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5-21 17:14
查考古籍版本主要使用版本目录、善本目录、善本提要。 版本目录(Bibliography of editions):《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清)邵懿辰撰,邵章续录,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重印。记录《四库简明目录》所收各书版本,并增补了四库未收书及后出书的版本。 版本目录是记载图书版本特征,考辨版本源流的目录。版本目录对学术研究、整理古籍及版本学研究都有重要参考价值。
中国宋代以后,由于雕版印刷事业繁荣,同书异本的现象比较普遍。《郡斋读书志》、《遂初堂书目》和《直斋书录解题》是较早记载有版本情况的目录。明代版本目录较多,如晁瑮《宝文堂分类书目》、周弘祖《古今书刻》等。清代考据学和版本学兴起, 私人藏书、 刻书普遍。版本目录中较著名的有钱曾的《读书敏求记》、于敏中等人的《天禄琳琅书目》、黄丕烈的《百宋一廛书录》莫友芝的《郘亭知见传本书目》、邵懿辰的《四库简明目录标注》、丁丙的《善本书室藏书志》等。其中《读书敏求记》是中国第一部系统研究版本的书目。中华民国时期的版本目录有柳诒征等人的《江苏省立国学图书馆图书总目》、孙殿起的《贩书偶记》等。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编出了《北京图书馆善本书目》,《上海图书馆善本书目》,《中国善本书提要》以及《中国古籍善本书目》等。
很多国家都重视对版本目录的研究和编制。西方目录学家将目录分为两大类,其中之一为评论性书目即相当于版本目录。美国目录学家F.鲍尔斯的《目录与校勘学》(1964)是一部颇有影响的著作。重要的版本目录有英国《不列颠博物院藏15世纪印本书目》(1908)和英国目录学家A.W.波拉德等编的《莎士比亚的对开本和四开本:莎士比亚戏剧版本研究》(1909)等。
要选择合适的善本作为底本,必须学好版本学,尤其是其中的版本目录学。
对版本目录,即一种古籍有哪些版本,哪个善,哪个不善,很早就有人注意到了。可以说,从西汉后期刘向、刘歆父子校勘整理官书开始,历代从事这项工作的人都对此非常重视,但明以前人所见到的版本大部分已不存在了。对仍存在的古籍版本,包括稀见的宋本、元本,明以来的大量刻本,以及活字本、抄本、稿本、批校本等作收集研究,是开始于明后期的藏书家们,特别是清代的藏书家,更留下了不少研究成果。学习版本目录学,必须首先接受这些成果。
这些成果大体分四类:
标注版本的藏书简目
爱好宋元旧本的藏书家,往往在藏书简目即所藏书籍的帐簿上标注“宋本”、“元本”等字样,如清初钱谦益的《绛云楼书目》、钱曾的《述古堂书目》、季振宜的《季沧苇书目》之类均是。以后,这类标有版本的简目仍有人做,而且做得比清初人更精密,清中叶孙星衍的《孙氏祠堂书目》、民国时傅增湘的《双鉴楼善本书目》就是其中最著名最有影响的两种。解放后编印的《北京图书馆善本书目》、《上海图书馆善本书目》仍旧沿用了这一老办法 。这种老办法的长处是比较省事;缺点是讲得太简略,非内行熟悉版本者参考起来有困难。
为旧本书撰写的题跋
这些题跋常编成专集问世,最有名的是清初钱曾撰编的《读书敏求记》,清中叶以藏宋本著称的黄丕烈撰写、民国初缪荃孙等编集的《荛圃藏书题识》(在清光绪时潘祖荫编集的叫《士礼居藏书题跋记》,所收没有缪编本多),民国时傅增湘撰编的《藏园群书题记》。黄丕烈的题跋多记宋元旧本收藏流转的情况,傅增湘则更兼及所题跋的旧本和其他版本的关系,并比较其优劣,都很有参考价值。
题跋和书目合一的藏书志
这开始于清中叶张金吾的《爱日精庐藏书志》。清后期四大藏书家中,除杨氏海源阁的《楹书隅录》是杨绍和杂抄其父杨以增所藏部分旧本书的前人题跋并略记得书经过、不像正规的藏书志外,瞿镛的《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陆心源的《皕宋楼藏书志》、丁丙的《善本书室藏书志》都可算是标准的藏书志。这些藏书志不仅像通常的书目那样有书名、卷数、撰人、版本,还加有题跋性质的文字,或抄录刻书序跋、前人题跋,或详记流转经过,或比较版刻优劣,因此,它实际上是题跋和书目合二而一的产物。至于书的内容优劣,它一般不涉及,这和以评论内容优劣为主的《四库全书总目》有显著的区别。此外,清末缪荃孙的《艺风藏书记》也是这种性质,不过有些书可说的话不多就记得简略些,甚至只记书名、卷数、撰人和版本,不敷衍成文。前些年出版的傅增湘的《藏园群书经眼录》和王重民的《中国善本书提要》的体例也与此相近,前者所记文物性善本最多,质量很高,后者著录稍滥,有些向来够不上文物性善本的如《津逮秘书》的零种也收进去,影响了水平 。
综合的版本目录
这是希望熟悉版本目录者最需要的目录,即在每种古籍下详记传世的各种版本的目录。这种目录始见于清后期,因为其时前三种形式的研究成果已经积累得多了,有条件把这些成果综合起来写成专书,以便查阅。这种专书传世的有三种,都是把各种版本批到《四库简明目录》上,因为这是当时最易得到的四部书大体具备的简目。三种中流传最早的是莫友芝的《郘亭知见传本书目》,宣统元年由日本田中氏在北京铅字排印,以后又有各种排印本、影印本、石印本,在民国时最为通行。其次是邵懿辰的《四库简明目录标注》,宣统三年由其孙邵章刊刻,其中已加进了孙诒让、黄绍箕等的批注,因此所注版本比莫目要多一些,解放后,邵章之子邵友诚又将邵章所批作为续录补入,编成《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正式出版,从而取代了莫目 。再有一种是朱学勤批的《四库简明目录》,朱氏是清咸同时大藏书家,其结一庐藏书向负盛名于东南,所批虽略少于邵、莫二目,但仍有为二目所未及者,惜向未刊行,我藏有光绪时管礼耕传抄,王颂蔚、翁炯孙校改误字的本子。此外,张之洞的《书目答问》也在所开四部要籍下注明当时通行易得的版本,民国时范希曾的《书目答问补正》更在版本上作了增补,特别是增补了《答问》成书以后到民国初年的新刻印本。吕贞白师另有《答问》的手批本,所记清代刻本较《补正》更为详备精审。至于专记清人、民国初年人著述版本的,有当年通学斋旧书店主孙殿起的《贩书偶记》和其后经孙氏外甥雷梦水整理出版的《贩书偶记续编》两书。孙氏还编有《清代禁毁书目》和《清代禁书知见录》,解放后合册出版,其中《知见录》注有版本,可供稽考清代禁书版本之用。
接受以上这些成果,是学好版本目录的第一步。过去,旧书店的学徒,只念过几年私塾。进店后,老板兼师傅边教他们背《书目答问》,边带着他们做买卖,让他们接触书、熟悉书,一般几年后就可满师成材。有志于整理古籍者文化水平要比过去的旧书店学徒高得多,只要肯下苦功,博览各家书目、题跋、藏书志,和实物两相对照,相信不出几年,就可大体掌握这门学问,而不致永远做门外汉。
(1)这些成果无论简目、题跋、藏书志以至综合的版本目录都有错误,即使出于大藏书家之手者也难例外。如《绛云楼书目》把明宣德时建阳书坊叶氏广勤堂刊刻的《万宝诗山》误认为宋版,《读书敏求记》把从日本正平刻本影抄的《论语集解》误认为高丽旧抄,《荛圃藏书题识》中定为宋本的《注魏鹤先生渠阳诗》其实只是明人的翻刻本,定为元本的《丁鹤年集》其实只是明初本,《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定为元本的《平江纪事》其实只是明正德嘉靖时刻本。这些都可说是鉴别上的错误。此外,还有故意弄虚作假的,如缪荃孙《艺风藏书记》中著录的宋元本就不一定都靠得住,其中有些就是准备日后售高价而伪题宋元的。我当年在上海修文堂旧书店见过一部缪氏晚年自己在上面批有售价的《艺风藏书记》,其中有的书批“真元本”,可见未批“真元本”的所谓元本就有问题。在修文堂见过一部缪氏旧藏的《风俗通义》,是明万历时胡维新刻《两京遗编》的零种,卷九、卷十还是抄配的,但《藏书志》却定为元本,这岂不是明明在欺人?至于综合的版本目录,如莫、邵两家也都脱误累累,有的是原批之误,有的是传抄致误而付印时未能校改。《书目答问》及范氏《补正》虽然校印比较认真,但原书仍存在着某些错误,新印本未能校正。
(2)简目、题跋、藏书志以至综合版本目录的邵、莫、朱三家,都着眼于记述旧本、善本,除《书目答问》等少数几种外,都很少注意通行易得的本子。同时他们心目中的善本,又多是从藏书家角度讲的成为文物的善本,很少是从校勘角度讲的善本。而如前所说,有些成为文物的善本,在校勘上往往并不是真善。如南宋建阳书坊黄善夫本《后汉书》,刻得很精美,是藏书家公认的善本,但文字错误很多,有的还错得很荒唐,“如《庾乘传》‘由是学中以下为贵’,‘由’误作‘曰’,《符融传》‘但即土埋藏而已’,误合‘即土’为‘堲’字,《许劭传》‘平舆人也’,误作‘千舆’”(傅增湘《藏园群书题记》,傅氏误记为刘元起刻本),《郭太传》也和通行本一样把传末注文七十四字误作大字,而这些在明嘉靖汪文盛刻本即所谓闽本里反而不误。又如《四部丛刊》重印本所收《西昆酬唱集》,是用傅增湘所藏明嘉靖时张玩珠堂刻本影印的,这个本子虽是《酬唱集》仅存的一个明刻本,却乱改原书款式,把原书所记撰人职衔移至卷首作为“西昆唱和诗人姓氏”。其中,“懊恼鸳鸯未白头”七律的撰人本题“元阙”二字,即传本原阙撰人之谓,这个本子却把“元阙”列入“唱和诗人姓氏”中,好像真有个姓元名阙的诗人参加唱和。可见这个本子在某些地方反不如清初的几个刻本能保存原书本来面目,但傅氏在《藏园群书题记》中却对它大事夸扬,得毋敝帚自珍之失。类似这样的事例为数尚多,切勿震于旧本或收藏者盛名,以耳代目。
(3)简目、题跋、藏书志各书一般只记一种版本,即使不止一种,旁及其他,也很难把该书的所有版本备列齐全。综合的邵、莫、朱三家以及《书目答问》等虽列出各种版本,但仍未能弄清楚大多数版本之间的渊源递嬗关系,更很少在这些综合目录里加以说明。因此,在整理古籍时,仍需将该书的各种版本收集起来仔细地比较研究。例如《说文解字》一书,《增订四库简明目录标注》说“黄丕烈有宋刊小字本”,又说有“孙氏平津馆仿宋小字本”、“藤花榭仿宋小字本”,但没有说明孙氏所据宋本、藤花榭额氏所据宋本和黄藏宋本的关系。其实,传世的几个宋本,包括孙氏所据、额氏所据本都出于同一版所印,其中,第十五上第三页均特别短小便是明证。各本文字间有歧异,当是补版有先后所致(各卷题衔有作“许慎”而“慎”字避宋讳缺末笔者,有避宋讳改作“许氏”者,也有不避讳径作“许慎”者,前二者当系南宋时两浙地区原刻及补板,后者则系元代补板而决不会是北宋真宗前原板,因为如果是北宋原板,至南宋刷印时决无不事剜改之理)。又《标注》在此书下说“汲古阁影刊北宋本”,又说“明赵灵均影宋大字本,即毛本所仿”,二者自相矛盾。其实,汲古阁所据即上述宋本,“嫌其字小,以大字开雕”,书尾毛扆跋语足证,仿宋大字本之说绝不可信。《标注》还说此书有“朱筠刊本”,《续录》还说有“清同治十三年浦氏翻刻孙本,同治十二年陈昌治校刊本,光绪七年淮南书局刊本”。其实乾隆时朱筠椒花吟舫刻本,即用仿汲古阁本之经毛扆五次剜改者刊刻,淮南书局本即用仿汲古阁本之四次剜改者刊刻,陈昌治本是据孙本改为一篆一行刊刻。所有这些,《标注》、《续录》都没有讲对或讲清楚。当然,我们不能要求前人都给我们把事情做现成。前人疏略之处,正有待我们来补正。至少在整理到这部古籍时,必须首先把它的各种版本及其渊源递嬗关系弄清楚,不能马虎从事。
(4)即使弄清了各个版本的先后和渊源递嬗关系,还不一定能立即判断其优劣。一般说来,刻或抄在先的似乎总要比后的优,重出之本似乎总要比原本差,但有时偏偏相反。例如,南宋程大昌的《雍录》,宋本久已失传,现存最早的是明嘉靖十年李经刻本,还有一种是稍晚的万历时吴琯刻《古今逸史》本。我手边只有万历本,要整理点校,用嘉靖本作对校,发现凡有异同之处几乎都是万历本正确,可见万历本所源出的本子一定比这嘉靖本更早更善,应该用万历本做底本。清人著作刻本中也有晚胜于早的情况。如顾炎武的《日知录》,康熙初刻符山堂本只有八卷,而康熙三十四年潘耒刻足本有三十二卷。又如王引之的《经义述闻》,嘉庆二年初刻不分卷,道光七年重刻本才扩大为三十二卷;而三十二卷本里收入的《春秋名字解诂》,原名《周秦名字解诂》,嘉庆原刻本二卷,经增删改名编入了道光本《经义述闻》。八卷本《日知录》、不分卷本《经义述闻》以及《周秦名字解诂》已可登诸善本书目,但如选择底本自应用通行的足本。再如诗人黄景仁的集子,较早的有嘉庆四年赵希璜刻的《两当轩诗钞》十四卷、《悔存词钞》二卷,但并不足。其孙志述广搜遗篇,在咸丰八年刊刻了足本《两当轩集》二十二卷和考异二卷、附录四卷,稍后的印本还把附录增添为六卷。所以,校勘整理黄集自应以这个咸丰足本为底本而不能用较早的嘉庆本。至于重刻之本转胜于原本的事也不乏其例。如清季王鹏运校的《梦窗甲乙丙丁稿》,光绪二十五年初刻,三十年重刻,重刻时王氏又校改了多处,并改正了初刻的个别误字,因此后来居上。如果整理王校《梦窗甲乙丙丁稿》,就要用这个重刻本为底本而初刻本只能备参考。
由此可见,在接受前人成果、学习版本目录的同时,还必须进一步核对原书,自己下功夫钻研,在整理古籍选择版本时尤应如此,而决不能仅仅记诵一点前人的成果就自满自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