑,他们对阅读是尊崇的,并把它当成一个寻找智慧的过程,变得深刻而固执。所以当我在10岁那年拿起一本《侠客行》时,我父亲会因为我的不务正业而痛心,尽管我现在认为金庸也算是名著。
21岁的郭欣并没有遇到这种尴尬,这名广东工业大学外贸英语系的学生翻阅最多的是时尚杂志,这种口味和他当工程师的父亲郭毅相去甚远,但郭欣并没有因此受到父亲的责难。他甚至鼓动父亲学习上网看小说,并获得成功。资讯的密集刺激和感官的高度膨胀已经让郭欣很难像他父亲按部就班地啃掉中外名著,他喜欢在网上浏览帖子、寻找新生代写手们的最新作品,并乐此不疲。“还有短信,我很喜欢发手机短信。用最精简的语言清楚描绘一件事是很考功力的,而且其中有很多搞怪的幽默,非常趣致。”对此,郭毅并不反对,用什么方式去阅读,由儿子自己做主。
多媒体、流媒体;博客、电子小说,早已不是发黄的巴尔扎克可以只手遮天的年代。在资讯汪洋中嬉戏冲浪比挑灯夜读更具愉悦,在郭欣看来,“有那么多Flash、视频和音频,任何时间其实我都在阅读,抱着一沓纸正襟危坐是枯燥了一些。” 至于大部头,他推崇的是一本成功学书籍《做人不做事,做事不做人》,认为在其中可以获得创业宝典。
踢开看图识字,70年代生人的阅读启蒙是《米老鼠和唐老鸭》,此前有谁见过从不穿裤子,但洗澡时被人撞破还要捂住下身的鸭子?这个发现比《十万个为什么》还要伟大。80年代生人的阅读启蒙是《灌篮高手》和《七龙珠》 ,樱木花道去不去NBA和孙悟空变不变猩猩一样,是个引人入胜亟待探寻的未知,况且,当中有人人都需要的励志成分。
所有的迥异都是时代赋予的选择权所决定的。郭毅和我父亲是在阅读都奢侈的年代寻找精神口粮,但可惜,那时候没有卡通和漫画这样的粗粮,只有巴尔扎克这样的鲍鱼。口味跳高之后又面临新的选择匮乏,即便粗粮出现,但精神上的东西,谁又敢轻易转换口味?而面对名著,无论谁都不好意思囫囵吞枣,反复精读才能品出滋味。但在报纸都能无限扩版的今天,即便是最有阅读经验的办公室文员,也不敢轻易断言自己能够逐字读完,那样会导致内伤。
苏联作家苏霍姆林斯基曾在给儿子的信中写道:“我告诉你,很多东西,不必细读,浏览一下就行了。所有东西都关乎于时间,你要学会最大限度地使用它。”如果这名享年52岁的阅读大师活到今天,就会发现其实每个人都是他儿子,肩负着生存和竞争的砝码,在不同的生活节奏和社会角色之间来回转换。他的教诲在今天会大有市场,人们都在自动自觉地“浏览”当中。
5%,这是一个调查数据,显示着中国目前保持读书习惯的人数比例。但“读书”和“阅读”之间并没有等号存在,而是“分子”和“集合”之间的关系。郭毅读《三国演义》,郭欣读《金刚》,隔壁的大龄女白领读《老友记》,楼上的主妇致力研究如何避免绝望,途径各自迥异,目的殊途同归,除去睡眠的时间,人人都活在阅读的框架内,避无可避。
经典被装进电视里浮光掠影,畅销被放进浏览器大肆横行,晦涩被制成胶片反复解读。在层出不穷的载体之前,我们很难摆出“做思考状”的造型,只能全情投入自己的注意力,深陷其中。阅读变成以注意力决定效果的娱乐方式,浅得可以一眼望穿。就像我们看电视上的李敖,是因为把“深”的任务转嫁给了他,而我们只需要浅显地读李敖。
但就像郭欣很感谢父亲不干涉自己的阅读,只作引导,浅阅读从来就不是问题。郭毅也在儿子的影响下学会了发短信,上BBS冲浪,他认为这种阅读方式“浅”却不“薄”,并且能够保持速度,和时代节奏同步。深浅阅读之间泾渭分明但绝不相生相克,对阅读者而言,只是意味着宽泛的选择和不同的快感。对于深阅读而言,“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是一种思维训练的过程和美学修养熏陶的过程,我们在BBS内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在博客内费尽心思地寻找某人的网志,在MSN的名字上竭尽心力想表现出语言的小趣味,都只是为了那唾手可得
浅阅读的群体正迅速膨胀,而这些速读人群却恰恰多是知识阶层。深浅阅读辨别不出精英和文盲,两种阅读观的意义在于它们都能同时存在,并且让人各取所需,QQ谈情与飞鸽传书对不同的人带来的是同样的感受。
(1)浅阅读产生的背景是新媒体的发展和信息量的爆炸
(2)浏览式娱乐式阅读成为浅阅读的重要特点
(3)浅阅读的阅读介质从以往的纸质为主转变到电子与纸质并存
(4)浅阅读的过程由以前在阅读过程中的被动接受转变为主动参与
在“世界是平的”同时,阅读视野内的“变形术”也开始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浅阅读”就是拥抱全球化的必然产物,换句话说,只有浅阅读,才能在这个“一马平川”的地球上“认路”。
作为应验率几乎达到100%的预言家,传播学家麦克卢汉在1960年代就对整个地球透视关系即将发生的巨变,表明了自己的观点:远处奔跑的马就是小马,近处的马比远处的马大。尤其是,他在草原上度过了童年,而草原就像一幅永远开阔一览无余的宽银幕,透视法在这里发生不了作用。
麦克卢汉暗示世界将面临一场新的“透视学”变化,而提出“变形的世界观”这一著名论断的《纽约时报》专栏作家弗里德曼则更为明确地告诉我们:世界被拉平了。电脑和网络是人阅读世界的USB接线口,而电脑屏幕则充当了这个“扁平化地球”的隐喻。弗里德曼说:“因为世界是平的,他们也能插上插头,连通、合作。我记得在我小时候,父母经常对我说,把饭吃完,中国和印度的人面临着饥饿。而我现在跟我的女儿说,把你的工作做好,中国和印度的人正对你的工作如饥似渴。”
全球化的“变形术”最为严重的后果,就是在世界被拉平的同时,阅读视野内的“变形术”也开始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浅阅读”就是拥抱全球化的必然产物,换句话说:只有浅阅读,才能在这个“一马平川”的地球上“认路”。
在上下班的地铁、公交上,银行排队的座位上,经常可以看到拿手机阅读的人群。手机阅读作为时下里非常流行的阅读方式,正在影响我们的生活。生活中总是有很多零碎的时间。这种零碎时间不一定就是欧阳修先生所说的“枕上、马上、厕上”。现代生活的快节奏容易给人带来疲劳感,有的时候明明有大把的时间(比如周末),心却还没能静下来进行深度阅读。那么这时候通过手机、电脑快速了解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资讯信息也同样是一种浅阅读。
借用“QQ谈情与飞鸽传书对不同的人带来的是同样的感受“这句话,我们同样可以说:拿手机看最新网络小说和坐在书房里看《红楼梦》对不同的人带来的是同样的感受。
浅睡眠,或伴之以梦魇,或失之以深潜,一觉醒来如未睡一般,慵懒疲乏,浅阅读其实与浅睡眠相仿佛。
然而,如今流行“浅阅读”。
君不见,“图解”“文摘”“画说”版的图书正大行其道,似乎读者的水平甚至智力都已回到了稚龄时期。
君不闻,中国的阅读率连续六年走低,已经低于50%,而且降到了1999年以来的最低点,“不读诗,无以言”已成传说,我们究竟在忙些什么?挣钱抑或搓麻?
君未睹,即使是中央电视台的《读书时间》栏目,也因收视率低而不见踪影了吗?
当读书失去时间,阅读之浅尝辄止,阅读之走马观花,阅读之不求甚解便成了一种风尚。书已而不是进步的阶梯,而沦为一种文化快餐,既然是快餐,何必讲究什么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呢?果腹而已。
请不要把“浅阅读”之风行简单归结为信息量呈几何级数的增加。越是纷繁芜杂,越需要精耕细作,而这不仅需要有阅读的广度为条件,更需要阅读的深度为支撑。静水流深,阅读之浅,或会让我们成为涸辙之鲋,会让我们当下的文化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阅读之浅,与我们整个社会急功近利的心太相因果。心态浮躁,哪里有什么功夫去“板凳坐得十年冷”?而不愿静心读书,又怎会思接千载,心游万仞?
书当快意,古人读书,讲究净手焚香,讲究正襟危坐,这样的形式是对书,对知识与智性的敬畏,我们不敢如此这般要求,我们只想,在某一个静夜里,手捧书卷,或者静对某一个思想家的博客,读之阅之,如听天籁,如闻仙乐。
据说,婴儿浅睡眠或是因为佝偻病,那么,我们乐于“浅阅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