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24-08-26 12:28
青蚨,传说中的虫名,别称蚨蝉、蟱蜗、蒲虻、鱼父、鱼伯等,原型可能是田鳖、桂花蝉。传说青蚨生子,母与子分离后必会聚回一处。人用青蚨母子血各涂在钱上,涂母血的钱或涂子血的钱用出后必会飞回,所以有“青蚨还钱”之说,“青蚨”也成了钱的代称。
据考证,青蚨即古书中的蜮、短狐,今俗名水知了,是半翅目的大型昆虫田鳖、桂花蝉。形略似蝉而扁大,体长6厘米余,桂花蝉长7厘米余,尾端尖。体灰褐色至近黑色。卵似蚕卵,多产在雄虫背上,也产在草上。水生,性凶猛,能捕食比自己身体更大的小鱼。“鱼伯”即鱼霸,今田鳖亦名水中霸王。广东人以为美味。《大词典》释青蚨为“传说中的虫名”,非。古人把田鳖看得十分神奇诡异,还钱就是其一。古书在描述动物时常夹杂传说和错误,我们须细心辨别。
王诩(春秋时人)的《鬼谷子》一书是目前已知最早论述“蚨母”的文献。当时人类还没有发明纸张,竹简上的记述行文简明,仅有21字:“若蚨母之从子也;出无间,入无朕。独往独来,莫之能止。”这段文字源于作者的亲身观察,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直到1988年,大田鳖的护卵习性才在人工饲养过程中被发现:雌雄交配后,雌虫在露出水面的水草茎上产卵,并由雄虫看管。雄虫白天待在水中,头朝下趴在茎上,腹末的呼吸管露出水面,偶尔爬上来,在卵堆上待一会儿;日落后不久它就爬上来,守候在卵堆上,并时常下水,用身体附着的水滴湿润卵粒。雌虫则外出自由活动、捕食或玩耍。夜静更深时分,雄虫常摇足发出招呼信号,雌虫回应后,双方便在卵堆旁交尾。雌虫产卵后便跳入水中离去;雄虫则爬入水中,并不时爬上去,待在卵上。这样的行为日复一日,最长可持续3周,雌虫均与原配雄虫交尾,每天产几粒卵,多时可达11粒。
这些有趣的行为均发生在夜间,甚至深夜,如果不是人工饲养、不认真观察,这些细节很难发现。我们可以想象:白天经常坐在水塘边的古人注意到水草茎上有一堆卵,水草下潜伏着一只护卵的“母”虫,偶尔可看到它上来,似乎每天如此;然而,直到卵已孵化,也没有观察到“公”虫到来。频繁出入水面,即“出无间,入无朕”;未见“公”虫,即“独往独来”;即使人为把“母”虫与卵分开,“母”虫也能找到卵堆所在的水草,即“莫之能止”。可见古人的观察多么仔细。有人采集了美国田鳖的30个卵块(共计2118粒),又饲养了另一种田鳖并获得了10个卵块,但相关记录中均未提到成虫的护卵习性。而我们的先人早在2000多年前就观察到了护卵的习性,但只是想当然地以为这是母虫所为。其实这样的解读即使在当代也可能发生。例如,密歇根大学道格拉斯湖生物站昆虫标本室有一头美国田鳖标本,标签中即有“护卵,雌性?”的记录,其实这是一件雄虫标本。虽然采集人没有确定它是雌性,但我想:对母爱根深蒂固的认知一定干扰了采集人的判断。
《淮南万毕术》(公元前139年)中有一个类似“从子”的记载:“以其子母各等,置瓮中,埋东行阴垣下,三日后开之,即相从。”上世纪80年代,有日本学者在水族箱里做了一个实验,实验中观察到:日落后不久,雄虫会从自己所处的柱子往上爬,如果柱子上无卵,它会尝试寻找,经过多次失败(最多达42次)后,最终会找到卵堆。但它们似乎并不能判断那些卵堆是否是自己的。也就是说,只要找到卵堆,它们都会待在上面看护。《淮南万毕术》的实验时间长达3天,最终发现“母”虫均在看护卵;而且,只要卵没有孵化,雄虫就会看护。但是,在瓮内整日黑暗的情况下,雄成虫是否白天也会趴在卵堆上看护?现有研究表明,雄成虫会在日落后不久出水,并爬到卵堆上看护。
据《异物志》(约公元50~150年)记载:“青蚨形如蝉而长。其子如虾子,着草叶上。得其子则母飞来。煎食甚辛而美。”而同一时代许慎的《说文解字》中,关于“蚨”字的记载是:“青蚨,水虫,可还钱。从虫夫声。房无切。”据此可以明确:青蚨是一种水生昆虫,而且可食。值得注意的是,“青蚨”最早见于记载岭南动植物的《异物志》,这与桂花蝉的分布一致。很早以前,我国的部分地区就有食用桂花蝉的习俗,而且一直流传下来,桂花蝉之名即指其形体像蝉,加工成食品后有桂花香。目前,桂花蝉在我国广东和广西仍是传统美食,在泰国等一些东南亚国家也盛行。有一篇1931年的文献记录了2种烹制方法,加盐水煮或以油煎炸。其香味由雄虫后胸腺产生,据称是用于吸引雌虫。泰国等地雄虫的价格明显高于雌虫。在越南,人们从雄虫身体中提取分泌物,甚至人工合成用于食品加工,以增加食品的香味。可见人们感兴趣的还是它的香味。泰国东北部贩售的食用昆虫包括桂花蝉,但不包括大田鳖。文礼章在《食用昆虫学原理与应用》一书中将大田鳖列入中国食用昆虫资源,但没有列入桂花蝉,可能有误。
研究表明,我国古代文献中关于“蚨母”的说法是错误的,看护卵的其实是雄虫。这种行为有两个作用:一是及时给卵补充水分,卵粒发育后期的重量可比初期重1倍,需要不断提供水分;二是提供保护,避免被天敌捕食,但主要还是为了避免其他雌虫的骚扰,因为待在卵堆上就不会被水中的雌虫发现。如果没有尽职的“亲夫”,即使雌虫产了卵,得不到看护的卵也不能发育、孵化。而未产卵的雌虫偶尔会“抢夫”,首先它要破坏(即取食)雄虫正在看护的、非后来雌虫所产的卵,雄虫则会反抗,但常常失败,结果是与后来雌虫交配,此后便开始看护后来者的卵。此外,我国古代文献中还有“青蚨还钱”之说,这已经明显有演义或想象的成分了,可能是青蚨的若虫有点像铜钱的缘故。桂花蝉的卵较大,长径可达4.5毫米,孵化的1龄若虫长度可达10毫米,多只这么大的的若虫聚在一起,是否像一堆铜钱?
《异物志》中还有“得其子则母飞来”之说,《搜神记》中则有“取其子,母即飞来,不以远近;虽潜取其子,母必知处”的记载。这应该也是演义猜想。虽然雄虫往往锲而不舍地寻找自己的卵并通常能找到,但分不清那些卵是否为自己的后代,其寻卵和护卵都是本能行为。
最早的“蚨”(大田鳖)或“青蚨”(桂花蝉)之名源于“从子”,后来这个名字似乎失传了,以至于后人没有沿用。大田鳖和桂花蝉都是凶猛的捕食者,人们经常在水塘或水田中被其蜇咬,因此它们还有“射工”、“短狐”、“溪鬼虫”、“水弩”、“抱枪”、“含沙”和“射影”等格外形象或有趣的俗名。其中,以李时珍的描述最为详细、生动,可见他自己观察过。陶弘景把“蚨母”认为是一种蜘蛛,这是不对的。朱弘复等对《本草纲目》中所涉及的昆虫进行了注释,认为青蚨是一种青色的蝉,也是不对的。
青蚨历代诗文中所见多有,但钱币上却极少见。至于青蚨的形象,在古钱中同样难觅其踪,即使在花钱琳琅大观的宋代,似乎也不见好事的雅客以青蚨为题材有所创作,可发一叹。看来,除非有新的发现或考据,很难得知汉唐宋元人眼中笔下的青蚨是怎样一种似蝉的水虫了。然而到了近代,突然有点耳目一新,青蚨们翩然而出了。“青蚨云集” 背八卦 ,钱面四隅及钱背内周有简陋杂宝类图形,应为清季民间所铸。四川 “马兰钱” 中有一种 “青蚨飞去复飞来”,其上一物大致如蝶,双翼则刻意作蝠形,兼寓福至之意。背面花枝繁盛,无任何细节关乎 “水虫”,考其渊源, 乃以宋“青枫巨蝶图” 扇面为本,因此,姑不论其有稽无稽,清中期以后,青蚨就是这蝶一般的面目。浙东代用币 “冯记合祥” 钱背亦用青蚨,惟躯干肥短,稍近似蛾。同时期纸币也不例外。光绪三十四年信成银行银元券上,四角所饰的蝶形物亦当为青蚨,以附庸古典并取利市之吉义。记得某次会间言及于此,有一位我很尊重的前辈断然地说,这就是蝴蝶嘛,青蚨是指铜钱!我心想青蚨这虫和“怪哉”差不多,没法捉得来验明正身,我也不能那么断然地说蝴蝶就不可以印在钞票上,于是只得俛首无语。正是:子母相从亦神伤,何事将血致白镪?时贤未识青蚨面,枉使蛱蝶舞一场。
“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若蚨母之从其子也。”
“南方有虫,名虾蝺,其形似蝉而差大,味辛美可食。每生子,必著草叶,大如蚕种。人得之以归,则母飞来就之,不以远近,虽潜取必知处。杀其母以涂钱,以其子涂贯,用钱货市,旋即自还。故《淮南万毕术》以之还钱,名曰 ‘青蚨’,云:‘青蚨,一名鱼伯。以母血涂八十一钱,以子血涂八十一钱,置子用母,置母用子,皆自还也。’”
“以其子母各等,置瓮中埋东行阴垣下,三日后开之,即相从。以母血涂八十一钱,亦以子血涂八十一钱, 以其钱更互市。置子用母,置母用子,钱皆自还。”
“青蚨,水虫,可还钱。”
藏器曰∶青蚨生南海。状如蝉,其子着木。取以涂钱,皆归本处。《搜神记》云∶南方有虫名 ,形大如蝉,辛美可食,取之,亦知其处。杀其母涂钱,以子涂贯,用钱去则自还。《淮南子·万毕术》云∶青蚨还钱。
高诱注云∶青蚨一名鱼父、鱼伯。以其子母各等置瓮中,埋东行阴垣下。三日开之,即相从。以母血涂八十一钱,子血涂八十一钱。留子用母,留母用子,皆自还也。
李曰∶按《异物志》言∶末之,用涂钱,以货易于人,昼用夜归。又能秘精、缩小便,亦人间难得之物也。
时珍曰∶按《异物志》云∶青蚨形如蝉而长。其子如虾子,着草叶上。得其子则母飞来。煎食甚辛而美。
《岣嵝神书》云∶青蚨一名蒲虻,似小蝉多集蒲叶上。春生子于蒲上,八八为行,或九九为行,如涂钱,市物仍自还归,用之无穷,诚仙术也。其说俱仿佛。但藏器云子着木上,稍有不同。
而许氏《说文》亦曰∶青蚨,水虫也。盖水虫而产子于草木尔。
【气味】辛,温,无毒。
【主治】补中,益阳道,去冷气,令人悦泽(藏器)。
【附录】庞降时珍曰∶按刘恂《岭表录异》云∶庞降生于岭南,多蜩蝉,腹青而薄。其名自呼,但闻其声而鲜能得之。人以善价求为媚药。按此形状似蝉,可为媚药,与李《海药》青蚨雌雄不舍,秘精之说相符。恐亦青蚨之类,在木上者也。
唐代医学家陈藏器特意点明此虫“生南海”,被人千里迢迢带到了中原,成为汉人书中的神奇水虫,也就此进入古人的诗词文章,定格为著名典故。
关于青蚨的记载,在古代诗赋、戏曲中常常提到,唐代有诗记载:“襄里无青蚨,箧中有黄绢”;温庭筠有“妻试踏青蚨”;明代昆曲作家谷子敬的《城南柳》有“则你那尊中无绿蚁即酒,皆因我襄里无青蚨”;清朝一位诗评家也有“酒待青蚨尽,诗随败叶删”的名句,这里所提到的青蚨,皆为钱的别称。